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狸
“哈哈哈哈……”郑予妮一阵笑。
大部分人都这么说,她不是不知道,段溪芮就是这样,她的热恋期不到半年,之后就更喜欢约姐妹而不是于琛了。但她越是懒得搭理于琛,于琛越是爱她。
这时候郑予妮又不那么愿意信奉殊途同归了——她不想要那样的爱情,她想要永远这样黏黏腻腻,热恋到底。
苏婕又打趣道:“他会不会带你去做美容啊?”
郑予妮说:“会啊,我们现在就去他做的那家,不过我也没什么问题,都是做很基础的,他就很在意,上次医生忽悠他打眼角纹,他差点就同意了。”
年近五十的杨姐听了很诧异:“男生有必要吗?”
郑予妮毫不吝啬地翻白眼:“他真的很爱美。”
“还是钱太多了,花不完,”姚湘云话头一转,又好奇地问,“在家你们谁干活?”
郑予妮说:“一起干啊。”
“哦哟?”杨姐也乐了,“我还以为他这么少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要找这种老公在家得要你伺候他呢,跟我儿子一个样。”
苏婕笑了:“杨姐怎么这么说自己小孩。”
杨姐嫌弃地摇了摇头:“就是这样,在加拿大上学的时候还请了个阿姨,你看我都不好意思介绍给予妮。”
大家都笑了。郑予妮说:“经天说他留学的时候也是自己做饭,其他的也没什么事,洗碗有洗碗机,洗衣服有烘干机,扫地有机器人,然后他有洁癖嘛,还蛮喜欢收拾东西。所以现在也差不多,他做饭我洗碗,我洗衣服他整理垃圾,等我搬家装了那些家电,我感觉我的事可能还比他少,哈哈哈哈……”
“哎呦,不错呀,”姚湘云赞扬道,“当初看他剥柚子都不会,还以为你就喜欢他帅呢。”
郑予妮都笑出褶子了,大方附和道:“姐,这么说也不是不行,毕竟之前也不知道他在家会怎么样,算是开盲盒的。”
“哈哈哈哈哈……”
没一会儿就到了出发的时间,下楼的时候,郑予妮给经天发微信:姐姐们说还以为你在家都不干活。
经天回复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在我家肯定不干啊,那跟你还是得干的。
郑予妮:觉悟很高。
经天:那是。
会议在下午四点,虽然大概率要回来加班,但经天一看许处要自己开车,瞬间领悟,也屁颠颠地去找自己的小灰了。
他们提前了两分钟到,但投行还是比他们先到了——乙方怎么敢不先到。
会议桌呈长环形,国资和发改在一边,投行在对面。见到许处一行四人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投行清一色蓝色或白色衬衫搭西裤,政府则穿得休闲些,大部分是polo衫,个别一两人才穿的西装。
国资的处长给发改和投行各自领头的做介绍,待双方问好,许处接着介绍自己的三个人。
前面两个哥都是一主,经天被放在最后,许处开口道:“我们经天,小经也是学经济的,现在也负责金融投资这一块。”
经天率先颔首道:“任总好,发改委经天。”
任总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哎呀,你们发改的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许处当然要回敬:“你们的年轻人个个也都不错啊,以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大家都跟着陪笑。
金融业头部的毕业院校就那么几个,今天能同坐一张桌子,在座的基本不是校友就是兄弟院校。所以,投行副总主动开口问经天:“小经刚毕业吗?是哪个学校啊?”
经天说:“毕业两年了,本科在北大,硕士公派出去了。”
“哎呦这么厉害,那你跟我们小温小刘年龄差不多的。”副总示意一旁两位青年,经天看了过去,跟他俩相互.点头致意。
任总这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经……是哪个经?”
做东的国资处长笑了:“是我们市属集团经鸿董的小孩。”
投行那边明显集体一愣,任总带头反应过了:“哎呀,是经鸿董的公子啊,怪不得这么器宇不凡的,脸型跟你爸长得像的。”
副总以下的人都没见过经鸿,但这头衔什么分量都非常清楚,副总也附和一句:“小经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自己考到发改委,将来也是要向经董看齐的呀。”
大家都笑了。作为湾州土生土长的孩子,所有人都会拿他当宝贝。
任总大约是想在会议正式开始前再闲聊两句拉近关系,毕竟和经鸿这样的人物,若是有私交可比公事公办有价值太多了,便又说笑着问了一句:“有女朋友了吗?”
众多领导在场,经天不敢放屁,即便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依旧还是浅笑道:“有的。”
“也是,又年轻又帅,应该的。”
“哈哈哈哈……”一片哄笑间,大家陆续坐了下来。
长环形会议桌的长边只容得下六个位子,主位国资发改各分三个,自然是要给许处和两位一主的哥。而客位的投行这边,六人坐在长边与甲方面对面,位份最小的男青年主动坐在了短边。
经天自然也是要坐在短边的,也就是说,他紧挨着投行那位男青年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名牌,他叫做温彦。
众人各自落座,经天和温彦相视一笑,打个招呼。领导还在闲聊几句暖场,温彦主动挨近些开了口:“你留学的时候在哪里啊?”
经天冲他一笑:“在美国。”
“这样啊,我在英国,还想问问是不是校友。”
经天稍稍一怔,直接就问出了口:“牛津吗?”
英国能坐在这张桌子上的院校就那么几个,温彦并不太意外他一次猜中,笑道:“对。”
经天已经有了九成把,多少有点好笑了——老婆啊,你喜欢的类型还真是固定呢,抛开长相和气质不谈,眼前这位牛津的外形、神态和语气,跟他还是颇有几分相似的。
但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无人能及经天。要不是刚才听领导们把他的身份点明了,温彦也不会这么上赶着找他搭话——经天的一生之中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经天面无波澜,客气的笑意间藏了些微妙的研判。他佯装不经意地说:“牛津还来湾州啊,这我们怎么好意思。”
温彦笑了笑:“我本科在这里上的,就回来了,其他同学确实不怎么来湾州,在香港多一点。”
——行,就是他了。
经天没忍住轻哼了声,转回头去,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失礼,但两条腿已经嘚瑟不住地抖了起来。
经天不是没想过今天的场面。他刚到发改第一年还没管金融,当时战略性新兴产业任务重又缺人,就让他顶上试试,结果他上手快分析强,跟企业高管对谈时那种游刃有余的谈吐又无人能及,就让他继续干了下去,直到一年后下放去河心街道。
今年回来之后,形势有变,金融任务加剧,一来经天本就专业对口,二来他自带外挂,无论是校友圈力量还是爹的辐射,都能让他在出去乞讨的时候好说话些,他这才负责起了金融产业。
回到市里以来,他开始和各家银行、券商、投行往来,和今天这家投行也不是第一次联络了,只是一直在线上当网友,今天才是第一次会面。
这一见,还真就见上了。两千万人口的湾州,要是在不同行业,又或者说,他和温彦只要一个人没厉害到站在这个位置,那么他们绝无可能相遇。
所以,经天无奈地叹了叹——老婆,你喜欢的类型,是有点固定的。
经天拿出手机,佯装不经意往桌上一放——放得很靠温彦那边。
会议开始之后,温彦很及时勤恳地在做记录,一直无暇分心。巧妙的是,这场会议上,经天很有发言权。发改这会儿是甲方,他跟国资又沾亲带故的,了解得能算半个老家,国资也拿他当干儿子听他说话,不像上午在财政那边当孙子似的灰头土脸,立正挨骂。
所以他气场全开,侃侃而谈。他都能想象要是郑予妮看到了,铁定又说他装逼耍帅。
——妈的,在你前夫哥面前,老子就装了怎么的。
一次经天说完了,温彦不知是恭维还是真心,对他说:“你好强啊,好了解。”
经天一笑:“临时抱佛脚的。”
见他是个幽默的人,温彦似乎轻松了些,稍稍放下笔,歇一会儿。
——机会来了。
见他不再专注写字,经天伸手往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一敲,假装查看时间——哪怕他戴着手表——他特意关了蜂窝数据,锁屏界面上一条垃圾推送都不会有。
所以,他的iPhone 12 pro上,蓦然出现了一对夫妻的合照,红底白衣,格外惹眼。
5.1英寸不算大,但也足够了。
温彦看向他的手机屏幕,愕然瞪眼。
经天向后一靠,如上帝视角一般看着他,不动声色。他清楚地看见,直到他的手机屏幕熄灭,温彦都没有眨眼。
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的。
她笑靥如花地望向镜头,眼中闪动着满载的幸福。明明是看着他,却终究是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作为别的男人的妻子了。
屏幕灭了,温彦还愣在那里,缓了好久,才怔怔地看向经天——经天一直在等待他的转头。温彦的脸上暴露着完全的难以置信:“……你女朋友?”
经天轻轻一笑,抬起左手无名指:“我老婆。”
温彦再一次愕然失色,没有做任何的掩饰。
经天又故意地点亮了屏幕,这一次却是捧到自己手里,视若珍宝地凝视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彦也没忍住,问:“怎么认识的啊?”
经天骄傲满满地对他说:“她是区里的公务员,我去区里的时候认识的,追了很久——漂亮吧?”
温彦没有做声,恭维不了,也装不了。他又问:“什么时候结婚的?”
“上个月——她生日那天。”经天特意补充。
那么,温彦当然知道是哪一天。
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温彦本就是一个难以沉着的人,之后的时间里,他几乎没再动笔。经天听到了他稍急的喘息,那是心跳频率加快在作祟。
后来郑予妮向他承认,第一次遇见他之所以会蹲在雨中大哭,是跟温彦有关。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她狼狈痛哭的样子,丝毫不再觉得自己过分。
要说绝无嫉妒,那也是假话。他不可能完全不嫉妒她曾为另一个男人心碎痛苦,而这些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到——他当然不可能让她也为他心碎痛苦。
这一刻他的嚣张跋扈,是为她报仇,也是为了自己。
经天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又是故意:“你结婚了吗?”
温彦迟了迟,才说:“没有。”
“还不准备结啊?”
“……单身。”
“噢,加油。”
——行了,舒服了。
经天吐了口气,恣意地往前一倾,下意识与温彦拉开了些距离,不打算再说话。
这场会议一直开到六点半,到底谁最煎熬,只有天知道。
散会后大家纷纷起了身,互相加上微信。自然是投行的人主动过来,温彦加上了国资和发改的其他人,独独没找经天。
领导们一路出去还在说话。投行的部门经理是个女生,观察还算细致,问了温彦一声:“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经天趾高气扬地走过他身边,没听见他说话。
今天谈得算是顺利,那么下来就得跟进落实一系列工作了,往时经天会回单位做完,但现在,他只想回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