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清竹
江洵那边背景音特别嘈乱,偶有几声尖锐且不太悦耳的歌声传出,持续了小半分钟后,声音才渐渐减弱了些,此刻的江洵才开口回复:“没错啊,‘格亚’那是只有一间。”
段祁燃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一间?你为什么会只订一间?”
江洵:“那还不是因为‘格亚’只有一间房了,你小子对酒店又挑剔得要命,我怕我订了别的酒店你又住不习惯,那我只能订‘格亚’啦。俞妧的房间我订在了隔壁酒店,地址不是一块发到你手机上了吗?”
“......”
段祁燃沉默了很久,回翻聊天记录的时候果然在最底下发现了另一家酒店的地址,只是当时他没想到江洵会订了两家不同的酒店,因此压根没注意。
挂断电话后,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床上躺着的那人身上,指腹按压了两下太阳穴,觉得莫名一阵头疼。
他起身走到床边,垂眼看着那个头发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孩,安安静静的躺在那,没有发疯也没有乱喊,酒品还算不错。
这也是自俞妧喝醉以来,段祁燃唯一满意的一点了。
大少爷没有伺候人的习惯,能把俞妧抱回酒店的床上,还把她脑袋掰正不至于憋死,已经是他做过最伺候人的事了。
这间房虽是开给他的,可他既然将人抱来了,也没有再抱走的道理,所以他抄起扔在沙发一边的外套便打算离开去往另一家酒店。可就在他转身之际,却隐约听见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细响。
他停下脚步,偏了偏头,看见俞妧的脑袋动了动,紧接着抬起手掌在脸上胡乱扒拉了两下,试图将那烦人的头发拨弄到耳后。她挣扎着坐起身,可大概是脑袋晕乎的缘故,她的五官紧皱着,表情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醒了?”
他折返回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沉闷,脸色并没有比俞妧的好看到哪去。
俞妧听见头顶处传
来的声音,仰着头顺着望去,眼睛并未完全睁开,看起来懵懵的。睫毛随着眼皮的眨动在柔光下扑闪,脸颊泛着酒后的红晕,连带着眼尾也染上了一点潮红。
她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有点不太高兴,等她看清眼前的人时,还是张嘴弱弱地喊了句:“哥哥。”
段祁燃对这一声“哥哥”视而不见,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暗讽:“还叫什么哥哥啊,我看你喝酒的时候也没想到还有个哥哥啊。你才多大啊,还在上高中就学人喝酒,你在喝酒之前怎么没想起问问你的哥哥啊?”
他的每一句话,讥讽的语调都从牙缝中溢出,听得俞妧的脑袋越垂越低,整个人都要栽进被子里了。
“对不起。”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底下传来,轻飘飘的,搭配上她那张脸,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段祁燃实在是对她没辙,每次说她两句就副模样,可怜兮兮的,让人狠不下心来再说一句重话。
尽管还是生气,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避免她耳朵被头发遮住又听不见他在说话:“那你今晚在这乖乖待着,明天一早送你去上学,自己调好闹钟啊,迟到了可别怪我。”
她眨了眨眼睛,脑袋缓慢地点了点,她实在太困,脑袋太沉,连听完整一句话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双手将她晃动的身体摆正,接着道:“那我走了啊。”
这句话俞妧倒是听清了,努力抬起困顿的脑袋,问他:“你去哪?”
“睡觉。”
“去哪睡?”
“隔壁酒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段祁燃懒得和一个醉酒的人解释。
俞妧睁着眼睛,双眸被浓郁香甜的葡萄酒染上醉,眸光漾起波动。脸上的红晕不褪反增,她伸出手来扯住了段祁燃的袖角,小声地道了句:“别走。”
葡萄的气息飘荡环绕着他,香甜的酒熏染勾上他的衣袖,柔软的哀求在他心尖上轻轻地拂动,他沉默了,没有回答。
“我害怕。”
她紧接着道,指尖揪着的力气加深,动作和声音也加剧了段祁燃的思考。
他不想答应,但看着她的眼睛,他又只能答应。
段祁燃无奈地问:“我留下了我睡哪?”
俞妧伸手指了指床。
段祁燃眉弓轻挑:“那你呢?”
俞妧又伸手指了指沙发。
啧,这两个动作段祁燃是一点都没信,酒鬼的话要是能信就真有鬼了。罢了,要是将她一个人放在这,他属实也不太放心。
段祁燃似乎是妥协了,点了点她的脑袋,继续问:“那你现在想怎样?”
“想睡觉,困。”
“嗯,那你睡吧。”
“那你别走。”
“嗯,不走。”
俞妧放心了,手撑着床挪动着屁股,双脚将要触到地面之时,又被段祁燃单手拎住打断。
“你又要干什么?”
俞妧老实回答:“去沙发睡觉。”
段祁燃晒笑:“你这会倒是清醒。”
他连人拽着,将她拎回了床,随手将被子一角扯来盖在了她的脑袋上,“别费劲了,你就睡这吧。你的酒气都染在床上,让我怎么睡?”
俞妧将被子从脸上扯下,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从上探出,又是一句抱歉:“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我就给我安分睡觉,少给我添麻烦。”
“好的,知道了哥哥。”
亲眼看见俞妧点了头,裹着被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论她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段祁燃这才放心地离开,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既然答应了今晚留下,床上那个小麻烦精也睡了,他索性打算去洗个澡。抱着俞妧走了那么些路,身上也沾上了不少酒气,他向来有洁癖,不洗个澡睡觉浑身不舒服。
哗哗的流水声从有到无,浴袍随意打了个结,发尾的水珠还顺着脖颈流到了胸口处。氤氲的水汽随着走动而带出了房间,萦绕在身体周围,他拿着毛巾擦拭着未干的头发。可人尚且离开浴室还没半米远,目光看向前方时,手却跟着一顿。
俞妧不知何时从床上爬起走到了椅子上坐着,脑袋磕枕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支没盖笔帽的黑笔,试卷一张被她枕着,其余的散落在了地上。
段祁燃皱着眉走到她的边上,蹲下将她的试卷捡起,折好放在了桌面。喝了酒发疯唱歌的,喜欢拉着人聊天的,边打电话边哭的,段祁燃都见过。
可这喝了酒喜欢做试卷的,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段祁燃实在是被他这个妹妹磨到没了脾气,对于一个喝醉睡着了的人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他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抱起,重新放回到了床上。
这次,他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他将被子从她身下扯出盖在她的身上,可能是动作大了,有些惊扰到她。她没睁眼,嘴巴却嘟囔着喊了句“哥哥”。
他蹲在她的床边,清冷的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扬洒进来,与墙边那一排柔黄的壁灯相得益彰。发梢从她额前滑过,戳到了她的眉眼,眼皮不安地动了动,段祁燃怕她醒了,赶忙伸手帮她拨开了那一缕头发。
“快睡吧。”
他声音难得的温柔,穿透过耳膜飘进她的梦里。俞妧倒真听话的再也没动,睡得安稳香甜。
段祁燃就这样蹲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可能是想报复吧,他想弹下她的脑门发泄,可又怕这个小麻烦精醒了,闹得他不得安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手放下。
他低哼了一声,靠近她的耳朵,轻轻地带着怨气地警告了一句:“等你醒了再找你算账。”
黑夜中,俞妧的眉毛微蹙了蹙。
第21章
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太好,导致闹铃响起的那一刻,俞妧都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努力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凭借着本能摸索向床头的手机,划开屏幕却没有发现闹铃的标志,迷糊地顿了好几秒,才发现响声根本不是从自己手机里传出的。
“啊?闹钟在哪?”
房间里的光线很弱,俞妧看不清那藏匿起来的闹铃到底在哪,而且她感到很奇怪,难道现在酒店都有配备闹钟的服务了吗?
下床的时候踩到了昨晚踢下去的枕头,一个踉跄幸好抓住了一旁的桌角,也刚好让她碰到了墙面上的开关。
灯光偏向柔黄,不是明亮的白光,不至于刺眼,却正好能让她看清方向。沙发距离床的位置不算远,而且那道急促的铃声就是从沙发那传来的。俞妧呼吸一顿,定定地望着前方,双脚被粘住固定在原处,眼睛里蓄满了诧异和震惊。
因为她看见了一只手从外套下伸出,粗鲁地按掉了打扰到他睡眠的闹铃。沙发不大,那人躺在上面显得有些拥挤,他翻了个身,盖在身上的外套掉落一半在地毯上。
穿在身上的浴袍也因为姿势的变动而微微敞开,露出了胸膛前的一片,甚至隐约能看见那紧实匀称的腹肌。那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的五官正敛眸睡着,极具冲击力的睡颜,搭在外套上的手背浅浅凸起的青筋,以及那敞开的浴袍下精壮的身体......
瞳孔骤然扩大,脸颊上的红晕分不清是酒后未褪,还是怯意上头的潮红,她咽了口唾沫,呼吸陡然一窒。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装扮,还好,除了外套被脱下,其余的衣服一件没少。她双手胡乱抓了抓头顶的头发,试图从混沌的记忆中寻找出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虽醉了,但还不至于断片,以至于她没过一会就回想起了昨晚的全程。
可这不回忆倒不打紧,一回忆起来她才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她居然要求段祁燃昨晚留下来陪她?而且还敢让大少爷挤在一张小小的沙发上?
俞妧敛眸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甚至能想象到昨晚段祁燃有多想把她扔出门了。
看了眼时间,现在才早上的五点,她打开地图发现酒店距离学校的车程也要一个多小时。她侧转过头看了眼段祁燃,猜到那
个闹钟应该就是定来叫她起床的。她想起昨天段祁燃说过今天会送她上学的话,可她也瞧见了他眼睛底下那明显的黑眼圈。
俞妧觉得愧疚,不想再麻烦段祁燃,也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而感到心虚,不想面对起床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窘迫。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洗漱好收拾完东西,忍受着“高额”车费的肉疼,临走前还不忘把外套捡起重新盖在了他的身上,悄咪咪地关上门,自己打车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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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可以说是卡得刚刚好,高奢酒店门口永远不缺人接单,再加上她订车那会的时间还早,路上也算是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她先是打车回了趟家,拿了书包换好了校服,然后一路小跑,赶在上课铃响前的一分钟踩进了教室门口。
她气喘吁吁地迈步走向自己的位置,却恍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上怎么坐了人?甚至等她环顾了前后左右一圈,发现所有的人都变了个样,还当她困惑不已之际,忽地感觉手臂上一阵拉扯,回头一看发现是孔筠晗。
“别奇怪了,是班主任今个一早来让大家换的位置。”她伸手朝着窗边的方向一指,“我们被换去那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而且更好的消息是,咱俩还是同桌。”
那的确是好消息,毕竟在这个班里,孔筠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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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铃声响起,两人赶紧入座,老师还没来,教室里也还是闹哄哄的。俞妧的前面已经坐了人,可斜对面却还空着,她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转头戳了戳同桌的胳膊,低声问道:“你前边坐的是谁啊?”
孔筠晗背贴着椅子正翻找着书本,耳朵听到了俞妧的问话,嘴巴微张着刚想回答,可在抬眸的一瞬刚好看见主人公登场。
她往前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喏,我前同桌来了。”
俞妧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抬头看去,又是那个清瘦的身影,单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表情淡漠似永远拒人千里之外,与老师是一前一后进来的。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站在讲台处的班主任,但班主任却是笑脸相迎的。
就差没张嘴恭维地说上一句:“您来啦。”
她不动神色地皱了皱眉,看来在络城,姓了段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可即便就是这么一个转瞬即逝的动作,却还是被段厌捕捉到了。他走过来的霎间垂眸看向她,眸光冰冷得像是某种冷血动物,寒意直击向俞妧的眼睛,看得她在有暖气的教室里也陡然一颤。
段厌的出现,无疑是她换座位以来唯一一个且最大的坏消息了。
第一节课上课前,各科老师先是发了上一次的周考试卷下来,俞妧每科都发挥得很好,是班里当之无愧的第一。排名和成绩是会粘贴出来的,刚好就贴在她这组最后面的墙上,因此她也能听到同学们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