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多喜
秦霜停下脚步,看向梁宴洲道:“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梁宴洲揽着秦霜继续往停车场走,说:“说什么呢,这种时候我都不在,拿我来做什么?”
秦霜怕耽误梁宴洲的工作,担心地道:“但是我会耽误你的工作吧,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梁宴洲道:“不耽误呢,下午本来也没什么事。”
走到车前,他帮秦霜拉开副驾驶车门,揽着她上车,说:“听话,我陪你回去。”
*
医院离外婆现在的住处不远,开车七八分钟就到了。
车子停进车库,梁宴洲把车停好后,见秦霜还坐在副驾驶上发呆。
他俯身去给她解安全带,说:“想什么呢?”
秦霜回过神,有点犯愁地说:“我在想怎么跟外婆说,我怕她接受不了。”
梁宴洲看着秦霜,过很久,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地说:“我们公主怎么要操心这么多事?”
他没忍住问:“你刚才说,外婆四年前就做过手术?也是肺部的肿瘤手术吗?你那时候才上大一吧?哪里来的钱?”
秦霜道:“打工赚的,还跟苒苒借了一些。”
梁宴洲心疼,喉咙不自觉地有点发胀,他摸摸秦霜的头,说:“走吧,先上楼,你如果担心外婆接受不了,就说只是做个小手术,别说是复发了。”
秦霜轻轻地点了下头,说:“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回到家,外婆刚刚午睡起来,正在客厅看电视,保姆阿姨在旁边陪着,外婆一边看电视,一边指着电视里的小丫鬟说:“这是我孙女,看见了吗?就是站在后面穿黄衣服那个。”
保姆阿姨笑着说:“看见了呢,霜霜小姐长得真好看,一眼就看见了。”
外婆点点头,说:“可不是吗,我们家霜霜就是最好看的。”
说到这里,她声音低落下去,说:“就是命苦。”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开门。
保姆阿姨笑着起身,说:“肯定是霜霜小姐回来了,我去开门。”
她还没走到门口,秦霜和梁宴洲就进屋了,她忙帮忙去拿拖鞋,说:“霜霜小姐,梁总,你们来了。”
秦霜接过赵姨手中的拖鞋,说:“赵姨,麻烦你帮外婆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我们要去办入院手续。”
赵姨闻言愣了下,但她也不敢多问,应道:“是,那我马上去收拾。”
她说着就进屋去收拾东西。
外婆听见孙女的话,看向她问:“怎么了霜霜?怎么突然要去办入院手续,是不是我的体检有什么问题?”
秦霜笑道:“没有,只是有一个良性的小结节,要做一个微创手术,估计要在医院住几天。”
外婆闻言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
秦霜进屋以后,放下包,说:“外婆,我先去帮赵姨一起收拾东西,一会儿再出来陪您。”
“诶,去吧。”
秦霜进屋以后,外婆招呼梁宴洲,笑着道:“宴洲来,坐。”
梁宴洲点了下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外婆倒了一杯水。
外婆拿着遥控器,反复地回看电视里有秦霜的那段镜头。她越看,心里就越加发酸,说:“宴洲,我们霜霜好看吧?”
梁宴洲看向镜头里的秦霜,他点下头,说:“当然。”
外婆道:“可惜我们家霜霜从小就命苦,你看她长得这么好看,演得也这么好,当年她可是第一名考进她们学校的,但是你看,她再怎么努力好像都没用,大学四年她都没接到什么戏。”
“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霜霜大二那年,我来北京看她,提前没跟她说,到她宿舍去找她,才听她同学说,她去外面打工了。”
“我让她同学给了我一个地址,照着那个地址找过去,看到霜霜在餐厅做服务员,被客人呼来唤去的,动作慢一点还要被老板骂。”
“我在外面看了很久,没敢去见霜霜。她从小到大最怕我担心她,所以我也没有让她知道,我知道了她在外面的处境。”
“霜霜有个朋友叫温黎,是她的中学同学,也在北京念书,我去找她,从小黎那里才知道,霜霜得罪了人,没人用她拍戏。但是她要自己赚学费、赚生活费、还要赚钱给我治病。她大一那年,刚入校没多久我就检查出了肺癌,那时是早期,但做手术,后面化疗放疗也花了很多钱。”
“霜霜跟我说,她拍戏有钱,我以为是真的,后来问小黎才知道,霜霜给我治病的钱,是她一天打四五份工赚的,但是也不够,后来她又问朋友借了一些,一直到大二的时候还在打工给朋友还钱。”
梁宴洲静静听着,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得他难受,喉咙闷疼。
外婆说完,看向梁宴洲,轻声地问:“宴洲,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肺部的肿瘤复发了?我最近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其实我大概猜到了。”
梁宴洲道:“没有,真的只是一个小问题,去医院做个小手术就好了。您别担心。”
外婆却摇摇头,说:“你们不用骗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不想做什么手术了,我已经拖累霜霜够久了。虽然外人看着霜霜是我养大的,但其实我根本没为霜霜做什么,我身体不好,也没本事赚钱,霜霜小时候,我养点鸡种点菜,每次去镇上卖菜,霜霜都陪着我去,我挑一担子菜,霜霜也跟着背一筐。她那时候才七八岁,还没有灶台高,又瘦又小,但不管我去做什么,她都陪着我,我去捡纸皮卖钱,她也跟着我一起去捡。”
“与其说霜霜是我养大的,不如说我们俩是相依为命。甚至霜霜照顾我更多。她上初中后就再也没有花过我一分钱,她学习好,从初一开始每学期都拿奖学金,不仅不用交学费,她甚至还能赚钱给我买礼物。”
她说到这里,忽然掉了眼泪,摇着头说:“我真的拖累霜霜太久了,我给不了她一点保护,也帮不了她任何事,还要让她为我操心为我花钱。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没有我,霜霜还能活得轻松些。”
梁宴洲看着外婆,说:“外婆,您想错了。您是霜霜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相依为命的外婆。您心里想的是,霜霜为了您到处打工赚钱,攒钱给您治病,您觉得拖累了她。但霜霜跟我说起您的时候,都是满心幸福的。她跟我说,她小时候,您每天都接送她上学,家里再穷也想方设法地给她买肉买蛋给她补充营养。听人家说多喝牛奶身体能长得好,您马上就去镇上给她订牛奶,一个月好几十,一定就定到她小学毕业。”
“她说,您一年四季都不舍得花钱,辛苦卖菜卖废品的钱全都花在了她的身上,给她交学费,给她做好吃的,给她买衣服买鞋,家里再没钱也从来没有苦过她。十块钱,九块九都花在她的身上。”
外婆泪流满面,不住地抬手抹眼泪。
梁宴洲递上纸巾,看着外婆,继续道:“所以外婆,别放弃您自己。您永远是秦霜在这世上唯一的有血缘的亲人,没有人能填补您在秦霜心中的位置,我也不行。失去你,她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外婆擦干眼泪,点点头,看向梁宴洲,说:“好,我做手术,我一定努力活下来。但是宴洲,如果我有什么不测,请你替我好好照顾霜霜,别丢下她,别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到活在这世上。”
梁宴洲点头,说:“您放心,天塌下来我也不会丢下秦霜,我会永远在她身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是一个人。”
外婆点了点头,欣慰地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第47章 第47章陪伴与照顾
秦霜度过了一个忙碌、疲倦、精神紧绷的六月。
整个六月,她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陪着外婆,她在病床边写完了她的毕业论文,在照顾外婆的间隙抽空回学校参加了毕业答辩,结束后又匆匆返回医院。
除此之外她还要研读剧本,因为平时想多陪外婆,所以常常只能晚上等外婆睡着后,她坐在床边借着台灯的微光静静地看。
这样一个月下来,秦霜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这天晚上,梁宴洲下班后去医院,才走进病房,就看到秦霜蜷缩在外婆病床旁边的折叠床上睡着。
外婆前阵子刚刚做完了手术,最近正在做靶向治疗,人也显见到消瘦了很多,她躺在床上,看到梁宴洲进来,朝他小声地喊,“宴洲,你来。”
梁宴洲走过去,帮外婆盖了盖被子,轻声地问:“外婆,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外婆虽然消瘦很多,但精神状态还可以,她轻声地道:“还不错,江医生说,这样状态保持下去,再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她对梁宴洲说:“宴洲,你把霜霜接回去,她最近照顾我太累了,我这两天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你把霜霜接回去,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来医院了。”
梁宴洲早就想接秦霜回去,但她想在医院陪外婆,他也没办法强行把她带走。
他走到折叠床边,俯身去摸秦霜的头,轻声喊她,“霜霜,醒醒。”
秦霜最近太累了,她听见有人喊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看到梁宴洲,便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你来了。”
梁宴洲摸着她的额头,感觉有点烫,他不禁蹙眉,“额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赵姨在旁边说:“有可能呢,霜霜小姐从今天下午开始就一直没什么精神。”
梁宴洲在秦霜面前蹲下来,拉住她的脚,一边给她穿鞋,一边说:“先回家,一会儿我让周骞过来看看。”
秦霜也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发烧了,她
头好疼,于是也没有固执地非要留在医院陪外婆,她乖乖由着梁宴洲帮她穿鞋,看向外婆,说:“外婆,那我今天先回去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外婆忙道:“你明天别来了,你看你最近瘦了一大圈,你自己回家好好休息,我这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别担心我。”
赵姨也说:“是啊霜霜小姐,你安心回家休息,这边有我呢,我会好好照顾老太太的。”
秦霜这会儿也没精神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看向赵姨,说:“赵姨,那辛苦你帮我照顾外婆。”
赵姨忙道:“应该的,您放心吧。”
梁宴洲给秦霜穿好鞋子,起身后直接俯身把秦霜打横抱了起来。
秦霜身体悬空,下意识地抬手搂住梁宴洲的脖子,看着他小声地说:“我自己走。”
梁宴洲道:“发着烧呢,你乖点。”
他看向外婆,说:“外婆,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带霜霜回去,明天我再来看您。”
外婆忙道:“不用不用,你照顾好霜霜就行了,我这儿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们不用天天来。”
梁宴洲点了下头,顺着外婆道:“那好,那我先带霜霜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说完看向赵姨,叮嘱道:“赵姨,好好照顾外婆,有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赵姨忙应道:“是,您放心吧梁总。”
梁宴洲点了下头,这才抱着秦霜往病房外走。
秦霜被梁宴洲抱着,她扭过头,朝着外婆挥了挥手,说:“外婆,那我回去了。”
“诶。”外婆道:“快回去吧,好好休息啊霜霜。”
秦霜朝着外婆点点头,执着地说:“外婆,那我回去睡一觉,明天来看你。”
外婆知道孙女的性子,于是只好顺着她说:“好好,快回去休息吧。”
*
秦霜原本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再到医院去。
但她病来如山倒,回家的当天晚上就烧到了三十九度,梁宴洲在床边照顾了她一整夜,直到凌晨三点,给秦霜量体温,看到终于退烧,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即使已经退烧,他也不敢放心睡觉,一直坐在床边守着秦霜,就怕她半夜又烧起来。
这样一守,就守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七点,秦霜醒了过来,她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想下床洗漱了去医院。
但还没来得及下床,梁宴洲就端着早餐从楼下上来。
他看到秦霜坐在床边穿拖鞋,走过去问:“要去洗手间吗?”
秦霜坐在床边,望着梁宴洲说:“梁宴洲,我想去医院看外婆。”
“不准去。”梁宴洲不容商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