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菜紫
他好久没有这么上头过了。
也从未有过如此卑微。
“当然不能啦。”她回答得特别干脆,依然微笑着,用最温柔的话,说出最狠的拒绝。
说完抬头就迈进了客栈。
夜风微凉,骆弋舟低头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任由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一抬眼,就见陆以宁和许昭弥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两人竟然还手拉着手,正一脸微妙地看着他。
陆以宁:“节哀。”
许昭弥:“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阵冷风适时地刮过。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
立刻重说。
许昭弥:“节哀。”
陆以宁:“我什么都没看到。”
骆弋舟低骂一声:“操,我好像个傻逼。”
“那我先走了。”许昭弥识趣地低下头,轻轻拽了拽陆以宁的袖子,“你们聊吧,不用管我。”
知道他们要聊天,所以许昭弥也很体贴,特地给了他时间,自己一个人跑进了客栈。
临走时陆以宁还拉了她一下,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亲了一口。
陆以宁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待会儿结束发消息,我来接你。”
“嗯。”她抿唇一笑。
“爱你,老婆。”
骆弋舟:“……”
他觉得自己又快疯了。
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最后找了家小酒吧坐下。
“转眼你都要结婚了。”骆弋舟举起酒杯,和陆以宁碰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烦闷。
“你好自为之吧。”陆以宁抿了口酒,淡淡回道。
“就这么想结婚?”骆弋舟嗤笑一声,眼神却黯了黯。
“对。”陆以宁唇角微扬,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骆弋舟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摇摇头,吐出一口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举杯。
“行吧,恭喜了兄弟。”
这句是真心的。
……
这天是个很棒的日子,阳光温柔,微风不燥。
陆以宁和许昭弥领了结婚证,回来的路上,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新鲜的瓜果、几瓶甜酒、红纸剪的喜字,还有特意订的奶油蛋糕。
准备晚上好好庆祝。
夜幕低垂,沿着湖边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暖黄的光晕在湖面上碎成粼粼的金箔。
民宿的木格窗棂透出橘色的灯火,映得整片湖面都温柔了起来。
摇橹声渐渐稀疏,茶室里传来评弹的琵琶声,叮叮咚咚,混着住客们低低的谈笑声,像是给这江南夜色添了一层柔软的衬底。
许昭弥把一楼的酒吧改成了流动宴席——长桌上摆满喜糖和小食。波仔和东东穿着喜庆的红布衫,托着茴香豆、糟毛豆和温热的黄酒,笑呵呵地在宾客间开回穿梭。
乐队在台上演奏着轻快的《欢乐颂》,节奏轻快,引得人忍不住跟着打拍子。
后院的老井新装了手压泵,打上来的井水清冽冰凉,镇着隔壁水果摊王婶送来的新鲜杨梅。
大堂里人来人往,游客们经过时,都会顺手拈一颗喜糖,沾沾老板的喜气。门框上贴着大红的“囍”字,衬得满室生辉。
陆以宁牵着许昭弥的手,两人被亲友们簇拥着,一桌一桌敬酒。
酒是冰镇的青梅酿,酸甜沁凉。许昭弥今天穿了一件绛红色的旗袍,上面绣着暗纹牡丹,发髻松松挽起,簪了一支珍珠钗子,脸颊被酒意熏得微红。
陆以宁则一身与她相配的深色长衫,袖口滚着云纹,与她十指紧扣。他腕间的复古银表泛着温润的光泽,而她皓白的手腕上,古银手链上镶嵌的翡翠扣子轻轻晃动,映着灯光,像是一泓碧水。
民宿里人声鼎沸,酒杯碰撞声、笑声、乐声交织成一片。住客们举着手机拍照,孩子们在桌椅间追逐嬉闹,连向来矜持的爷爷们都跟着节奏轻轻晃着脑袋。
空气中飘着黄酒的醇香、茴香豆的咸鲜,还有不知谁带来的栀子花,甜津津地融进了晚风里。
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青石板路上还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看!彩虹!”
所有人呼啦啦涌到街上,仰头望去——一道七色彩虹横跨翠微湖面,尽头恰好落在民宿的飞檐翘角上,就好像是天赐的祝福。
许昭弥挽着陆以宁的胳膊,忽然特别感动。
大家都沉醉在这美景里,不知是谁先跟着客栈里的音乐哼起了歌,
贝诗楠突然跳到青石板路中央,张开双臂喊了一嗓子:“来啊!跳舞啊!”说着就笑着拉起身边人的手,踩着节拍转了个圈。
先是三五个年轻人跟着她一起蹦跶,氛围别提多欢快,紧接着小鹿和大飞也加入了进来,在贝诗楠的撺掇下,客栈里的住客们、亲朋友好们,就连周围的街坊也都涌了上来。
他们手臂搭着肩膀,陌生人挽着陌生人,转眼就排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大家跟着旋律一起摇摆。
许爷爷戴着那顶他最喜欢的呢料礼帽,站在队伍最前面,笑眯眯地拄着拐杖,学着贝贝的动作,花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许大勇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被肖玉枝拽了一把,才红着脸跟上,在第二排笨拙地扭着身子,逗得周围人直笑。
陆以宁和许昭弥一左一右站在爷爷身边,两人相视一笑,跟着贝贝的指挥一起扭着身子。
她绛红的旗袍下摆飞起来,像朵娇艳的牡丹;他长衫衣角翻飞,稳稳托出了她的盛放。
在最前方领舞的贝贝突然打了个响指,音乐骤然变得激昂,整条街的人同时变换了舞步。
许昭弥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陆以宁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却被惯性带得踉跄几步。爷爷在一旁,扶着胡子哈哈大笑。
街角的灯笼不知何时全亮了起来,将每个人的笑容都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卖糖人的老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唢呐,吹得震天响;几个孩童钻来钻去,在大人腿间嬉戏;连陆以宁收养的那几只小花猫,都蹲在客栈门口,尾巴跟着节拍一甩一甩。
不知什么时候,肖堂悄悄站到了小鹿身旁,趁她不注意,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许昭弥靠在陆以宁肩头微微喘息,脸颊绯红。她抬眼望去,整条街的人都在笑,在跳,在闹。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悲欢都被揉碎在这暮色里,化作最动人的烟火气。
“累不累?”陆以宁低声问她,手指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
她摇摇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陆以宁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揽着她开心地转了个圈。
夜色渐深,但欢笑声依旧在街巷间流淌。这一晚的星光格外明亮,仿佛也在为这人间喜事驻足观望。
——就像所有故事,最终都有了圆满的结局。
曲琳琳拿出手机拍了个跳舞的视频,搭配抖音上那一阵超火的土味bgm,发到网上后,渡鸦村又火了一把。
欢闹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飘荡,大家三三两两地回到小酒馆,继续举杯畅饮。
陆以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挑,快步走到门外接听。
不一会儿,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搀着一位女士走进来——那是一位戴着米色宽檐草帽的优雅妇人,帽檐下露出几缕银白的发丝,一位面容慈祥的阿姨拖着一个棕色行李箱,随后也走了进来。
“老婆,”陆以宁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许昭弥正在吧台帮忙收拾酒杯,闻声抬头。当她看清来人时,手中的玻璃杯差点滑落。她急忙放下杯子,裙摆随着快步走动轻轻摆动,几乎是跑着来到门口。
“阿姨!”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陆曼青。
何晓娥在一旁悄悄抹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打趣:“还叫阿姨呢?该改口啦。”眼里满是欣慰的笑。
许昭弥顿时羞红了脸,她把发烫的脸埋在陆曼青肩头,闻到对方身上淡淡优雅的茉莉花香,别扭了好一阵儿,才小声唤道:“妈……”
陆曼青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应了一声,颤抖的手轻抚着许昭弥的肩膀。
她有多欣慰呢?为了赶上她儿的重要日子,硬是撑着坐了十六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又转了两趟国内航班。虽然旅途使她此刻的身子特别疲惫,但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许昭弥把她们引到了楼上最敞亮的客房,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握着陆曼青的手轻声说:“今晚您先在这里将就一下,明天我和陆以宁把老宅的房间收拾出来,再请您和何阿姨过去住。”
陆曼青笑着点头,其实她住哪里都行,何况她还挺喜欢这个特别的小客栈。安顿好后,陆曼青便握着许昭弥的手在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连陆以宁都不让进去听。
出来后两个人的眼圈都红了。
许昭弥趁着陆以宁安慰他妈的功夫,赶紧给她父母打了个电话。
许大勇和肖玉枝听说亲家要来,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天还没亮透,老两口就爬起来开始准备了。
“老许,你说这件旗袍会不会太花哨了?”肖玉枝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手里还攥着条丝巾。
“哎呀,你穿什么都好看。”许大勇嘴上这么说,自己却把中山装的扣子系了又解,解了又系。
两个其实都特别紧张。
他们在德兴楼订了个雅间,特意点了嘉城最有名的八宝鸭和蟹粉狮子头。等菜的时候,肖玉枝不停地整理餐具,许大勇则一直往门口张望。
门一开,陆曼青笑盈盈地走进来。她穿着件素雅的旗袍,头发简单地挽着,一点架子都没有。
“亲家母,路上辛苦了吧?”肖玉枝赶紧迎上去。
“不辛苦,见到你们真高兴。”陆曼青亲切地握住肖玉枝的手。
几杯茶下肚,气氛就热络起来了。许大勇讲起许昭弥小时候的糗事,逗得大家直乐。陆曼青也说起陆以宁小时候有多淘,整天就知道贪玩。
气氛就特别欢乐。
吃完饭,大家商量起婚礼的事。肖玉枝提议:“要不要先去老宅看看?两个孩子说婚后想住那儿陪爷爷。”
许昭弥和陆以宁交换了个眼神。
许昭弥犹犹豫豫地看了她妈一眼,开口:“妈,我们没跟你说,我们在滨河苑买了两套四居室...带空中花园的..给您也买了...”
“什么?买房这么大事你不说?”肖玉枝惊讶道。
陆以宁赶忙起身解释:“房子是我买的,您别怪弥弥。我是想着,要是您二老愿意暂时换个宽敞些的房子自然好,若不想搬也无妨,这房子地段好肯定升值。至于我俩,确实有些长远规划。”
许昭弥接过话头:“他新加坡那个项目正到关键期,总得善始善终。我们计划先去那边稳定两年,等项目收尾就回嘉城。正好借这个机会,我想把鸦栖客栈开到新加坡去。”
“你还要把客栈开到海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