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羽愿
她不是没有拥有过父爱,从前娄书慧还没有离开时,她曾经拥有过幸福的家庭,只是太短暂。
后来随着她长大,秦海生背她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这里本来就十分偏僻,夜晚的路上几乎没人,月光把身影拉扯得很长。
男人的后背宽阔,她原本微微紧绷着身体,可他抱得很稳,让她浑身渐渐放松下来。
心口紧贴着他宽阔的背,暖流源源不断地汇入,好像心跳都交织在了一起,令她安心。
事实上,现在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心跳,是三个人的。
她闭了闭眼睛,忽然轻声问:“段婉婉的事情是你做的,对不对?”
话音落下,男人唇线抿了抿,没有回答。
秦海生留下的那笔钱被他想办法拿了回来,但那笔钱算不上干净,他索性以她的名义捐了。
她有他,不差那点钱。他只是不想看那对母子好过。
就算他不承认,顾袅也猜到了答案。
她垂下眼睫,心脏不受控制地阵阵收缩着,鬼使神差开口。
“当初是你让石振跟着我的。”
夜色静谧,男人的脚步停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向前走。
她被人绑架,快被折磨到死的时候,他为什么能刚好出现。
她躲藏的那一个月,真的是因为她藏得好才没有被人找到,还是他一直在背后护着她。
秦海生没管她,他护着她。
他沉默不解释,顾袅呼吸发颤,忍不住追问他:“为什么?”
明明那时候她已经以为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包括他在内。
她好像今天执意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顾宴朝放慢了脚步,低声问:“顾袅,你倔不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环境太过寂静,男人的嗓音听起来也比平日温柔,丝丝缕缕钻进耳膜。
“求我一句就那么难?”
那天她来找他,他看见她了。
即便她藏在角落里,他也看见了她的裙角。
二十岁之前,他的人生只有活下去。他自私自利,凡事只为自己。可谁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自私是人类的天性,他生来卑劣。
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有了她就代表他有了软肋,总会受人制肘。
她哪怕站在他面前指责他痛骂他,说她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不该这样忘恩负义,让他带她走,他都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违背自己的本性。
可偏偏她和别人不一样,宁可一个人吃遍苦头,也不来依靠他。
还有谁能比她倔。
周围的空气静得让人心慌,顾袅眼睫轻颤着,指尖攥紧他的衣料,心脏像是被什么震碎了。
“顾宴朝,我...”
她忽然很想和他坦白怀孕的事。
也许秦海生的事和他根本无关,她可以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信任他。
没说完的话被一阵电话震动声打断,是他的电话响了。
顾袅只能停下来,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帮他放到耳侧。
“TY的并购案进程遇到麻烦,郁家也要入股,持股比例想高于我们。他们要求在纽约和您面谈。”
男人眉心一沉,眼底冷意丛生。
他给郁子听使绊子,对方也不让他消停。
顾袅也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他要回美国。
就在她失神时,忽然听到顾宴朝问:“刚才要说什么?”
因为被这通电话打断,顾袅有些清醒过来,屏了屏呼吸。
“没什么。”
也许是天意,阻止她把话说出口。
下一刻,手忽而被他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天空落下丝丝雪花,很快因为他掌心的温度化成了水意,滚烫熨贴。
顾袅心口一颤,又听见他低声道。
“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不想怀孕,他就不要孩子了。
只要她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他身边。
这些天对她的坏,他再慢慢弥补。
-
两天后。
冬日阳光温暖,燕城西郊修理厂外,顾袅下了车。
这里人烟稀少,比起市中心来显得格外荒凉。
她先来找了邱四,秦海生当年的下属之一,陈玮不在燕城,她最快能找到的人只有他。
铁质的大门敞开着,里面走出两道身影,恰好与她面对面撞上。
其中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几岁的模样,穿着笔挺的西装,黑色大衣,五官周正,眼尾布着淡淡的皱纹,步伐稳重。
男人看见了她,脚步顿住,眼眸微眯,眼里露出淡淡的笑意。
“秦袅?”
对视了几秒,顾袅才终于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
顾袅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廖政。
廖政是当年秦海生的故交之一,除了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平日私交也很多。男人比她父亲的年纪小一些,今年应该也才四十几岁。
有几次秦海生回家来陪她吃饭,廖政也跟着来过,她过生日时,廖政还让人送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给她。
尤其是秦海生出事前那两个月,廖政也频繁来过家里好几次。
那时她年纪还小,只偶尔偷听到马仔说廖家势力颇大,连秦海生也要忌惮。
“当年海生出事,我没能帮上忙,自责了很久。后来我去过秦家,本来打算收养你,结果听说你去了顾家。”
男人的声线沉稳温和,让人有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听到后半句,顾袅神色微怔了下。
当年秦家出事,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廖政微微抬眼,一旁的助理立刻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交给顾袅。
男人的视线在她的面容上停留几秒,“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说完,男人便弯腰上了车。
前排开车的助理缓缓发动了车火,通过后视镜,看着顾袅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随后转身走进修理厂的院子里,便印证了猜想。
“廖董,她是来找邱四的,来查当年的事。”
“如果那次不是顾宴朝从中作梗,忘恩负义,您也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闻言,廖政静静摩挲着掌心的佛珠,闭了闭眼睛。
“她和顾宴朝不会长久。”
-
汽车修理厂内,约莫二三十岁的男人正埋着头,脖子上挂着一条脏得有些发灰了的毛巾。
听见脚步声,邱四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姿纤细的年轻女人站在那。
她摘下口罩,口罩下的脸看得男人下意识晃了下神。
很快,他顿了顿,辨认出了眼前的人,眼底有震惊。
“大小姐?”
顾袅稳住心神,冷静片刻后开口:“当年我爸爸去世的时候,你也在码头,对吗?”
话音一落,男人的表情微变。
邱四猜到了她想问的是什么,把手里的工具放下。
“老大是自杀的。”
那天顾袅赶到时,只看见一具秦海生的尸体。
而他在一旁却是目睹了全程。
可听到他的话,顾袅心底的石头却好像根本没有放松下来,浑身上下莫名生出寒意。
男人的眼底迸发出憎恨的火光,想起这几年的牢狱之灾,脸部表情也微微扭曲起来。
“与其进去蹲到死,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秦海生利用港口走私牟利这些年,罪名足够判上几十年。
“本来老大不至于倒得那么快。要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他不应该死得那么早,死得那么惨。”
秦海生能白手起家做到那样的成就,累积上百亿的身家,在他们眼中几乎可以被称作一代枭雄般的存在,怎么会那么不谨慎,一朝一夕就输到毫无转圜的余地。
邱四冷笑一声,“是有人和条子勾结,把我们卖了。”
-
片场。
丁舒甜正焦急朝门口张望着。
今天是最后两场戏杀青,从顾袅中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周围正在整理设备的工作人员纷纷掏出手机,看见推送的消息,众人脸色瞬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