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仔姜
“还行,在爱尔兰待久了,回来看到阳光有些受宠若惊。”
许衍之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只是Dooby似乎不太喜欢。”
Dobby是他购买的英格兰纯种马,习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奔腾,如今让他别墅后面的一隅草坪闲逛,哪怕面积遥比高尔夫球场,它依然闷闷不乐。
岑东道:“巧了,我正好有个马场,缺个像你这样负责的主人。”
许衍之勾了勾唇,口吻有些意味深长,“合着在这等我?”
岑东哈哈大笑。
孟九轶和谈霓在花园步汀这边,加之不时有千金过来打招呼,另一边的动静她们并不知晓,孟九轶看她眼睛时不时回头张望,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在等谁嘛?”
谈霓睁大眼,“没...当然没啊!”
心思都快写到脸上了吧,孟九轶忍住笑意,拖长地哦了声,惹得谈霓恼羞成怒。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这种动静想也知道,是某个座上宾出现在宴会上。谈霓看清是谁后激动跑了过去,擦身时险些撞到她手里的酒杯。
“衍之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孟九轶抓紧杯子,险险避过红酒泼上礼服的窘境,她转头,想看看能让谈霓冒失的是何许人也。
灯光斜射进她眼里,过曝的光线让她眼前一阵白茫茫,几秒淡去后。人群簇拥里,孟九轶看见谈霓抓着男人胳膊,似在撒娇。
有人挡着他们,只能看见男人的西服在灯光下显出如雾般的光泽。
不知是对方过于敏锐,还是她眼神八卦探究明显,面前遮挡离去时,男人不经意扭头一瞥。
不偏不倚,两道视线相撞。
孟九轶呼吸一紧。
从山顶穿涌而来的风突然变得急速,轻而易举凿碎这六年攀爬的一座座山,带着昨晚半夜雨后潮湿的气息,一下子遏制住她的鼻息。
告白被拒,当心痛让她辗转难眠时,她也曾小肚鸡肠期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等待未来她飞黄腾达,星光耀眼的时候自有许衍之后悔的一天。
然而她的认知错得离谱,时间是把精美的雕刻刀,将他那些阳光温和,融进沉稳不露声色里,如今仅仅是站在那,便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而六年前她那些稚气的,想要靠近的稀薄勇气,在经历过世俗打磨,清醒自我认知后,早已望而生畏。
他们之间何止是鸿沟。
几秒的对视,他目光轻轻停留在她脸上,如雾霭一般,似已想不起她是谁。
也没有过后的时间给他回忆,谈屿臣慢步到他跟前,两人交抱碰拳,笑着叙旧。
孟九轶将酒杯放在餐桌上,转过身,舌头尽是红酒留下的涩意。
第30章 当年告白
电梯门叮一声后缓缓打开,比起楼下宴会厅阔绰明亮,二楼偏厅独辟一隅,超二百平的阳光房被谈屿臣用来做酒吧区,房内灯光无几,但经过特质的玻璃自动吸收室外明亮,幽幽光亮沿着湖畔浮动上来,目之所及,大有夏日萤火之感。
许衍之眸光扫过带着欣赏,“三少爷的审美向来无可挑剔。”
“都是小作坊要不了几个钱,哪比得上许大公子掷千金买矿场的豪气。”
彼此谦让一番都笑了。
谈屿臣不知碰到哪,玻璃窗自动往下降,山风沿着湖畔吹过来,夹杂着楼下的朗笑。几瓶红酒在冰桶里冰镇着,已经醒好,佣人倾杯缓缓注入。
许衍之浅闻了下,鼻尖微动。
“1990,Petrus.”
谈屿臣呡了口,懒懒勾唇,“好鼻子。”
“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
这是帕图斯酒庄的顶级年份,拍卖行都难得一见,大多只是私藏。
“这要看招待谁。”
谈屿臣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许大公子若是对酒有兴趣,鄙人正好有个酒庄,愿意为你服务。”
许衍之幽幽看他,“你和岑东演我呢?生意经都往我这做。”
谈屿臣低声笑开,听他道,“不过和一个才风尘仆仆回国的人,聊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他口吻里恰到好处的调侃,倒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舟车劳顿,可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空客A319公务机,随时跟随他的行程——
那是许父赠与他的成年礼物,价值超7000万美金。
“酒庄买卖许大公子不感兴趣,那换桩生意呢,比如——”
谈屿臣抬眸,光涌入他深黑的眼底,“信道钢铁的控股权。”
许衍之看着他,那目光和刚才已经截然不同,像是被私闯领地,带着淡淡的审视。
谈屿臣亦然,晦深的眸底哪还有半丝浪荡。
酒杯斜碰他的,发出轻微的碰撞,他留足时间,让许衍之慢慢考虑。
近些年许氏集团在欧洲大力扩张,发展成集医疗,地产,酒店,科技等多产业链集结的商业帝国,然许父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已经盯上汽车这个行业。
信道钢铁拥有亚洲最大产钢量,想要大力发展集团的汽车,信道钢铁必定得收入囊中。
许衍之这次回国也是因为这事,很明显谈屿臣猜到了。
“你舅舅对信道钢铁可是十拿九稳,我还以为你会支持他。”许衍之道。
他说的舅舅是是谈家的旁系,从谈屿臣外公那一代就将汽车和通讯分了出去,由他外公的弟弟接手,这些年谈家几支间没有商业竞争,倒也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
没有多余的时候给他答疑解惑,岑东和其他几个朋友踏入偏厅,骂谈屿臣顾此失彼,东道主原来躲这偷闲。
刚才的话题戛然而止。
这圈人大多从小认识,关系密切什么话都聊。
“我记得在剑桥那两年苦逼得跟个狗一样,教授天天说好久没出个诺贝尔,底下氛围跟打鸡血似的,我满脑子都是别再延毕了赶紧滚蛋。”
说话的人叫孟行,家里开律所,和许衍之是校友,“结果这厮兼修了自然科学不说,还能腾出时间隔三差五去牛津帮女朋友补——”
话没说完,岑东对他使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可许衍之如此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他是否介意,反而温文尔雅道。
“时间管理这门学问,你不挺懂的嘛。”
孟行是浪荡子,在国外把爱情当成交友游戏,同时几个人不在话下。
“我那是温柔体贴OK,不忍爱慕我的妹妹难过。”
几人都在笑,许衍之才回国,几乎是承担了大半的火力,轮番对着他发问,话题一个接一个的抛来。
他多少有些吃不消,摇头失笑,又有些无奈,起身去旁边抽烟。
蓝色火焰照亮他深邃的眉眼,又在瞬间沉寂下去,身后传来他人的询问。
“三少爷你要真不做这个媒人,我可就自己追了。”
谢佑泽贼心不死,问这话就想旁敲侧击,他担心谈屿臣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嘛,没有血缘的妹妹,又生得天香国色,谁都会有那心思。
岑东道:“这位孟妹妹有能耐啊,一面之缘就让你魂牵梦萦。”
那么多声调侃里就谈屿臣不曾接话,把玩着杯子里的酒,淡红色的气泡在轻晃中附在杯壁上。
幽浮灯光将他眼底的情绪遮挡,只依稀可见他嘴角抽出一丝弧度。
不能称之为笑。
孟。
烟雾如丝游离,模糊了许衍之的面容,某个字眼总是能带起一些记忆——
平时不曾挂心的,不会刻意翻找的。
但就像空气中漂层浮过的陌生气味,总会在再次嗅到觉得熟悉。
一道区别于清丽纤细,带着绵绵低柔的声音,突兀窜进许衍之的脑海。
“我叫孟九轶,孟子的孟,数字九,和铁类似的那个轶。”
第31章 许衍之,我喜欢你
夜色下,许衍之微微挑眉,有些纳闷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
但他的目光已经不经意往下瞥,落在了宴会厅一身银色礼服的女人身上。
她嘴角带着笑和他人保持点头之交,但笑却是点到为止的,经过丈量的,看起来比他还要敷衍一些。
拜良好的记忆所赐,回忆碎片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她,具体面容模糊在过曝的光线里,比玫瑰还要艳丽的唇瓣,当时也咬下不止一圈齿痕。
是因为紧张么?
“还给你。”她掌心摊着的,才是他的耳机——
被她刻意用一模一样的掉包,故意放在那本形而上学的旁边。
她在二十多天的尾随中完全了解他的习惯,比如喜欢到周山校区的Radcliffe Camera看书,再比如会在踩单车时听歌,于是花光所有积蓄,来场蓄谋已久的的偷龙转凤。
许衍之本该在戴上那刻就有所察觉,因为和他的手机完全无法匹配,但耳机里突兀地传来绵绵低音——
“许衍之,我叫孟九轶,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来认识你,但这已经是我穷尽毕生胆量,做出的最勇敢事情了。
我知道你喜欢弗格雷和亚里士多德你经常借阅的原版《ORGANON》我也去翻阅过,但英文不是我的强项好多看不太懂。
我在书上嗅到一种香型,之前从来没有闻到过,带着淡淡的清爽,能不能问问你这种香氛的名字呢?
你清晨沿着湖滨路的河道跑步,其实我也在后面,那个时候钓鱼队已经在堤坝上排老长了,夏天的芦苇长得老高的,跑过去的时候能闻到露珠的气息。”
她顾左右而言其他,聊书聊哲学,聊风景聊自然,把话题扯得好远。
最后才回到她想说的正题上。
“之华大学可能只是你人生的短暂一站,听他们说你是因为在剑桥课题受阻,才短暂来这里学习,一年期满你就会回到既定轨道,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林荫大道,自行车嘎吱一声。
许衍之脚踩地,将车停下,因为对面女孩的忽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