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六
昔日种种涌上心头,温时年试探着张开嘴唇想要继续加深,然而她却低头退后,躲开了来。
他后知后觉感觉到自己的冒昧,也有些慌张的侧过身,“今晚的月亮还挺圆的。”
夏橙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接下去的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走到宿舍门口,夏橙见他还有往里走的意思,温声制止道:“就到这吧。”
就到这吧。
他不知道是在说他们还是在说此刻。
可他也如她所言的停下了脚步:“恩。”
夏橙回到房间以后,他的影子还留在门外,片刻迟疑以后,她拉紧窗帘,关上了灯。
第二天,等到她起来的时候,他真的已经走了。
据守门的大爷说天不亮就有车还接他了,他在夏橙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夏橙神色平淡的点了点头。
走进他之前住过的房间,他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好像就只是随便出了一趟门似的。
他房间里没什么用得也没什么穿的,从前那么爱漂亮的人,就两三套衣服换着穿,完全把自己融入了这里。
整个房间也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
他在的时候,她一次也没有进来过,他走了以后,她却在这间房间的书桌前坐了很久,准备离开时,随手拉开了面前书桌的抽屉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放着画笔和少许的颜料,以及一本藏在最角落的画册。
这半年间,她没有看过他画画,一度以为繁重的农活让他没有心情再去追求诗与远方。
而今看来他只是没有让她看见。
她好奇他画了什么,随手拿起翻阅几页,却在看清里面的画以后,瞬时红了眼眶。
每一页都没有她,可是每一页都是她。
1月3日,画得是坐满学生吃饭的食堂
「你总认为我留在这里,是为了让你回心转意,其实我只是想陪着小时候你长大一次」
2月16日,画得是一个人在给杨柳浇水
「从前总想把你再养一遍,把你少时没得到的都给你,可我好像还是没有把你养好」
3月18日,画得是一只小羊
「我说要卖了小羊给我的心上人买一台发电机,校长说不行,这是公家财产,让我注意一点」
4月19日,画得是一个吹口琴的少年
「今天她也没有原谅我」
4月25日,画得是一个人走在雨天的鞋底
「如果这一切都已云烟成雨,我能否变成淤泥,再一次沾染你」(1)
……
你到底要让这样的人拿什么来爱你呢?
夏橙用画册捂着自己的脸,不禁对自己提问。
他是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爱的人。
可他好像也高估了你,你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爱他。
她趴在书桌前泣不成声。
心脏传来一阵阵的刺痛,他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也有许多他无能为力的事。
年少时她仰望的少年,那个指引她走向更旷阔人生的“星星”,也在经历着她无法想象的丑恶,在看不到光的黑暗中寻找着自己的月亮。
她哭了许久,才缓缓回过劲来。
拿着画本,锁上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时间无声的前进,一切又恢复到了他没来之前的样子,除了夏橙,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很想他,尤其是住在夏橙隔壁的男老师,隔三差五就来问夏橙,温时年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夏橙每次都回答“恩”,无疑加大对方心里的绝望,幸好新老师很快就来了,男老师渐渐也不怎么提了。
倒是程珩时不时会提起温时年,然后问她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前几次夏橙总是敷衍的回答,这一次或许是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了,居然破天荒的和他倾诉起来:“程医生,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好好和你聊一下。我觉得我没有那么爱他,他也不是我理想中的结婚对象,可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好像忘不了他,在自以为洒脱的和他分开以后,还是会对他做得那些事耿耿于怀。”
“恩。”程珩是一个非常耐心的倾听者,听着她的烦恼,温柔的点了点头。
“我忘不了他,也不想再和走下去,害怕再来一次,也只是把当时的错再犯一次,而且世界这么大,我为什么要让他困住我?”
程珩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这个世界不就是体验的吗?既然在他身边让我觉得不快乐,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他?”
“夏老师,”程珩沉默片刻:“我说句话,
你别生气。”
“恩。”
“你就是爱他啊,”程珩心平气和道:“你好像比爱你自己都还要爱他,你也不恨他,你只是不安。”
夏橙张口就要否认。
他抬手制止:“你也不必和我争论,你到底是爱还是不爱。你只是不服,为什么他没那么爱你,你却那么的爱他。”
夏橙一下就沉默了。
他如一个温和的长者温声继续:“平心而论,你真的觉得他不爱你吗?我虽然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但也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那样的人要是真的不爱你,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他说得委婉,可是夏橙已经听明白了。
回想起初见温时年时的张扬肆意,要是不爱她,他何至于此呢。
她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起身回道:“谢谢你,程医生。”
“不客气,”程珩随之站起身,借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和他无论怎么都走不下去了,会不会考虑一下我?”
“不会,”夏橙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真心的成分,脱口而出道:“那我应该永远都不会结婚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之间都愣住了。
程珩最先回过神,无比温柔的望着她:“世界那么大,你真的就不再考虑一下?”
夏橙颇为窘迫,“到时候再说吧,再见,程医生。”
“恩,再见。”
**
程珩不知道自己的那段开解有没有用,因为第二天夏橙依旧和往常一样正常上课,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非要说起来的话,就是比以前更平和一些了,对什么都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不再较着劲的想要证明什么。
他也不再追问夏橙的想法,只要她觉得是好的,那就是对的。
半年过去。
夏橙为期两年的支教即将结束,所有人都在祝她脱离苦海,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人生不会再有任何一段时光,比这对她而言更有意义。
在收拾东西时,她发现自己看过的一本书里夹着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瑞士的银行卡和初始密码。
她以为是自己塞在里面的,随手塞进行李箱里。
在离开前,她对学校进行了两百多万的捐款,用于学校的修建和设施的采购,学生们得知她要走了,一个个都眼泪汪汪的,夏橙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少人会走出这里,但是像她这样的孩子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她把自己的大部分东西都留给了来这里支教的老师,自己拧着一个行李箱,悄无声息的走了。
如她来时一样,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有一轮朝霞相送。
回到京市,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准备休息几天就回去看姐姐和小枝,可她却在这时接到徐照星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出国去玩几天。
夏橙离开娱乐圈以后,就和以前许多人淡了联系,包括徐照星。
对方这个时候约她出国玩,难免让人生疑,在她穷追不舍逼问下,徐照星才和她坦白:“这些都是我哥托关系才打听他的,他大伯好像出什么事了,温时年也让人查了,说是温家利用他在洗钱,他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了,你……这段时间去国外躲一躲比较好。”
“我为什么要躲?”且不说夏橙相不相信温时年,他出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和他……关系那么近,难免被查。”
“要查就查。”夏橙大大方方道:“而且他有什么能拿给温家洗钱的?”
“说是他的画根本卖不了那么多钱,然后是他投资的那些电影……”
夏橙轻笑出声:“所以他家里人出事,就要把他的才华全部都否定掉吗?”
徐照星一时哑然。
夏橙也无意为难她,“谢谢你,小星,我不出国,也经得起任何人来查。”
徐照星见她心意已决,不再多言。
这件事没有会夏橙带来任何的困扰。
她依旧该睡睡该吃吃,一副天塌下来就把云当棉被的淡然。
可是一听温时年出事,其他人倒是坐不住了。
网上突然出来了很多关于她的爆料,先是质疑她为了出国留学,进行学历造假,在她的工作室给予证据回应之后,又说她两年没有拍戏出席任何活动是去给大佬生孩子了。
她工作室拿出她去支教的证据和照片以后,又说她是在给自己立人设。
最后终于爆出了她的“金主”是牧以影业最大的投资人温时年,仿佛认定温时年要倒台似的,把她和温时年的过往扒得底朝天。
之前那些邀约她制片方也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她瞬间从炙手可热成了不可被提起的人。
夏橙这才意识到不管她承不承认,她的身上早就被打上了“温时年”的标签,那些她以为是靠自己挣来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温时年的面子在里面。
可笑。
夏橙不以为意,全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网上有人期盼着她从神台掉落,有人在吃瓜,终于明白两年前,温时年给夏橙颁奖时,那些明星的哗然。
也有人不嫌事大,说温时年和夏橙交往之前,正在和孟时薇交往,暗指夏橙是“小三”插足。
彼时的娱乐圈谁还敢牵扯上他,爆料不到半个小时,孟时薇的工作室就出来辟谣,从未和温时年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