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郝多米
她是在为纪柏煊脸上这点伤而心疼么?
可是他心里的伤,谁来心疼?
他深深爱过的女人,被他最最敬重的舅舅以何种卑劣的手段抢走,他竟然这么久了才发觉。
“小惟,是不是舅舅威胁你了?”
“是不是他逼你的你告诉我?”
程茗看着赫惟,眼里的悲伤渐渐化开。
“没有。”赫惟走近,用力扯开程茗攥着纪柏煊衣领的手,挺身挡住纪柏煊。
“和你舅舅没有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先喜欢他的,是我伤害了你。”
“你说过的,如果我遇到不错的人,你会祝福我的。”赫惟歉疚地看向程茗,语气里甚至带着些祈求意味。
“是!”程茗突然咆哮起来:“可是那个人不能也不应该是他!不应该是我舅舅!”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舅舅在一起……我们以后是什么关系?”
程茗仰头,泪光在眼里闪烁几轮,硬生生憋了回去。
纪柏煊沉默地望着赫惟的后颈,她倔强地仰头与程茗对峙,没有丝毫犹豫。
她说:“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个人认识、相熟,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舅舅,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赫惟了,更没有后来的我们。”
她把话说的这样清楚,程茗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原本以为是纪柏煊的一厢情愿,赫惟只不过是被逼无奈,原来他自己才是一厢情愿的那个人。
“你说是你先喜欢的舅舅?”程茗冷哼一声,没由来觉得寒冷。
“是。”赫惟与纪柏煊对视一眼,终于在程茗面前承认。
“我喜欢你舅舅。”
“我爱他。”
“我从十六岁开始就爱他了。”
是的,她爱纪柏煊。
十六岁那年开始,也许中间有过暂停的日子,也许这段时间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面对程茗,她必须要立场坚定。
只有这样,他才能多恨她一点,少恨一点纪柏煊。
归根结底,她是个外人,程茗怎么恨她怪她都好,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可是万万不可因为她伤了他们舅甥之间的感情。
这其中涉及纪家、程似锦还有纪柏煊的体面。
真闹大了,恐怕整个北京城都要看笑话。
“操!”程茗后退两步,目光箭一样射向她们。
“所以舅舅不在的那几年,赫惟,你一直把我当替身是么?”
难以置信,如果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舅舅,当初又为什么要接受他的表白?
赫惟摇头,用力咬住下唇。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喜欢过你舅舅的原因……程茗,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非黑即白的。”
“所以骗我还是为我好咯?”程茗觉得可笑,“所以我一直是你们两个人play当中的一环吗?”
“什么狗屁舅舅……虚伪!”亏他当初还以为纪柏煊是唯一支持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长辈,狗屁长辈!
第89章 月亮与六便士16“惟惟,给我个名分……
纪柏煊没有想到,时隔五年,他再一次从赫惟口中听到爱这个字,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平心而论,赫惟在那场订婚宴之前就选择了和程茗分手,这证明与他那天的行为基本无关,他没有对不起程茗,谁来了他都是这句话。
赫惟不是程茗的,也不是他的,她不是一个物件,她是她自己的。
正如她所说的,她成年了,她想要爱谁想要和谁在一起都是她的权利。
如非是他胆怯,如果当初他就敢接受她,也许程茗早就叫上“舅妈”了也未可知。
也不至于挨着一顿揍。
纪柏煊抿抿唇,从赫惟手里接过拿纸巾包好的半颗牙齿。
幸好只是半颗,牙冠还在,应该是可以修复好。
“笑,你还好意思笑?”赫惟将刚才放进冰箱冷冻里的毛巾拿出来,替他敷在脸上,“我没记错的话,老纪你才刚过的三十六岁生日吧,转头被自己亲外甥揍成这样……”
赫惟顿了顿,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按照你的性子,程茗今天这样以下犯上的举动,我还以为你要把他捆起来送回去,让程阿姨胖揍他一顿呢。”
纪柏煊摇摇头,将赫惟的手拉过来,揣进胸口捂着。自己去按着冰毛巾。
“程茗长大了,凡事还是要给他留些面子,他陡然间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希望他一夜就能想清楚那显然不可能,我相信这一晚他也不好受,总得给他一个发泄的机会,否则……”
“也对,”赫惟点点头,“他性子急,如果今天这拳头没砸到你脸上,说不定他就在外面闯别的祸去了。”
“国安局背调是很严格的,因为打架斗殴这种事情留下过记录都能被查出来,临门一脚的事了,我不希望……”
“你真是个好舅舅。”赫惟朝他竖起大拇指,真心地。
“但我不是你的舅舅。”纪柏煊起身,“走吧,去你家。”
“要不还是先去看牙吧,我妈那儿,我可以和她说改天再回去。”
纪柏煊摇头,“西城区就这么大,一周回家一次已经是很不孝了,我不好总霸占着你。”
“而且看牙齿要白天看比较好,这会儿人家医生都快下班了,明天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主要是,他也确实饿得不行了,弄个牙齿少说也得半天不能进食,他实在扛不住了。
“那别绕回去了,我们直接回吧,旗袍我穿回去,正好让我妈给我缝一下。”赫惟起身去找旗袍,被纪柏煊一把按回沙发上,“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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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饭菜准备完备,秦雨和赫远征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快睡着了。
开门声响起,赫惟换过拖鞋,自然地从鞋柜里找出客人穿的拖鞋,递给纪柏煊。
“爸,妈,我回来了。”赫惟叫了
一声,第一时间往厕所冲。
纪柏煊跟在后面,第一次,叫了声“叔叔,阿姨”。
从前,他大部分时候称呼赫远征作赫教授。
至于秦雨,他一直称呼的是惟惟妈妈。
这样突然间改变称呼,两位皆是一愣。
纪柏煊没买东西,空着手来的,帮着秦雨把几道菜一一端上桌,然后才被赫远征看到他脸上的伤。
“你脸上这……怎么弄的?”赫远征好奇。从前上大学时最斯文少言的一个人,别说和人打架了,就是争吵都从未听说过。
秦雨就在赫远征旁边分发餐具,听到这样,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她比赫远征更早看见纪柏煊肿着的半边脸,可却没问,她第一反应那是赫惟的杰作,问出来只会叫四个人都尴尬。
偏赫远征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问出了口。
纪柏煊撒了个谎,“在路上见义勇为,挨了一拳,没事儿。”
赫惟从洗手间出来,甩了甩手里的水,“妈,洗脸池的水为什么一直不热啊?”
她刚才洗手,水冰冰凉。
“那纪先生您去厨房洗吧,厨房有热水。”
秦雨突然用了个“您”,突然间将关系拉远不少。
纪柏煊没说什么,去洗过手,回来的时候手热热的,悄悄拉过赫惟的手,在桌子底下帮她捂着。
赫惟家里吃饭没有过多讲究,但赫远征喜欢边吃菜边聊些近况,他偶尔喝点白的,到最后才盛饭。
纪柏煊脸上有伤,一会儿还得开车,没喝酒,和赫惟她们一起喝汤。
冬天喝虫草乌鸡汤,暖胃又补精气。
赫远征恢复工作也有一段时日,虽然至今没上讲台授课,但每天早晚上下班,多了些事情做,也是为一种寄托。
聊起恢复工作的事儿,本以为是两个男人的话题,没想到赫惟破天荒地有话要说。
赫惟没说自己在纪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上班,一是不想让父母觉得自己不够独立,找个工作还要靠走后门,二是不愿透露出太多纪家的尔虞我诈。
赫惟主动提起工作,纪柏煊听得津津有味,手指在桌子底下刮着她掌心,一下又一下。
他原本以为赫惟和程茗一样玩心重,高中时成绩就不算突出,喜好看课外书或者打点小游戏,大学也只是个马马虎虎的学校,也从未听说过她对未来的规划。
今天还是第一次,沾了人家父母的光,听到赫惟说起她的梦想。
她说:“市面上的女老板实在太少,像我们公司老板那样有魄力、擅长变法的女老板更是少见,我以后也想做一家自己的公司,员工只招女孩子,这样既不会存在潜规则上位的不公平,员工也不用担心会被性骚扰,从根本上解决现在职场上的很多潜在威胁。”
赫惟说这话,是因为前不久小宋在和她一起下楼拿咖啡的时候,有意无意提起朱芳语。
听说三年牢狱,朱芳语就挣下了美国洛杉矶的一套房,还不算这两年她往国外转移走的钱。
旁敲侧击地,问赫惟现在能从张腾那儿得到什么好处。
“惟惟,你可比朱芳语年轻漂亮多了,要是没有这个数,我真觉得你没必要……”
小宋当时比了个数字,赫惟装傻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当初为了安慰人家把自己说的惨兮兮,到头来,竟然成为了人家认为她之所以当小三的理由。
她出生贫寒,家里负债累累,如今还能体面潇洒,就必须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像公司里也是这样传的,说什么张腾和总部老总关系好,副总监这个职位就是为他选妃准备的。
当时赫惟就想上去撕人的嘴,被刚好路过的纪柏娅拦住了。
纪柏娅组织着开了个小会,特地避开张腾,不仅帮着澄清了赫惟和张腾的风言风语,原来就连朱芳语,都和张腾毫无关系。
“公司里以后在听到造黄谣的,上报到人事部,做辞退处理。”
纪柏娅定下规矩,手里捏着热乎乎的离婚证,回办公室的时候脚底都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