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沂
章凡宁望了望程迎刚挂上的点滴,叹气:“妈妈,你送饭过来给我吧。”
来的不止文清如。
听说程迎发烧到四十度,章珉宇也跟着一起来了。
要不是他俩阻止,章秉承也得跟着一起来。
章珉宇和文清如一左一右地围在程迎病床两边,担忧蹙眉,嘘寒问暖。
章凡宁乐得清闲,躲到一边去吃晚饭。
“少爷,你饿不饿?”
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文清如一看程迎这漂亮又破碎的模样,瞬间就母爱泛滥,语气温柔得要滴水。
“你想吃点什么,等下我问问医生,能吃的话我马上回家做了给你送过来。”
程迎睁开眼,文清如弯腰低头离得他很近。
天花板的灯光冷白色,很亮堂,她的脸背着光,眼里透露出的全是温柔慈爱。
他忽然晃了下神,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喉咙有些干涩的疼痛,他吞咽了下,发出的声音也嘶哑:“我想吃萝卜腊肉粥。”
“好好好。”文清如立即答应下来,“我马上去做,柠檬也喜欢这个呢。”
章凡宁马上举手:“那你把我的那一份也煮上吧妈妈,我也好久没吃了。”
目送完文清如急匆匆离开病房回家去煮粥,程迎才转头叫了一声:“章叔。”
章珉宇就坐在他的病床旁边,脸上神色紧绷,心事重重,闻言立即更严肃了:“少爷。”
“我没什么事儿,休息几天就能好。”程迎冲他笑了下,“这事儿你别往上报行吗?”
章珉宇犹豫:“
这……”
他刚刚就是一直在想这事儿,毕竟程迎身份特殊,现在看上去烧得也挺厉害,他怕出个什么意外,程家怪罪。
程迎又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事我自己能做主,等李锐一会儿过来,后面几天的工作我会交代给他,一切都不会有任何耽搁和影响。”
章珉宇看他这么认真又肯定,只好先答应下来:“好,有事随时找我。”
-
文清如动作麻利,很快就提着煮好的萝卜腊肉粥回到病房里。
在她满含期待的眼神下,程迎舀了一勺喂到嘴里。
转瞬,怔愣住——
和童年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
怕是感冒发烧味觉出现问题,程迎又舀了一大勺喂进嘴里,细细品尝。
这一次,是百分百确定,就是他童年里的味道。
“文姨。”程迎咽下嘴里的粥,抬眼看文清如,“您以前有没有在春宜待过?”
“春宜?”文清如笑起来,“年轻那会儿,我跟你章叔在那边出差过一段时间。”
程迎立刻便确定了:“是在和牧农场吧。”
“啊……”文清如有些惊讶,“你还记得?”
那时她跟章珉宇去和牧农场指导工作,一个普通的下雪夜晚,和牧的农场管理说来农场历练的小少爷感冒发烧闹脾气不肯吃东西。
整个农场的管理都束手无策,也不敢往上报,都害怕被怪罪,急得团团转。
听见这个消息,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做不到坐视不理,端着刚煮好的萝卜腊肉粥过去想碰碰运气。
童年时期的程迎,精致漂亮,却又因为身体不太好而长得十分清瘦。
加之正在感冒发烧,小小的一个,躺在病床上,就算是闹脾气也叫人看着都觉得心疼极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少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尊贵的身份,那么小的一个人,会看上去那么可怜。
她走到他的病床边,像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慈爱,轻声问他饿不饿,自己刚煮了萝卜腊肉粥,要不要吃一点。
说来也奇怪,传闻中很难伺候的小少爷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竟乖巧地说好。
当时一屋子的管理人员都悄悄松了一口气,事后还开玩笑打趣一定是她长得漂亮气质又温柔,小少爷才肯乖乖听她话。
时隔经年,这件事早已成为一个小小插曲,她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更没想过,程迎还能记得。
毕竟,当初他还只是个小孩子。
程迎当然记得。
从小家里对他的教育就十分严厉,他也鲜少体会到来自长辈们温柔的爱意。
在这样的教育中成长,他习惯了坚强,从不肯轻易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
只有每次生病的时候,他才会借着“生病的人本来就脆弱”这个天性来释放自己。
闹脾气,不讲理,矫情,需要人陪,需要人哄,需要人爱。
可即便这样,这么多年,他每次生病没人照顾也都是自己扛着,不会让家里人知道。
程则宗说过的,程家不养废物。
所以,他从小就告诉自己,不可以做个废物。
可他还是渴望被爱,被关心。
那晚烧得迷糊,漂亮又温柔的文清如,带着母亲的慈爱,弯腰低头出现在他眼前,轻声地嘘寒问暖,就像是他梦里的妈妈。
很可惜,在他病好之前,她就离开了和牧农场。
他记了她很久,久到样子都模糊。
却仍旧记得那碗萝卜腊肉粥的味道,以及短暂的、温柔的母爱。
从没想过,人生还能再相逢。
程迎唇角微弯,病弱的脸上带着几分乖巧。
“记得的,我小时候,在和牧吃过您煮的萝卜腊肉粥,特别好吃,我特别喜欢。”
闻言,文清如顿时心花怒放:“喜欢就好!什么时候想吃就说一声,阿姨随时给你做。”
说完,又念从心起:“你看你现在病成这样,也没个人照顾,要不搬到家里来,方便养病。”
章凡宁原本还在好奇文清如跟程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交集,一听这话就差点跳起来:“啊?”
什么,还要这少爷搬到家里?
嫌他今天一天没折腾够她,要叫他在家天天折磨她是吧?
但显然,无人在意她此时的反对。
只有程迎,意味深长地朝她递来一眼,转瞬看向文清如又是一脸乖巧的模样:“会不会太打扰了?”
“哎呀怎么会!”文清如说罢,转头指挥章凡宁,“柠檬,你吃好了现在就回家去把楼上的客房收拾一下,等会儿少爷打完点滴我跟你爸再带他回去。”
“……”
章凡宁默默瞪了眼程迎,程迎一脸无辜地回看她,叫她气得拳头都要捏紧了。
装!
太装了!
绿茶!
今天白天这么神经病地折磨她,现在又在她妈妈面前装得这么乖巧!
居然还要住到她家里去!
天塌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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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迎顺利地住进了程家。
客房挨着章之舟的房间,虽然不大,但什么都齐全,窗户采光好,窗外景色也不错,挺适合他养病。
文清如是真心疼他,打从他住进家里起,顿顿饭都顾着他的口味,尽量多些花样,又都清淡有营养。
除此之外,还叫了医生定时定点来家里替他看看,体温也是一天几次地关注着。
真拿他当自家孩子看了。
章秉承和章珉宇也是不得闲,每天早中晚都要上楼对程迎嘘寒问暖一次。
除此之外,章凡宁也没能幸免。
程迎是病了,工作却没落下。
虽然他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李锐去负责,但仍旧有一些事需要他亲力亲为。
作为他的另一个助理,章凡宁的工作地点被迫从办公室搬到了家里。
自此,她便开始见识另一个程迎。
电脑屏幕看久了他说头晕,纸质文件看久了他说眼花,越洋电话打过来,他说头疼不想听洋文。
她不仅要读他没看完的文件给他听,还要当翻译,替他接听越洋电话再翻译成中文。
这么大个人,居然嫌弃药苦不肯吃,她还得哄小孩儿一样哄他吃药,吃完还要给他喂蜜饯。
晚上他说睡不着,神经衰弱,闭上眼就要做噩梦,她还得讲故事哄他睡觉。
章凡宁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是他的助理,还是他的保姆。
更更更过分的是。
文清如熬了鸡汤,她盛了一碗端到他跟前,他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见她没懂他的意思,他才开了尊口:“我手有点没劲。”
“所以呢?”她问。
他的表情更加无辜:“你能不能喂我。”
章凡宁气笑了:“我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