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涵仙
“爸爸。”
庄綦廷颔首,大步流星走过去,司机机灵,立刻下车为他拉开后座车门。他偏头淡淡地扫过三个儿子,“上车。”
庄少洲纳闷,盯了黎盛铭一眼,对方皱着脸,摇摇头,表示他也搞不懂啊。庄少衍拍了拍庄少洲的肩膀,低声:“走吧,车上再说。”
父子三人就这样坐上同一台车。这车后排空间尚算宽敞,但
坐两人最佳,三人就显得挤,并且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会不舒服。
庄少洲眼疾手快抢了副驾驶,黎盛铭委屈地夹在庄綦廷和庄少衍中间,像一只蔫掉的小鹌鹑。
宾利踏着月光驶出这座寂静的海边悬崖,朝更为繁华的浅水湾道而去。今夜氛围很好,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融融,显得车内气氛过于压抑,让人换不过气。
儿子们都不说话,庄綦廷不痛快,仿佛被三个臭小子无声嘲笑了。
“怎么都不说话。平时一个二个不是比麻雀还聒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些什么。”庄綦廷冷淡地扫过三个赔钱货。
黎盛铭偷偷地往庄少衍这边挪,半边身子都贴着庄少衍了。庄少衍无奈,温和地拍了拍弟弟的膝头,安慰他不必緊张。
“爹地,妈咪她……”庄少衍叹气,着实说不出诸如“妈咪总会回来的”“妈咪只是暂时生气”之类违心的话,只能委婉道:“爹地,您加油吧。我……还是很看好您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的严峻程度。
“爹地,黎女士这次是真的不要你了?”坐在副驾驶的庄少洲回头,看着父亲冷厉的面容,“爹地,您都一把年纪了,该放——”
“怎么一把年纪,你爹是七老八十了,还是快死了?”庄綦廷冷漠地打断,听着就来气。
黎盛铭把头埋得更低,差点就笑出声。
庄少洲觉得老头多少有点敏感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轮不到你个兔崽子教训我。”
“是是……”庄少洲不说了,老头在气头上,他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算了,让黎女士去折腾他吧。
庄綦廷最后看向黎盛铭,这孩子一直低着头,双肩瑟缩,他实在生不来气,想起五岁的铭仔被黎雅柔打扮成小女孩,他和黎雅柔一左一右牵着漂亮“女儿”去迪士尼,一时父爱如山。
他温柔地说:“铭仔,不用伤心,爹地妈咪只是暂时分开而已,不会离婚,也没有感情破裂。你妈咪她嘴上不说,心里是惦記这个家,惦记着我,也惦记着你,过不了多久就会搬回来的。”
黎盛铭没吭声。
庄綦廷很不喜欢他说了一堆,对方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他沉了语气:“说话,铭仔。”
黎盛铭一个哆嗦,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庄綦廷:“……………”
“爹地……哈哈哈哈哈哈………我刚才问了妈咪,她说她现在爽翻天,肯定不会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黎盛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就是莫名戳中他的笑点。他勒令自己停下来停下来快停下来!但就是没办法,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庄綦廷冷着脸,一巴掌打上儿子脑门。
三个无用的赔钱货,难怪栓不住黎雅柔,一天到晚只会破坏家庭和谐,对这个家毫无贡献。
黎公馆赶在除夕夜前把大部分区域都布置妥当,只剩一些私人空间还待继续改造,过个年是完全没问题的。黎雅柔把母亲、姨母两家、弟妹两家都接过来一起过年,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硬菜,都是黎荣良当年传给她的独门手艺。
三个儿子要来,黎雅柔特意留了半份金汤鲍鱼花胶鸡,几只花雕醉蟹,还有一份现做的开心果蓝莓可丽卷。
今日过年加上乔迁之喜,黎公馆很是热闹,电视调到应景的春晚节目,配上两桌热火朝天的麻将,榴莲和熟芒果的香气弥漫在客厅里,窗外的大海里浮着细碎星光。
花园种着从云城移栽过来的山茶,赤丹、十八学士、耐冬等繁多品种,尚未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花色娇妍水灵,另有瀑布般的蓝雪花和铁线莲从栅栏顶部垂下,宛如花墙。
卢郡秋感慨黎雅柔这栋小公馆真是处处精致如画,就连更为奢华阔气的庄宅也不一定比得过!所以说,房子好不好,最终还是要看主人。
黎雅柔正开心地剥榴莲,一位身着黑白管家制服的年輕男人迈着平缓的步伐走到她身边,微躬背脊,輕言细语说:“夫人,少爷们的车到了。”
黎雅柔笑起来,脱下手套,“走吧。”
年輕的管家点头,安静地跟在黎雅柔身后,不忘替她拿上一件挡风的披肩。今夜气温凉,海边风冷。
走到入户玄关处,管家将披肩放在一旁,俯下身,单膝跪在黎雅柔脚边,为她脱去软缎拖鞋,换上一双与长裙甚为相配的黑色漆皮高跟。
男人低垂长睫,掩住一双深情的瑞凤眼,动作温柔细心,没有一丝輕浮与狎昵,过程中也没有碰到黎雅柔的皮肤。起身后,他打开入户大门,提醒黎雅柔小心门槛。
黎雅柔拎着裙摆,踩着高跟鞋,优雅且气势十足地迈步而出。
黎盛铭一见黎雅柔出来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她撒娇,“妈咪,妈咪,新年快乐!我好想你!下周我能不能住在你这里。”
“少来这套啊,我一个人住的舒舒服服,你来添什么乱。”黎雅柔嘴上嫌弃,手掌却围着儿子的脑袋揉了好几下。毛茸茸的,没有打发蜡,像小狗的皮毛,真舒服。
黎盛铭抱完,庄少衍也抱了一下,最后是庄少洲上前,绅士地轻搂着母亲,“黎女士,新年快乐,永远心想事成。”
松开手臂时,庄少洲压低声音:“老头也来了,车上躲着。”
黎雅柔挑眉,拍了拍儿子的胳膊,余光不着痕迹地划过那台隐藏在阴翳之下的宾利车。
车内,庄綦廷抚摸着无名指的婚戒,一瞬不瞬地盯着黎雅柔。
月余未见,她看上去过的很好,朝气蓬勃,笑靥如花,美烈不可方物,今天过年穿了红,缀满闪片的高定长裙勾勒着妩媚曲线,晚灯下熠熠生辉。
黑暗中,庄綦廷窥探着妻子和三个孩子依次拥抱,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内。那名身着制服的年轻管家紧随其后,手臂搭着一条女士羊绒披肩,如青松般笔挺的身姿,自有一股书卷文气。
正准备将入户大门关上,梁司介仿佛感应到什么,抬眸,目光清淡地投向那台已经熄火,蛰伏于夜色中的宾利车。
梁司介顿了顿,随后平静地收回目光,把门关上,一丝缝隙也不留。
庄綦廷大掌狠狠攥紧,手背血色尽失。那条披肩是他前年去中东出差时为黎雅柔挑选的pashmina山羊绒披肩,玫瑰色,衬她肤白如雪,轻盈柔软,不会扎痛她娇嫩的皮肤。
他记得她拿到手时喜欢极了,骄纵地命令他为她披上,他当然也为她披上了,把她扒了个精光,再披上这层玫瑰毯。像包一份礼物,包完又拆开。
庄綦廷闭上眼,在一片比深海更静谧的黑暗中等待着。
一小时过后,大门再度开启,妻子孩子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年轻的管家依旧忠诚跟随,还有几位长相周正,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男性仆从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庄綦廷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见黎雅柔喜笑颜开,不用猜就是铭仔又在耍宝。
黎雅柔:“快过去吧,礼物别弄混了,都贴着标签。”
庄少衍一边招呼佣人把礼物放进后备箱,一边催黎雅柔快进去,“妈妈,你穿太少了,小心感冒。”
一阵凉风恰好袭来,吹起黎雅柔波浪般的长卷发。一直沉默的梁司介走上前,展开玫瑰色的小羊绒披肩,嗓音柔,带一点沙哑,中文字正腔圆:“夫人,夜风凉,不如披上吧。”
黎雅柔对他一笑,矜贵地说谢谢。
这位管家不论是
样貌气质,行事做风,还是细心周到,都令她非常舒心。虽然没有另外两位管家候选人那种西方式的热情昂扬,但东方式的含蓄和温雅,是沁人心脾的。
黎雅柔没有犹豫,选了他。
梁司介:“不用谢,夫人,这是我该做的。”得到允许后才靠近,将那条如云朵如丝绸的披肩轻轻搭在主人肩上,挡去寒风。
下一秒,紧闭的车门猛地打开,矫健的长腿跨出来,藏在里面的男人还是没有忍住。
剪裁精良的黑丝绒西服被月光镀了银辉,庄綦廷站在月色下,幽幽地望向黎雅柔,随后阔步走来,拾级而上,至她跟前。
第39章
黎盛銘挠头,喃喃道:“不是说不讓妈咪知道的嗎………”
庄綦廷:“銘仔,阿洲,阿衍,你们三个去车上等我,我和你们妈咪有事要谈。”
黎雅柔无奈于他永远是这副发号施令的做派,待孩子都上车了,她这才说:“新年快乐,庄生,要谈什么?”
“新年快乐。找个安靜的地方吧,阿柔。”庄綦廷唇角含笑。
黎雅柔淡淡睨他一眼,拢紧了披肩,转身往花园而去,她才不想招呼这男人进她的新屋。这是她的地盘,她不想沾上他的气息。
可庄綦廷不讓她如愿,“阿柔,我先去给岳母拜个年。”
黎雅柔咬唇,没辦法拒绝这个請求,于是揮揮手,讓他自己进去,她去花园等他。
庄綦廷点头,“不会很久,等我。”
给妻子的家人拜过年,庄綦廷心情缓和了不少。妻子的家人都对他很不錯,并没有因为离婚一事给他摆脸色,孩子们收了姨夫派的利是,都高高兴兴的。岳母更是和气融融,嘘寒问暖,还安慰他阿柔目前只是闹脾气,总会和他合好。真是贴心。
踏过石径小路来到花园,馥郁香气浮在清凉夜晚,庄綦廷看见黎雅柔站在一片花海与皎洁的月光中。
她为自己选的新窝,的确很舒适。
“说吧,庄生。”黎雅柔吹着夜风,听见皮鞋踏出厚沉的声音,知道是他来了。
庄綦廷贪恋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客气:“阿柔,我们夫妻说话,闲杂人等最好回避。”
指的是谁,毋庸置疑了。梁司介垂眸而立,不发一字。于他而言,主人的命令才是唯一的命令,除了主人,任何人都无法命令他。
黎雅柔真是听得好笑,“夫妻说话自然闲杂人等需要回避,但你我是前夫妻,前夫妻你懂嗎。司介必须在这,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庄綦廷嗓音很暗:“我能如何对你图谋不轨。”
“我怕你性骚扰!”
“……………”
“司介,你去一旁等我。不要走太远,我要随时看见你。”黎雅柔温声吩咐。
“是,夫人。”梁司介颔首,退到五米开外,身体转向另一侧,安靜内敛。
黎雅柔很会挑人,被她选中的人不是俊男就是靓女,Ada就很活泼讨喜,这位新来的管家更是令人称绝。一副翩翩公子的斯文相,眼尾一颗泪痣,无端显出几分阴柔,身材匀称修长,肩膀挺括,气质清冽,芝兰玉树。
庄綦廷不得不承认这种类型的小男人很惹女人怜爱。想到这人天天跟在黎雅柔身边,像条听话忠诚的哈巴狗,他内心的厌恶与戾气成指数倍地增长。
比那意大利的小狐狸精还令人恶心。
为何黎雅柔身边总是要冒出这些男人?杂草似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年若不是他的铁血手腕,黎雅柔身边的男人能长成一片非洲大草原。
他近期反思过,的确后悔这些年对妻子管的太严,导致她叛逆反骨,他应该适当给她自由,但他不后悔对那些男人出手。
“阿柔,这是你新招的管家?”庄綦廷克製着呼吸,平心靜气问。
他不愿在大过年的和妻子闹矛盾。
“司介这小伙子不錯,做的日式料理也好吃。”黎雅柔勾起笑,心情明显很好,是他出现也破坏不了的好,“我很喜欢,特别满意。”
庄綦廷保持平和,“阿柔,我不喜欢他,他看上去一脸不安分。把他辞掉,我把你在庄宅用惯的老人全部调过来,你以后想住在这里或者别的地方,都好,我……不会再管你。”
黎雅柔勾起一抹冷笑,眼瞳里带着轻佻和嘲弄,“庄先生,你还是这般傲慢啊。我们都离婚了,你还大言不惭地在我的地盘发号施令,真是让我佩服。”
“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