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秋 第59章

作者:梨花夜雪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方宜转了一圈,找到一处问询台,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在值班。

  “北川二院这个月确实有来交流……”值班的女孩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但是我也没什么印象了,这个月全国各个医院的医生都有来参会的。”

  可郑淮明不是那种轻易会淹没在人群中的人,方宜尝试着描述道:“这位男医生高高瘦瘦的,大概有一米八几,戴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接下来的话方宜有点不好意思说,耳朵微红,小声道:“反正他长得挺、挺帅的,你们校园网、表白墙上……可能会有他的照片……”

  当年郑淮明在北川大学也是风云人物,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各个角度偷拍照挂在论坛里。

  方宜话音未落,值班的女孩了然地“啊”了一声。

  “那我记得,是有这么一个医生!”她笑了,“你来得好巧啊,我刚刚还看到他了,应该是去图书馆了。”

  值班的女孩往里指了指,大厅尽头有一扇玻璃门,远望门后是一排排书架。

  “谢谢!”方宜感激道,生怕和郑淮明错过,连忙推着箱子往里走去。

  医学院图书馆不大,自习区一眼就能看到头。

  方宜在书架中穿梭,抬眼只见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半隐在拐角,身上的浅蓝衬衣是那样熟悉。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欢欣雀跃地跑过去,想要一把抱住郑淮明。

  可又顾及这是图书馆,也怕突然到访吓到他,方宜强忍住思念,从后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轻声唤道:“郑淮明!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你……”

  男人闻声回头,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方宜愣住了,下一句“我好想你”卡在了喉咙口。

  面前的男人也戴一副眼镜,却不是郑淮明,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浅棕的短发稍过眉间,五官清俊柔美,一双桃花眼狭长深邃,略带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方宜。

  不怪值班的女孩认错,这个男人与郑淮明确实有几分相似。

  方宜局促地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许循远挑眉,心说现在的女孩搭讪又出了什么新方法?

  见眼前小姑娘脸上的慌张和尴尬倒也不像是装的,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没关系”,转回头去。

  但方宜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的工作牌,隐隐有冠心病、学术交流会的字样。

  “请问您也是北川市医院来参加学术交流的医生吗?”方宜不想放过机会,真诚问道,“我在找一位医生,他是二院来参会的……”

  许循远转过身来,手执一本医学杂志没有说话,似在等她说下去。

  方宜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说完:“他叫郑淮明,是心外科的医生,您认识吗?”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许循远的神情松动了几分:

  “你找他做什么?”

  见他明显是认识郑淮明,方宜犹豫片刻,还是解释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他女朋友,你们今天有什么活动吗?我给他发消息,一直没回,而且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如今多说了几句话,许循远总觉得这个女孩有些面熟。他忆力超群、过目不忘,十六岁就考上了南城大学的少年班,极度确信自己见过这张脸。

  朋友圈里的工作合照浮现脑海:“你是沈望的朋友?”

  方宜错愕地点点头:“我叫方宜,是他的搭档。”

  “哦。”许循远似笑非笑,慢悠悠地打开手机,照出一张七岁女孩的先心病检查单,“沈望找我帮你看过手术方案,你还记得吗?”

  方宜愣神的片刻,他接着说道:

  “郑淮明的女朋友,还用得着托我看病?”

  十分钟后,方宜坐在了医学院路边的咖啡厅里。

  听说她还没有吃晚饭,许循远拿自己的参会证刷了两份意面,一盘搁到她面前。

  方宜受宠若惊:“谢谢你,上次谢谢你帮忙,应该是我请你才对!”

  许循远神色平淡:“不用了,我们参会有餐补。”

  手机连上电源,终于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微信很快弹出了消息,时间是十几分钟前,但也只有两条。

  七点十四分。

  郑淮明:你来南大了?

  七点二十一分。

  郑淮明:我不在学校,这几天跟研究员去镇上的实验园区了。我找朋友带你玩两天好不好?

  看着这两条消息,方宜心中的期待像被一盆冷水浇灭。

  南市是著名的旅游城市,可她又不是来逛景点的,她是来见他的。

  方宜回道:哪个镇?我来找你吧。

  这次回得很快,郑淮明说:这里是保密单位,外人可能没法进来。

  方宜本能地想问,很远吗?那你晚上能不能出来见我一面?哪怕站在马路边看一眼也行。

  可望着那短短的七个字,方宜将打了的字又删去,输入框里的述杠闪烁,一如她此时的失落。

  明明她已经千里迢迢坐飞机来了南市,明明是期待了那么久的惊喜……

  郑淮明的消息又接连发过来:

  我有个学姐在南市工作,让她陪你逛逛好不好?

  后面你还回贵山工作吗?什么时候要回去?

  然后是一串手机号,和订好的酒店信息。

  玻璃窗外已经完全陷入夜色,昏黄的路灯下,有恋人在亲密地依偎。方宜盯着手机屏幕,眼眶发涩,一眨眼差点掉下眼泪来。

  郑淮明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滴水不漏,也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让人挑不出一定错。

  可方宜就是感觉很委屈,在亲密的感情中,那种沮丧比他疏忽她、直接和她吵架更让人难受,哽在喉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许循远抬头,只见坐在对面的女孩不过看了几眼手机,脸色都变了。他好奇道:“怎么了?”

  方宜吸了吸鼻子,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人:“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保密单位的实验园区?他说没法过来了。”

  许循远拿叉子的手顿住,含糊道:“可能吧。”

  什么保密单位,他完全没听过,却也没有拆穿别人私事的喜好。

  方宜心绪复杂,垂眼紧攥手机,丝毫没注意到许循远神色异常。连续多日在贵山连轴转着,才将素材按时拍完提交,身体早就疲倦到了极点。

  为了赶飞机,她连午饭都没有吃,此时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可看着桌上的那盘意面,方宜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沉甸甸地反复地读着郑淮明发来的那些消息。

  对方已经做得那么妥帖,她要是不满,反而像是无理取闹。

  方宜回道:好吧,那我先回北川,下次有机会再一起逛南市吧。

  没想到,郑淮明说:也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和晓秋一起逛逛街,下次我们再来南市玩。

  一直忍到离开咖啡厅,确认许循远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路口,方宜才终于忍不住大哭了出来。她蹲在没有路灯昏黑的角落,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淌下。

  满腹的委屈倾泻而出,她肩膀耸动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在这个本充满着无限美好憧憬的校园,在这个本该扑进心爱之人怀中的夜晚,方宜孤零零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明明几天前她还戴着他寄来的手表欢欣雀跃,明明昨天睡前郑淮明还温柔地对她说:我好想你,要是能见到你就好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白色裙边坠在地上,蹭上了脏灰。

  手机在怀中不停地响着,方宜抹去眼泪,心怀一丝希望,按下了接听。

  听筒那边传来的,却是护工陈阿姨急切的声音:

  “方老师,苗月又进抢救室了,你有时间快回来一趟吧!”

  -

  碧海没有机场,方宜要先坐飞机到北川,再从北川坐车回碧海。

  赶了一夜的路,黎明前夕,她风尘仆仆地冲进急诊楼时,苗月已经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小小的身影躺在一堆冰冷沉重的机器之间,几乎看不到起伏。

  急救医生对方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苗月的生命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判下了死刑,可真到这一天来临,方宜还是痛得不能自已。

  乖巧的小女孩前一天还在视频电话中欢喜地读故事给她听,自傲地告诉她自己又认识了几个字。此时却已意识全无,全靠仪器吊着最后一口气。

  三天里,苗月两度再次抢救,多次心跳骤停被拉回生命线。

  方宜坐在抢救室门口,眼泪都已经哭干了,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呆滞,憔悴不堪。

  她给郑淮明发过很多条信息。

  一开始,她说苗月病重抢救,求他回来。

  郑淮明回复说,他马上就从南市赶来,坐明天的飞机。

  可后来就没有了声音,无论方宜发多少消息都石沉大海,打多少电话都是冰冷的关机转语音。

  无数架飞机降落北川机场,无数辆车驶入碧海市区,郑淮明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微信的对话框被绿色占满,一行行文字,犹如方宜被刀割到没有血可流的心脏。

  苗月最后的生命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斧头,细线早已摇摇欲坠。绝望的日夜里,她抖得不成样子,吃不下、睡不着,也不说话,两次低血糖差点晕倒。

  沈望站在一旁,心疼得红了眼眶,碍于身份却什么都做不了,背过身去将拳头攥得青筋暴起。

  金晓秋抱着方宜,急得快要发疯:“郑淮明呢?郑淮明怎么还不来啊?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回想起那日郑淮明不肯见她的敷衍和回避,方宜低垂眼眸,在她怀里只一个劲地摇头。她紧紧攥着好友的衣角,几乎要将那块布料给捏碎。

  周思衡一遍一遍地打去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找到李栩、找到副院长,甚至沈望找到了许循远,得到的都只有一个回复:郑淮明在南市学术交流,联系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的红灯长亮,气氛越来越焦灼,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在每个人心中浮现,却没有人敢开口直言。

  没有一个郑淮明的直系亲属,连失踪都没法上报。周思衡暗自托遍了关系,在整个碧海和南市的公安和医疗系统里打听消息。

  可北川机场每一架飞机都安全起落,也没有出现任何相关新闻。

  直到凌晨一点,一通派出所的电话打破了死寂。

  “火车站附近车祸死了个男人,身上找不到身份信息,大概三十来岁,你们来看一下吧。”

  去三院的路上,方宜靠着车窗一直在发抖,大脑一片空白。

  民警领着他们穿过狭长的走廊,打开门,冰冷惨白的太平间散发出阵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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