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 第84章

作者:木羽愿 标签: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发丝不听话地散下来,又被他抬手拢回了耳后。

  男人温热干燥的指腹若有似无蹭过肌肤,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弄了下。

  “这儿没电梯,抱你上去。”

  害怕压着她的肚子,他只能抱她,不能像之前那样背着她。

  十几年的旧楼,铁门被拉开时还在嘎吱作响,腐朽得厉害。

  屋子里许久没人居住,灰尘在空气里飞扬,客厅的沙发被罩着一层塑料布,依稀能看出曾经苏冷玉装点过这里,墙上还有已经脱落的碎花墙纸。

  这是他二十年前居住的家,只有他一个人的家,冷清寂寥。

  顾袅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里面的卧室。

  外面简陋,里面也是一样。一张看起来单薄坚硬的单人床,一张掉漆的书桌,灰暗得没有一抹亮色。

  书架上摆着很多书,大多是金融数学一类的,因为太久没人动过,书架上蒙了一层尘土,甚至连一盏台灯都没有。

  了解他过去的人寥寥无几,他一个人从这里走出去,满身伤痕,最后又回到这里,区别是多了一个她。

  顾宴朝弯下腰,凭着记忆从桌子下面某处尘封的角落里,翻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借着外面的光线,顾袅看清了,他掌心躺着一条玉坠。

  东西灰蒙蒙的,看起来也很陈旧,并不是多昂贵的玉石,成色浑浊,上面刻着的平安两个字已经被岁月碾磨得看不太清原本的样子。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他母亲给他的。

  对他来说意义特殊,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她?

  看见她拧起细眉,顾宴朝想了想,这个的确和他从前给她买的那些珠宝没法比。

  “不想要就扔了,随你。”

  苏冷玉说,这是他三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找大师给他求的玉坠子,能保佑他以后都化险为夷。

  他也不知道自己命硬究竟跟这个有没有关系,苏冷玉抛下他走了之后,他再也没带过这玩意。

  回来这里,只为了取这样东西给她。

  如果这东西真的那么有用,就让她以后都平安顺遂。

  苏冷玉从前总是反复跟他说,生他的时候有多九死一生。

  他会提前把全世界最好的医生都找来,守在她床边。只是他不能在场陪着她,她有多恨他,多不想看见他,他都知道。

  也许他不该让她怀孕,他是自私,只想着怎么留下她,没想过她会为了这些吃多少苦。

  他从前总是觉得自己不会后悔,可时间越长,让他后悔的事就越来越多。

  她对他,已经足够了。

  为他受怀孕的苦,就算知道秦海生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也没有打掉孩子,可以为了他和亲生母亲反目。

  是他一直对她不够好。

  他们相识的十年里,她陪了他六年,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男人低垂下眼睫,唇角忽而扬了扬,眼底积蓄的阴郁忽而散了几分。

  看见他笑,顾袅微微一怔。

  从前他漫不经心逗弄她的时候也会笑,可他此刻的样子却和之前都不相同。

  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之前她塞在他枕下的东西,低声说:“这个你自己留着。”

  她给他求的平安符,他还给她。她一个人平安就够了。

  这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而开始震动,顾宴朝垂眼看见屏幕上跳跃的号码,转身走到外面的阳台接起。

  橙红色的夕阳笼罩在男人的轮廓四周,将他漆黑的瞳色映照得冥冥不清。

  他听见周翌在电话那头问:“还回来吗?”

  沉默许久,没有人回答,电话被挂断了。

  客厅里,顾袅找到了一条毛巾,用水打湿了,擦去柜子上的灰尘。

  忽然,背后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

  她身体一僵,却没有挣扎,任由他抱住。

  面前灰白的墙壁上倒映出重叠的身影,夕阳坠落,被窗外的金光剪成碎影。

  她背对着他,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只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

  宽厚的掌心拢在她的腹部,突然,像是有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的掌心。

  顾袅愣了下,心像是被什么无声攥紧,听见身后,男人有些喑哑的嗓音,藏着不易察觉的惊喜。

  “动了?”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胎动,里面像是有一条游动的小鱼,轻轻摇摆,便激起了一圈涟漪。

  第一次,让她真实感觉到了身体里有一条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身后男人胸膛里的心跳一下下震着她,仿佛连耳膜也被震得发疼。

  一滴眼泪不知为何忽而落了下来,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像是能烙印在他心底。

  直至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被收走,空气里飞扬的尘土仿佛也消失不见。

  夜幕降临,整间屋子彻底陷入漆黑和冰冷。

  顾袅感觉到,束缚在腰间的力道渐渐松开了,身后那阵炙热的温度也随之离开。

  心脏的某一处像是被剜去了,空荡得像是能听见风声在里面席卷。

  “把孩子生下来,我放你走。”

第45章

  六年后。

  美国长岛。

  四楼主卧内,几缕阳光透过从窗帘缝隙照进,碎金光影映照在黑色丝绸被单上,流淌过男人腰间紧实起伏的肌肉线条,沟壑分明,在光线下格外赏心悦目。

  女人乌黑的发丝缠绕铺散,柔软细腻的手覆上来,雾蒙蒙的眼眸望着他。

  “阿朝....”

  他喉咙一阵发痒,伸手去拢她的腰,却什么都没碰到。

  睁开眼,一切化为虚无。

  果然又是梦,他从没听她这么叫过。

  早晨八点,睡了四个小时不到,这几年里他睡得最长的一夜,时间也没超过六个小时。

  宿醉后的酒劲似乎还没完全散去,顾宴朝坐起身,睡袍滑落,抬手拉开一边的抽屉,拿出药瓶倒出一粒。

  没就水,锋利喉结滚动,把药片咽了下去。

  不多时,浴室里传出水流声。

  冰冷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来,打湿乌黑的发,顺着冷白的锁骨蜿蜒向下,漫过流畅的人鱼线,却没冲散那阵升腾起的躁动。

  男人阖上双眸,手伸下去,气息逐渐粗重。

  草草结束,他系了条浴巾在腰间。

  楼下,餐桌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坐在那里,盯着面前的食物,撇撇嘴巴:“我今天不想吃班尼迪克蛋了,已经吃了两天了....”

  一旁的厨师闻言连忙想要上前撤走餐盘:“抱歉小少爷,我去给你做些别的?”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

  “坐下吃光,和Terry道歉。”

  Simon的小脸瞬时绷紧了,转头一看,果然是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

  黑色西裤笔直修长,劲瘦的腰间扎着皮带,那双修长的手正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压迫感,狭长的眼眸瞥了过来。

  他下了命令,周围顷刻间弥漫开不怒自威的气场,气压也跟着低下去。

  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身体比脑子反应得还快。

  穿着小版西装,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一板一眼地弯腰认错:“UncleTerry,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做的食物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了。”

  被叫作Terry的黑人厨师连忙摆手,听见他毫不吝啬的夸奖,不好意思地笑:“没关系的小少爷。您明早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

  “没事没事,就还是吃这个吧。”

  就因为他前天说了一句爱吃,现在已经连吃了三天的烟熏三文鱼班尼迪克蛋,还不准浪费食物。

  没人惯着他毛病,他的Daddy更是不惯着他。

  儿子就是儿子,拗不过老子,就像胳膊拧不过大

  腿,他只能被迫屈服在某种威严之下。

  顾宴朝也在餐桌对面坐下,接过佣人递来的报纸,幽深的目光扫过对面坐着的小人儿。

  小男孩的睫毛乌黑浓密,一双像是沁了水的眼睛,像极了她的。

  就连低着头委屈巴巴吃饭的样子,也像她。

  走了又像是没走,无处不在。

  这一点,他有时候高兴,有时候烦闷。

  二十分钟后,庄园门口。

  劳斯莱斯后排,Simon自己背着小书包,手脚并用地爬上后座,很乖巧地对副驾驶的男人问好:“邵叔早安。”

  早上刚被顾宴朝训了一通,他可不敢再没有礼貌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邵应冷若冰霜的脸也微微露出一丝柔和:“早,小少爷。”

  天光明媚,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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