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 第17章

作者:木羽愿 标签: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二十年前,豪门顾家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燕城谁不知道?

  苏冷玉用偷偷捡来的避孕套生下一个儿子,企图攀附豪门,却失败了,成了多少人背后茶余饭后的笑柄。

  现在又变成了多少人心知肚明却不敢提起的禁忌。

  包厢里的应酬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大门被打开,服务生就看见那道高大笔挺的身影走出来。

  男人俊美的脸上并无什么明显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气场可怖。

  服务生心里一突突,油然而生的畏惧促使着他连忙躬身,不敢直视:“顾先生慢走。”

  一直到了车上,邵应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汇报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

  “苏女士刚才在外面想见您。”

  上个月刚给两百万,对普通人来说,消耗的速度未免太快,偏偏苏冷玉养的男人是赌徒。

  每次来要钱的数额也越来越大。拿不到钱,苏冷玉就会挨打。

  车厢陷入死寂,男人没说话,邵应观察着他冷厉的神色,似乎并无波动。

  紧接着,他顿了顿,又说:“小姐已经走了。”

  顾袅走了,显而易见的事实。

  邵应看得明白,刚才亲眼目睹顾袅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情形,他并非不怒。

  只是在忍耐。

  如果她没走,或许局面还会有挽回的可能。

  可现在,男人身上最后一丝耐心已经磨没了。

  夜幕漆黑,狂风席卷起路边的枯叶,乌云积压着,黑云压城似的可怖,仿佛随时就会降下一场瓢泼大雨。

  迈巴赫平稳行驶在暴雨里,雨幕层层叠叠冲刷着车窗,倒映出男人晦暗不清的面容。

  -

  他是苏冷玉偷捡来的避孕套生下来的。

  这种话根本刺痛不了他,因为他知道别人说的是真的。

  每当这时候,苏冷玉就会冲上来,把那群小孩骂跑,对他说。

  “阿朝,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妈妈过几天就带你去找爸爸。爸爸不会不管我们的。你这么聪明,都是遗传了你爸爸。”

  “你跟他们这群普通人不一样,你爸爸很有钱,等你继承他的财产,以后也会很有钱的。”

  她每天沉浸在豪门贵妇的梦里,甚至计划好了要买几套房子给乡下的父老乡亲。

  一开始,四五岁之前,她的确对他挺好的。

  他实在是她的骄傲,她相貌不算十分出众,却生出了他。

  拉着做完了亲子鉴定,那个被称作是父亲的男人脸色依旧铁青,苏冷玉在一旁笑容满面,看不出眼前的男人根本没有一点认他们的意思。

  豪门梦彻底破碎,顾家狠心到连亲生的都不要,因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种耻辱,会沦为燕城豪门圈子里的谈资和笑柄。

  几次来回,苏冷玉终于死心。但很快找到了新的寄生体,徐娘半老,她凭着年轻时剩下的那点姿色,和一个开夜总会的男人搞上了。

  那男人也是帮派里的马仔混混,搞一些灰色地带的生意买卖,但她并不在乎,只要有钱给她花就好。

  总是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让他听着,还会放肆叫嚣:“顾家又怎么了,老子不仅睡了他睡过的女人,还得让他儿子叫老子一声爹。”

  男人的KTV被警察查封的,违法经营。

  那晚他没回家,在门口听见了苏冷玉被殴打的惨叫声。

  那男人害怕坐牢,搬走了,苏冷玉也跟着一起跑了,扔下了他。

  他那位浪荡的亲生父亲,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流着狠戾的血,同样把他视作最大的耻辱和污点,用钱收买马仔杀他。

  本以为会死在那个雨夜里,再睁开眼时却是在医院。

  见他如此快地清醒过来,连护士忍不住感慨:“你还真是幸运,捡回来一条命。再晚送来一会儿可就活不成了....”

  这时,病房外走进一道纤细身影。

  少女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清爽干净,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黑发很乖顺地披散在肩头,还没长开的五官。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昨晚记忆里的画面缓缓重合。

  他闭了闭眼,回忆起来昏迷前的场景。

  趴在他沾满血迹的身上,眼里惊恐又害怕。

  她眨了眨眼睛,在病床边谨慎地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除了腹部有伤,左腿也骨折了,要在医院静养才可以。你别担心,我会每天来看你的....”

  叽叽喳喳的,烦得很。

  他一个字都没听,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只在想一件事。

  他怎么还没死?

  既然没死,他就要去报仇。

  很可惜的是,他的腿被撞断了,一时半会走不了路,当然也没办法去杀人。

  第二天下午,她果然又来了,依然是关切的目光,那双漂亮的杏眼望着他。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后来,他在病房里看见她在外面偷偷打电话。

  她似乎有些紧张,拨出去之前还轻咳了两声,煞有其事的语气。

  “您好,请问是顾宴朝的母亲,苏冷玉女士么?”

  “是这样的,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如果您有空的话,方便来看看他吗?我可以让我的司机去接....”

  话没说完,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对面挂断了。

  一板一眼的,比警察还正经。他听了想笑。

  警察已经做过这些,而她全然是在作无用功。

  看着她懊恼地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靠在医院墙边,细眉紧紧皱起来,似乎在担忧接下来该怎么办。

  而后,她就来得更频繁了。

  带着各种各样的汤,还有各种甜食。

  他不喜欢那股甜腻的味道,全扔了,刚巧被她看见。

  少女细白的手紧紧攥着裙角,欲言又止片刻,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脾气,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愠怒。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浪费食物?”

  他依然不语,沉默地注视着她。

  也许是身上的戾气吓到了她,视线交汇,还没过几秒钟,她的气场就弱了下来。

  大概是想着不跟他一个病人吵架,也可能是同情他是条没家的野狗。

  她好像察觉出来什么,纤长卷翘的眼睫动了动,闷声说:“对不起,我不是强迫你一定要接受这些,或者你可以跟我说你喜欢吃什么...”

  某天,他从病床上下来,走到窗边,发现外面的柳树不知何时冒出了新绿,天空湛蓝。

  他也注意到了窗沿外的东西。

  是一只鸟,断了翅膀的鸟,凝固的灰尘让它的羽毛也粘连在一起,血肉模糊,污秽不堪,和这个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那么脏。

  它飞不动了,正奄奄一息地等待死亡。

  拿了起来,手掌慢慢收紧,感受着掌心里的挣扎,血肉的跳动,仿佛奏响了生命里最后一支哀歌。

  “你在做什么!”

  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声线,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覆盖住他的手背,柔软温暖的触感,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浅淡的,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

  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

  那晚血快要从他身体里流干之前,他也闻见了她身上的气味。

  她用尽力气,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解救了那只垂死挣扎的鸟儿。

  掌心空无一物,手背上的柔软触感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目光阴鸷,讥讽看她:“它已经快死了。”

  他只是帮它提前解脱而已,有什么错?

  没有价值地活,不如趁早去死。

  少女脸色一寸寸白下去,显然是被他吓到了,又很快回过神来。

  她眼里的愤怒比恐惧更甚,咬紧唇瓣瞪着他,显然,她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她倔强地反驳:“不会的,它不会死。”

  “不管怎样,你都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

  愤然丢下这句话,她捧着那只鸟转身跑出了病房,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他面无表情地重新回到病床上,躺下。

  后来的一周,她都没再出现过。

  也许是发现了他是一个隐藏的心理变态者,身为正常人和弱者本能的恐惧和退避危险,他并不意外。

  病房回归沉寂,他就这样慢条斯理地,消耗这段百无聊赖的时光。

  她又来了,这次怀里抱着一个保温箱。几天前还奄奄一息的鸟儿,此刻看起来状态很好。

  她是为了来跟他证明,那只小鸟儿被她救活了。

  她打开保温箱的盖子,把里面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抬眸望着他。

  “你..要不要摸摸它?”

  他挑了挑眉,刚想伸手,就看见少女瞬间把手撤回了一点,咬着唇提醒他。

  “不可以用力。”

  小东西不记仇,忘了他是前几天的恶魔,还张开羽毛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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