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桑间
他的力气很大,近乎是在发泄,林浩东连个缓冲都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醉的不轻,这样都没醒来,转了个身睡得更熟。
因他突然抬手的动作,她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垂落下来,两人坐的不算远,他伸出的手还没来及收回,就被她落下的手臂轻擦过,最终垂落在沙发上。
投影的光笼罩在身上,陈誉凌的脸在光影里明暗交替,后背靠向沙发,未收回的手臂紧挨着她的,触感温热柔软。那杯没喝完的酒重新举起来,凑到唇边静静啜饮。
电影迎来结局,他不知道讲了什么,全程没认真看过一眼,只是在最后,在今夜,他突然想随心一次。
就当是醉了吧,在片尾曲的时间里,他允许自己沉沦片刻。
第68章 未免太心狠,也太忘恩负义……
裴泽州醒的很早,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色阴沉灰蒙,朝阳没有露头的迹象,仿佛随时还会再下一场雨。
另一半床铺空荡荡的,思绪有三秒迟钝,旁边不像是睡过人的样子,所以她应该不是提早起床了,而是整晚没回来。
他起身,看到腿上缠绕的热敷贴。以往雨天入睡总是困难,一晚上要醒很多次,倒不是有多疼,更多的是密密麻麻从骨子里透出的酸,像无数蚂蚁在啃食,钻心的酸麻,特别严重时会让人忍不住生出撕裂皮肉的冲动。
然而和她在一起后,无数个雨夜里他似乎都能安然入眠,她总能在细枝末节体贴到他。裴泽州本以为在两个人的感情里他理应是那个付出者,可是真正相处至今,他不得不承认被她照顾的很好。
她的细心体贴全心全意令他倍感温暖,她的存在让家的概念一点点落到实处,每一个夜晚相拥而眠已经形成习惯,以至于现在睁开眼看不到她,他心里不由自主开始觉得空虚失落。
拆下热敷贴,他起身走出卧室,下楼时看到客厅里歪七扭八躺着的白静妍和林浩东,沙发背靠楼梯,从他的视角看去,陈誉凌脖颈后仰靠着沙发,而他身侧是自己消失一夜未归的女友。
她靠在陈誉凌的肩上熟睡,散落的长发铺在他一侧肩膀,白色裙子的细肩带吊在肩骨上,大概是有些冷,整个人缩成一团紧靠着身旁男人,企图通过肢体接触获得些许暖意。
裴泽州脸色冷沉,黑眸十分不善地盯着陈誉凌背影看了半天,等到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才继续走下楼梯。
绕过侧面沙发,踢开林浩东碍事的腿,他不高兴地又看了陈誉凌一眼,这种事自然怪不了她,睡着后无意识的行为谁也控制不了,她陪这几个人在
下面睡已经很辛苦,更何况还是因为太冷了才下意识寻找温暖靠近。
可是理智上能理解不代表情感上不介意,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然而遇上她,哪怕旁人只是多看一眼,他也会感到生气不悦,更不要说眼前这个被她枕着睡了一晚上的男人。
他能理解她的无意识,但对陈誉凌他只想冷笑,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就算真睡着了难道不知道离远一点避嫌吗?
裴泽州冷淡收回视线,弯腰抱起南晚吟,临走时冷冷扫向陈誉凌一眼,突然就觉得这人面目可憎起来。
他抱着南晚吟上楼,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同时,陈誉凌也睁开眼,唇角牵起抹自嘲笑意,眼皮垂下,视线落在缠绕在手指上的那根柔软发丝。
想想还是荒唐可笑,他失了智才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别人的女朋友就那么好吗?受了冷眼唾弃也是活该。
……
南晚吟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有,她那晚是真的睡着了,连被裴泽州抱上楼都是半梦半醒,睁眼看到是她便又沉沉睡过去了。
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裴泽州原定是要在平江市多留几天的,那天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说要提前回来了。白静妍后来还想约她一起出去,得知她已经回了京市,电话里愤愤不平骂了裴泽州半天才算。
尽管只是离开三四天,回来后工作仍是堆了很多,闻悦和裴沁雪自上次杂志和红毯大出风头后,最近收到很多杂志封面邀约,其中就有同为一线杂志《MODERN》主编伸来的橄榄枝。
对方约她在咖啡厅见面商谈合作,想邀请闻悦和裴沁雪拍摄《MODERN》九月份的封面人物,这对想要刷封的艺人来说十分具有诱惑力。
五大一线杂志在时尚圈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既是风向标也是艺人时尚价值的权威性体现,能上其中之一都会对未来的时尚资源产生很多影响,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要比其他人更容易借到一些高定礼服和珠宝。
因此能刷满五大一线杂志,对艺人来说不仅是获得时尚圈的认可,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途径体现个人商业价值,从而建立与高奢品牌的合作机会。
此外时尚杂志一直有金九银十的说法,如果说五大女刊难上,那么九月十月的杂志封面就是难上加难,《MODERN》主编一开口就诚意十足,南晚吟自是欣然答应见面邀约。
见面时间约在周四下午,她提前十分钟到达咖啡厅,坐下不久后对方就到了,寒暄两句开始进入正题。
“星耀双姝的风采至今还犹在眼前,自从上次红毯一别,我就一直想和你手底的两位艺人合作,闻悦和裴沁雪如果能登上《MODERN》九月AB版封面,我相信这一定会再次成为令所有人惊艳的一次合作。”
南晚吟笑容柔和,“《MODERN》的权威性有目共睹,实不相瞒,刚收到您邀约时我都不敢相信,唯恐是看错了。”
她的谦卑让对方觉得事情十拿九稳,毕竟闻悦和裴沁雪现阶段只是话题度高一些,手里没有任何实绩,这么好的合作机会没理由会拒绝。
主编端起咖啡杯搅了搅正要送到嘴边,没想到南晚吟话锋一转,下一句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实在是抱歉,沁雪接下来要为新剧做准备,马上就要进行封闭式武训,恐怕没有时间拍摄杂志,您看九月的封面可以让悦悦单独上吗?”
主编脸色一变,她就是看重闻悦和裴沁雪合体带来的影响力和时尚表现才会放着那么多大咖不请跑来亲自谈合作,结果现在告诉她只能闻悦单独上,效果大打折扣不说,金九的双封往日里邀请的都是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影后级别。
“南晚吟,我不说你也该清楚《MODERN》金九的含金量,你单出一个闻悦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南晚吟不卑不亢笑容浅淡,“如果是开玩笑的话我不会专程跑出来跟您见面,我是抱以非常大的诚意想谈下这次合作,只是十分不凑巧,沁雪那边确实抽不出时间,不怕您笑话,我虽然是她的经纪人,但很多时候都做不了她的主。”
主编来了兴趣,不悦跟着消下去几分,“哦?听你的意思裴沁雪来头很大?”
“跟D家合作的事当时也算闹得风风雨雨,仅凭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帮一个新人谈下这种资源,更不要说让品牌方亲自下场打脸陆科予粉丝,您不妨想想沁雪姓什么,整个京市又有几家姓裴。”
她说的虽然隐晦,这个圈子里能混出头的却都是人精,主编冷下的脸稍微缓和几分,裴沁雪的来头确实让她吃惊,不过这同闻悦又没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裴沁雪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可以等她,退这一步也算是我的诚意,至于闻悦,恕我现在还没有看到她有什么亮眼的成绩,等到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
咖啡厅门铃响动,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走进来,南晚吟目光一凝,认出走在后面的是钟毓秀。
推闻悦单人上《MODERN》九月刊的确很难,虽然现阶段两人同时再上一本一线杂志噱头仍旧很足,可频繁同框也很容易丧失新鲜感,她得为两人今后考虑,经典很多时候是由遗憾造就的,所以她必须忍痛割舍。
今天的会面她只是想尽力为闻悦争取一下,心里已经做好不尽人意的准备,MODERN主编会拒绝是人之常情,比闻悦适合上九月刊的人实在太多,且各个咖位上都要高她太多,跟那些拿过主流奖的人比,闻悦的确没有什么亮眼的成绩。
只是机会近在眼前,就这样错过她也实在不甘心,脑海里正在快速思索还有什么筹码能说服对方时,钟毓秀就突然出现了。
MODERN主编显然也看到了,眼底明显流露出惊喜,整理好坐姿似乎随时准备上前打招呼。
南晚吟眼眸轻垂,低头抿了口咖啡,心底有了想法。
钟毓秀是和一位保养得宜的夫人同行的,两人坐在过道另一边,中间有一面玻璃罩设计的绿植墙隔断,彼此互相看不见。
南晚吟拖着想起身的主编又聊了一会儿无关痛痒的话,她诚意给到,对方态度也很明确,裴沁雪可以谈,闻悦目前不考虑。
两人谈话期间隔壁的对话声也隐隐约约飘来几句,和钟毓秀同行的夫人虽然保养得宜,但眼角眉梢还是能明显看出岁月痕迹,比钟毓秀要大上不少。
南晚吟本还在猜两人是什么关系,那位夫人一开口就替她解了惑。
“秀秀,我和你爸爸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你工作忙起来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又已经嫁到陈家,自家的事便想着不去打扰你了,锦绣这几天就要回来,到时候你们姐妹见面也是一样的。”
钟毓秀声音很清冷,听得人无端心里一紧,“如果我不同意她回来呢。”
“秀秀!”钟毓秀的养母声音忽地一厉,意识到是在外面才稍有压低,“我们锦衣玉食把你养大成人,你过的日子不知道要比锦绣好多少,得知亲生女儿流落在外时妈妈有多心如刀绞你知道吗?即便那样我们也没有把你送回去,一样拿你当亲女儿养,锦绣有的什么时候缺过你?”
夫人声音哽咽,“锦绣一走就是三年,我和你爸爸都老了,我们只想让她回来陪伴承欢膝下,她哪里能威胁到你,这么一点小事你都要阻挠吗?”
声音一顿,她似乎也做了很久的挣扎,最终还是说出那句:
“秀秀,你未免太心狠,也太忘恩负义。”
第69章 铺垫情节,事业线剧情线……
工作日咖啡店里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坐了几桌,隔壁的对话只有她们能勉强听清,那位夫人的抱怨突如其来,打乱掉MODERN主编想要起身问候的计划。
眼下实在不是联络感情的好时机,她开始庆幸还好中间有遮挡,不然这样撞见多尴尬。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钟毓秀声音很平静,并未因养母的话而失态,“我或许的确忘恩负义,但也想问您一句,是不是忘记当初钟锦绣为什么连夜出国,时创又为什么会交到我手上。”
“你还是在记恨我跟你爸爸吗?当初那种境况时创面临调查随时可能经营不下去,你爸爸身体不
好,你总不能让他一把年纪去承担坐牢的风险吧?锦绣才回来多久,她不像你享福那么多年,我们都欠她的,我跟你爸爸的意见都是要竭尽全力保全她,所以才会连夜送她出国,做父母的这一点苦心你难道不能理解吗?”
钟毓秀平淡反问,“所以我不也接受了吗,从爸爸手里接手时创这个烫手山芋,稍有不慎要进去坐牢的就会是我。你们送钟锦绣出国,把所有流动资金全部交给她一起带走,公司没办法周转,罚款都是我从陈景骁那里借来的。
从公司出事到转危为安,半年时间里我从没问过你们为什么连一点周转的钱都不愿意留下,因为我认可你们说的是我欠了钟锦绣也欠了钟家,所以再大的风险我都竭力去承担,我以为这样多少也算是还清了一点,可您仍然觉得我是忘恩负义吗?”
南晚吟和主编脸上都露出意想不到的惊愕,对钟毓秀大家的印象都是女强人,在时创陷入税务危机风雨飘摇时临危受命接任公司总裁,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硬是凭借过硬的能力扭转乾坤,可谁能想到钟家当年陷入危机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两人默契不作声,如果说一开始南晚吟看到钟毓秀还存着借势的念头,现在就是真的心绪复杂不知该如何做了。
隔着一条过道,夫人的声音有些慌乱,“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可我们不也让你嫁进陈家了吗?你要知道这是多少人挣破头都得不到的机会,如果不是身世弄混,这桩婚事该是锦绣的,陈家少夫人的名头风光无限,你得记住这原本是属于你妹妹的。”
钟毓秀声不可闻地笑了下,“这风光无限的名头,您真以为我很想要吗?”
话已至此,夫人也不想再同她算以前那些旧账,“想要不想要总归是占了你妹妹的,钟家待你不薄,虽然当初临时让你接管公司,可事情平息以后我们也没有让你退出时创,说到底这件事虽然有风险,可对你的回报不也同样很高吗?
秀秀,让你妹妹回来吧,她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长大,好不容易相认,你怎么能狠心看她在异国他乡孤苦一人?”
钟毓秀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说出的话令所有人措手不及,“那就做个选择吧,我可以退出时创,条件是钟锦绣只能待在国外,如果您执意让她回来,从今往后我会真正把时创当成自己的产业去经营。”
夫人因她的话愣住,半天不知作何反应,这些年之所以让钟毓秀继续经营时创就是因为她没有拿过一分钱,所有营收都在钟家账户,且公司在她治理下蒸蒸日上,就算拿回来也未必能做得更好,所以才一直交给她管理。
可现在她明摆着要拿钱和锦绣来逼自己做选择,心头漫上一阵愤怒,她怎么敢这样!难道忘记她这一身学识手段都是靠谁供养了?现在转过头居然拿来威胁父母!
手边的咖啡抬手重重一泼,她怒目而视,“钟毓秀,早知你是条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可怜你!”
两人面对而坐,距离很近,钟毓秀躲无可躲,她也不想躲,任由咖啡泼在脸上,黏腻的液体顺着下巴打湿衣裙,她仍是静静发问。
“您还要选钟锦绣吗。”
夫人没说话,愤恼盯着她,但沉默已经代替了选择。
事情变化急转直下,泼出的那杯咖啡吸引住所有人视线,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钟毓秀,她仪态端庄,穿着气质优雅,然而此刻发丝脸颊连同胸口都被棕褐色咖啡液打湿,看起来很狼狈。
顶着一众好奇视线,她从容坐在位置上,自身携带的气场莫名就让人有些忽略掉她的狼狈。
主编拿出手机正想悄悄拍下一张照片,对面南晚吟突然起身,一手按下她手机的同时,另一只手从椅背上抽下她用来搭配裙子的丝巾。
“您或许没有恶意,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钟夫人应该不会喜欢被人拍下这种照片。另外,借您丝巾一用,我会买条新的让人送去您公司。”
主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拿上丝巾绕过植物墙径直朝钟毓秀那桌走去。
不知何处而来的丝巾披在肩上时,钟毓秀有些愣神,随后才抬头,看到了南晚吟担忧关切的目光。
她笑了笑,神情柔和一些,“我没事,谢谢你。”
钟毓秀说完也觉得再留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于是起身,“我通知司机送您回家,时创目前正在进行的项目我会尽快移交给其他人,今后钟家的生意我不会插手,您尽可放心。”
她拢紧丝巾,勉强遮住胸前晕湿的布料,对南晚吟说,“今天不是很方便,改天请你来家里做客。”
南晚吟上前一步用纸巾帮她擦拭脸上的咖啡渍,清理过后若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这样走出去好歹是不会吸引那么多异样的注视了。
“我喜欢养花,早就听说毓秀姐的花园每到春夏时节就姹紫嫣红,说是百花争奇斗艳也不为过,等有空了一定要去看看。”
钟毓秀笑着说好,与她告别后无视其他人若有似无的打量,步履从容离开咖啡店。
钟毓秀走后南晚吟本想直接离开,却被MODERN主编拦住去路,邀请她坐下商议闻悦登九月刊封面的事。
主编没想到她会认识钟毓秀,看到两人刚才对话熟稔的样子,钟毓秀还邀请她上门做客,关系一看就不简单,她有些担心刚才想拍照的事会被捅到正主面前。
之前谈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进展的事,如今三两句话就敲定下来,南晚吟离开时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并没有,她只感到心里有股无处宣泄的失落。
或许是源于目睹钟毓秀有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她的身世令自己感同身受,看似光鲜亮丽的女强人即便竭力保持从容,可她仍透过那层坚强表象看穿她的无助与失望。
对钟毓秀她是同情的,可她的同情又很浅显,给不了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甚至还要借她的势来帮闻悦争取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