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仔姜
上了楼,孟九轶道:“你在这里等等我。”
戴口罩的女人和她路过擦肩时,撞掉了孟九轶的包包。
“抱歉。”
对方抬起头看到她身旁的男人,脸蛋霎时一白,而许衍之捡起掉落东西后,注意到她,神色也瞬间变了。
他瞥了眼她出来的科室,刚才还温和的脸上唇间呡得僵直,嫌恶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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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有时候开得过晚,有直升机停在许氏大厦的楼顶,直接绕过半个九州回到许家宅子,他一身深色西服,表情一如既往的肃穆,庄叔恭敬地弯下腰。
许云乾问:“他也回来了?”
“少爷正在书房等你。”
两父子一向僵持,以往许云乾想要缓和关系,却因为不委婉的言语反而无甚效果,像今晚这样许衍之专门在等着他,还是头一回。
他眉头舒展开,没有往日那般凌厉。
进了书房,却闻到浓浓的酒气,男人背坐在沙发等他,旁边放着空酒瓶像是已经独饮了好几杯。
许云乾不喜欢他这副没正形的样子,压着火气,“庄叔不是说你有些感冒,少喝为妙。”
许衍之没有回应他的假惺惺,问:“你还记得明天什么日子吗?”
“当然记得,明天是你母亲的日子,晚上回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让你空出明天的时间。”
他坐在对面,有心缓和关系,“这些年我没有一天是忘记——”
“这就是你送给她的忌日大礼?”
许衍之将资料扔了出去,是份产检报告,目光那样冰冷尖锐。
越过以往任何一次。
产检单的姓名清晰可见,许云乾拿过翻阅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这件事情我并不清楚,她并没有经过我允许,而且我说过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根本不用担心——”
“你以为我担心什么,许家未来的继承权。”
许衍之道:“我是恶心你明知道,她是我同学还是允许她爬上你的床,以后我怎么称呼,小妈。”
他的声音沉稳且阴冷至极,“如果我妈知道有现在这天,绝对不会坐上去看你的航班,她只会死不瞑目!”
半黑暗中,他的神色令许云乾感到陌生,仿佛要失去这个儿子的陌生。
“你口中的爱情,和你这个人一样让人倒尽胃口。”
许衍之说完就下楼,无论他在后面怎么沉声命令都不曾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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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公馆的夜晚褪却白日的喧嚣,如同黑色绸缎轻柔覆盖在后庭,灯光星点错落,连接草坪如同静谧的水墨画。
起伏的凉风中,许衍之一眨不瞬望着草坪的梧桐,眸底如同暴风雪天气那般。
九州的习俗是给出生的孩子种下一棵树,许家自然也不例外,这家公馆绿荫如盖,仅仅为了这片草坪许云乾买下这家五星酒店,和妻子共同种下这棵树。
是庆祝,也是祝念他们永远不会消失的爱情。
许衍之毫无波澜地看着,指间莫名的颤抖,那股冷和压抑连尼古丁都不能缓解。
“去拿把铲子来。”旁边的人听他吩咐。
铲子拿来了,服务生却不知道大少爷要干什么,然后他便看见许衍之走向草坪中央,一铲子用力铲进梧桐树的根土里。
“大少爷!”服务生吓得魂飞魄散,从他入职第一天培训起,便知道这颗梧桐的贵重超越酒店的一切文物,如果有任何闪失他们根本赔偿不了。
然而根本没法阻止,许衍之望来的那一眼冰冷如斯,没人敢上前。
眼见已经挖了大半个坑,梧桐失去根基,马上摇摇欲坠要朝地面砸落。
一只白净的手突然拉住许衍之胳膊,不算重的力道,却拉回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孟九轶阻止道:“许衍之我不准你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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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的字数合一章,晚安。
第157章 今晚别回去了
许衍之警告严厉的眉眼在看到是她后松缓下来。
孟九轶问:“你为什么挖掉这棵梧桐,庄叔不是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许衍之扯唇笑了笑,“酒店的新规划,这块草坪将要另做他用,一棵老树而已自然没什么用武之地。”
这颗树更像是象征着许云乾和他母亲的爱情,一场笑话。
他示意旁边的服务生。
“乖,你先跟他过去,我怕不小心伤到你。”
他温和却坚决,并不是在冲动,而这棵由他母亲浇灌的生命之树,根茎大半已经露了出来,只需要在横切几刀便轰然倒塌。
梧桐已经摇摇欲坠了,孟九轶见自己拦不住,在他挥动铲子时用力抓住手柄,锋利的利刃却直接在她手上划过,要不是许衍之收手快,只怕她手背已经起了血口。
铲子落地,许衍之立马拉过她手查看伤口,孟九轶直接甩开,眼里突然起了层水雾。
“你要挖就挖,要不是庄叔给我打电话我才不会管你呢。”
她说完就要走,人却被拉了回来,她手背的伤口没有流血,但那长长的一道像是将精美的瓷玉劈开,那样碍眼。
许衍之深深看她一眼,不由分说将她抱在长廊的凳子上,示意服务生去拿药。
药是拿来了,她说什么都不肯抹,哪怕抱她在腿上,她也能挣扎得明明白白。
许衍之警告道:“别动!”
“你叫我别动就别动啊。”
有泪花还盈在她的眼眶,孟九轶别过脸,“我都管不了你,凭什么你要来管我?”
他也是被她折腾得没了脾气,圈着她的姿势,在她耳边轻声道。
“管,让你管。”
她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许衍之用棉签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问。
“为什么要去在乎那棵树?”
她低头沉默,只能看见耳后莹润的弧度。
“我的树死了。”
许衍之一愣。
死在她小时候频繁搬家的那一年,人为奔着去处满心只有利益,谁会在意一颗没有办法产出价值的树。等她好不容易回去找的时候,腐烂得连根都被人铲掉了。
“瑞金公馆这棵梧桐是我见过长得最茂盛的,种它的人肯定花了特别多的心思,从选地方到确认光照时间,再到后来的浇水,每一步倾注的用心显而易见。”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发疯砍树,但如果就这么砍了好可惜。”
他的母亲虽然不在了,爱他的痕迹体现在方方面面,她的双亲都在,施舍的废料却连棵树都养不活。
许衍之垂眸盯着她莹润安静的侧脸,本就干哑的喉咙突然发紧,那股空洞淡去,胸口的撕裂感却比以往来得更为清晰。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地拥着她。
药上完,许衍之吩咐服务生。
“麻烦去带些新的泥土来。”
服务生听了这话顿时松懈下来,连着不远处的庄叔也是,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但到底从刚才那股疯劲下来了。
泥土送来,孟九轶看出他打算重新将树种回去。
“边上不就是就有,重新推回去不就行啦?”
许衍之淡笑道:“种树的仪式感。”
孟九轶:“.....”
她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在旁边帮忙,夜晚吹过来的风很凉,男人的西服披在她身上,他低低的咳嗽几声。
孟九轶赶忙要把西服还给他,他道。
“当我这么弱不禁风?不碍事。”
他示意道,“这里还有个角。”
新的泥土将梧桐根系埋得严严实实,种完树浇水仿佛重新活了一次。
本以为可以离开,许衍之却缠了根绳子在上面,空白的卡片随风摇摆。
庄叔得他示意递支钢笔,孟九轶看着他将自己圈进怀里,有些不明所以。
“干嘛?”
钢笔放进了她的手里,男人宽阔的体型将她纤细身体完全挡住,风吹雨淋都在世界之外。
许衍之握着她的手,在空白卡片上缓缓书写,字迹苍劲有力——
【孟九轶的树】
他低声在她耳边,“以后这棵树就只是你的和旁人无关,今天是我们种下它的第一天,以后我们年年都来好不好?”
他宽阔的胸膛将所有寒风挡在外面,孟九轶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身后那颗心脏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
而她的,已经慢慢降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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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车子先停在孟九轶的小区。
“今天就别送我了。”
孟九轶拿出袋药递给他,“我听你这么咳说不定有炎症,里面有些是冲剂,有些是感胶囊,盒子上面都有注明每日用量,有些一天两次有些一天三次.....”
她絮絮叨叨个没完,车内柔和的顶灯下,许衍之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下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