作者:米狸
“你说得是啊!”经天仿佛刚刚听闻什么传世真理,醍醐灌顶,“公派留学怎么说,懂不懂什么含金量啊!”
郑予妮再一次蹲下来爆笑。
——救命,她怎么才知道经天是一个搞笑男!
郑予妮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经天身上:“所以考选调是你早就想好的?”
“是啊,”经天正常了几分,“所以要出去就必须走公派,你也知道,不然我的政治前途就算完了。”
郑予妮心头一震:“你好坚定哦,可我好像没什么政治抱负。”
“也不一定要有吧。”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有?”
经天知道她很在意,便更认真地说:“开心就好,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坚定,只是想回家而已,考选调也是我爸建议的,刚好选调考试我觉得对我来说不难,既然可以比较轻松地找到一份我和父母都满意的工作,就也没什么别的考虑了。”
郑予妮应了声:“哦。”
看她不是很信,他接着说:“我比较像我妈,比较佛,她之前升到区副院长,就觉得想尝试新的人生,所以就出来开了律所。”
“哇,这也太酷了,”郑予妮再次两眼放光,“我可太喜欢听传奇女性的故事了。”
经天轻轻一笑:“当时大家都觉得她疯了,但是她觉得这样她会开心,所以我爸很支持她,她现在确实过得很开心。”
“哦。”郑予妮揪着自己的心,斟酌久久,最终鼓起了勇气:“那你爸呢?”
经天笑了,笑得比之前更恣意:“你终于想知道了。”
“……你知道我不想知道?”
“很明显。”
“……有吗?为什么啊?”
“可能是我觉得明显吧,因为太在乎了,你要是换了我的视角,也许也觉得很明显。”
他突然坦诚至极,让她一时懵了,心里又甜又懵,甚至有些缺氧。然后她甜蜜地笑了,轻快地说:“好吧……所以?”
经天说:“你应该能猜到啊。”
那么她便更勇敢些:“我猜是市属国企一把手?”
“郑科,你好聪明。”
“哦,他妈的——我宁可我笨点猜错了。”
经天在那头笑弯了腰。
——行,真让她猜着了,一点也没偏差。
湾州是副省级城市,市属国企的权势辐射自然比省属要深厚,经天能在湾州跟个小霸王似的如鱼得水,答案根本就是显而易见。
但,还好她猜到了,其实她已经默认很久了,所以这一刻才没那么难以接受。
怎么办好?她真的很爱他呀。
就在他笑得像只疯狗一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太爱太爱他了。
之后经天当然告诉了郑予妮更具体的,她也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脉络,只是现在换了心境,感受却是截然不同。从前的她惊吓、畏惧、逃避,现在呢,她已经全然能够当做那是他的至亲而已,她爱他,她当然得了解他们。
——他们不是权势滔天的高层领导,而是她心爱之人的父母。
经天说完了,原想给她些时间缓和,但突然一个回旋镖又打到了自己:“——我真服了,怎么又是我在说?我到底什么时候能问完你那个牛津?”
“哈哈哈哈哈——”郑予妮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笑。从此之后,郑予妮的前任在经天那里只剩了两个字——牛津。
“哎你问吧问吧,赶紧问。”她还在笑。
此时,两人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足够把彼此看得一清二楚。
经天立刻就问:“所以他现在在哪啊?”
郑予妮说出了那家金融业如雷贯耳的公司名头,经天笑了一下:“5,年薪百万是吧。”
“没那么多,降薪了你知道的。”
“那也起码比我多三倍。”
郑予妮好无奈,男人果然抵不住要跟前任比,她还以为如此傲慢如经天会有什么不同呢,果然男人最原始的低级趣味是基因自带的。
郑予妮没说话,经天还没忘了牛津,又说:“我也有同学在。”
她说:“我也猜你有。”
“所以他就在湾州,还离我这么近?”
她主动说:“没联系过,而且当时也只是说接受了这个offer,然后就分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去,有没有换工作,我都不知道。”
他在试探:“那我去问问我同学?叫什么名字。”
她很干脆:“你可以问,但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这么无情?”
郑予妮的眼神陡转凌厉:“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错了,”经天在不远处给自己掌嘴,“我怎么说这种话,我真恶心。”
即便他及时刹车也挡不住她的怒意:“哦,你现在要是知道你前任的事,也都是因为有情?”
经天悔恨无极:“肯定不是啊,我刚才想到不对了,真的我嘴贱……”
他忍不住走向她,她立刻吼:“你给我站好。”
他强行又往前几步,才跟立正似的听令站好。两人的距离只剩了几步之遥,经天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怒意。
郑予妮变得极其严肃:“经天我本来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所以我都没有先问你,也不打算放到很前面问,听你一说是高中大一的事,更懒得在意了,在我眼里差不多就是小孩过家家,可是你——既然你说得这么严重,那我是不是得重新审视一下了?”
“真没有!”经天的脸上暴露出明显的慌乱,“对不起我真嘴贱,平时开朋友玩笑习惯了……”
“那我也就是朋友咯。”
“不是啊……”
他又要往前,被她厉声喝止。他看起来快碎了,她从未见过他还能急成这样:“我以前确实不怎么考虑对方的感受,吵架也以自己不爽为主,所以两次都分得很快,并且觉得跟女生谈恋爱吵架很无聊,所以很长时间都没想法。但是我觉得我工作之后变了一些吧,以前都是所有人舔我,我现在确实也得舔领导了,所以也收敛了,特别放松的时候才会这样……真的,这话要是跟我朋友他们说,就算他们不爽我也不会管,我确实太长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在意的人说话了。”
她的心墙尽数坍塌,一砖一瓦都被他夷为了平地。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大一段话呢,还不是工作的事,全是对她的独白。
郑予妮淡淡地说:“哦,恭喜你,我被哄好了。”
经天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快啊?”
“我很好哄的,你现在知道了。”
经天笑了,提步走向她,这一次她没有阻拦,却在他还剩最后一步时,抬手示意他停下。她对他说:“经天,你很傲慢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我也刚烈过甚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他冷哼一声:“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今天低头的是你?”
郑予妮低头偷偷一笑,顺带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一步。
她再次抬头时,已收敛了笑意,眼底蒙上一层黯淡。等到做足准备,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地开了口:“其实今晚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最想知道的。”
经天着实一愣:“还有什么?”
第54章
郑予妮攥紧了拳, 一鼓作气:“你的顾虑。”
她看见,经天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成懵怔和愕然,甚至还有一丝无措。
郑予妮继续说了下去:“我上车的时候就说了, 这么久以来,你都解释得清吗?”
经天快速地眨了几次眼睛, 她猜,他试图在找一套合理的说辞。可她已经准备好了图穷匕见, 便毫不犹豫地开了口:“你在想什么, 我能猜个七七八八;我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真相是你不敢说的,也是我不愿听的。”
听她此言, 他当即放弃了所有的借口,缴械投降般地一笑, 语气都有些无力了:“你真的好聪明。”
“我也很希望我不这么聪明, ”郑予妮可悲地一笑, “太聪明的人,容易活得痛苦。”
为了对得起她的赤诚坦荡,他不再回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承认, 我开始是比较顾虑你……不是本地的。”
即便是猜到了, 可亲耳听到的时候, 她的心还是被重重一摔, 疼得有些呼吸困难。
察觉到她的崩塌, 他立刻又说:“但是后来没有了, 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他看见她的眼泪泄洪般涌了出来,他心头一揪, 就要上前,却被她挡下。郑予妮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仍听起来一碰就碎:“我们还剩最后一步,你还有机会考虑……”
经天没听她说完,一个箭步上前,劈头盖脸地吻住了她。如果说在办公室里他兼顾着温柔和霸道,此时此刻,他只剩下了原始的蛮力。
还好他们已经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夜色有些深了,散步的游人越来越少,这偌大空旷的公园里几乎已没有人影,只有一双男女在晚风中热吻缠绵。
路灯拉长了两人交叠的身影,也放大了他不规矩的动作——真该死啊,为什么他们站得这么大庭广众,要是在无人的角落,在车里,在家里,哪里都好,他现在就想碾碎了她。
经天连啃带咬地吻郑予妮,她却没停止流泪。
为什么这么痛呢?他们终究是无法像在学校那样极致纯粹地去爱了,他们终究彻底变成了成年人,权衡利弊,考量得失,即便他最终说服了自己,可终究在他心里曾经犹豫——跟爱她相比,名利权势甚至缥缈的虚荣优越到底哪个更重要?
这样的斤斤计较也许放在未来的某一刻回想起来已经烟消云散,不值一提,可就在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痛极了。
因为在她心里,她的理想国还未崩塌,她始终渴求狂热赤诚的爱。
荷尔蒙爆裂冲顶,经天吻得极致狂放。突然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停下来抱紧她。郑予妮窝在他怀里不敢动,湾州今夜二十多度,他们的衣服太单薄了,她什么都能感觉到。
过了很久,经天才缓缓把气喘昀,扯着嘶哑的嗓音对她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哦。”她傻傻的。
最近的卫生间在出口方向,经天牵着郑予妮的手往外走,两人什么也没说,他需要冷静一下,而她纯粹是傻掉了。
经天进去之后,郑予妮往外走了几步,仰起脖子深深呼吸。她放空大脑,什么都没想,如果他们的爱情注定经过权衡,那么今夜必定是爱意纯粹的巅峰,就像这温柔干净的晚风一样。
经天去得不久,他还是穿着那双走路没声的德训鞋,突然就从身后抱住她,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掰过下巴吻了起来。
郑予妮笑了:“怎么还不够啊……”
他在咬她的舌头:“不够。”
经天实在受够了大庭广众的克制和矜持,终于说:“换个地方吧。”
郑予妮说:“你的车窗玻璃很透。”
“所以我停在了没光的地方。”
“……哦,在这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