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羽愿
可到了地方,顾袅才得知了噩耗。
施峰面色沉重地和她解释:“晚宴可能要推迟了,因为一些政治因素。”
闻言,顾袅心底一沉。
身旁还有个小人,不想被他听见不好的事,她还是先柔声道:“你先去旁边的休息室等妈妈好不好?”
Simon乖乖点头,知道妈咪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也不留在这里让她分神。
宴会厅的隔壁就有一间休息室,刚才来的时候妈咪指给他看了。
走廊里,光线明亮。
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正陆续从副宴会厅里离开,簇拥着男人往外走,态度殷勤至极。
身后忽而传来一道清脆的童声。
“爹地!”
循声一看,瞧见那张堪称是缩小版的俊脸,一身精致的小西装,贵气得不似寻常孩童。
在场的人瞬间福至心灵,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前方矜贵冷厉的男人。
就算之前孩子的样貌都被隐藏得滴水不漏,但只要见过顾宴朝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顾氏集团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父子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么大的家业多半日后都是交到眼前的小人儿手里的,也是以后这座大楼的主人。
其他人见状陆续离开,顾宴朝垂眸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说。”
Simon仰着头,眼睛转了转,忽然问:“爹地你下午在外面是不是?”
他们和郁叔叔吃饭的时候,他看见了,马路对面停着的车。
喜欢的东西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抢过来,才是真男人。
这是爹地自己教他的道理,可他现在为什么不这样做了。
明明都商量好,要想办法让妈咪回来的。
Simon扁着嘴巴,绷起小脸看他,幽怨的小眼神里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多半有些表演的成分在。
男人不为所动,反而轻描淡写道:“怎么,郁子听不好?”
这些年她东奔西走,参与各种公益慈善的救助,多少次都是郁子听陪在她身边,去了这个洲那个洲,多艰苦的环境,那么个养尊处优的少爷都陪着她,为了她不娶妻,不惜顶着郁家给的压力。
Simon幽幽盯了他许久,突然一撇嘴,委屈巴巴的地问:“你是不想要我了,还是不想要妈咪了?”
男人蹲下身,幽深的眼眸与他视线平齐。
他喉结微动,“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有一次爹地喝醉了,他去问,为什么妈咪不
和他们在一起。
爹地只回答了他一句话。
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她和谁在一起更开心,就和谁在一起。
他不再禁锢她,就像当年选择放她走一样。
-
空荡的宴会厅里,坐在一起的几个基金会的工作人员神色沮丧郁闷。
气氛低沉压抑,施峰率先出声打破了僵局:“顾教授,刚才李主任说,如果实在不行,这次就算了。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决定的。”
战争冲突加剧,各国政治立场不同,政府部门在背后阻止他们募捐,他们这种普通人也无可奈何,能做的都做了。
加沙地带的轰炸持续不断,多少孩童流离失所,没有钱就没有救助的资源,教育资源和生活资源都是匮乏的。
顾袅心里像是积压了一块巨石,抿紧唇,神色却没有其他人表现出来那么沮丧,只是说:“我再想想办法。”
她嗓音沉静,像是一针强心剂注入进去。
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事哪里是那么好解决的。
今天暂且散了,Simon等在外面,见她终于出来,精致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还有没干透的泪痕:“妈咪,爹地不要我了。”
Simon吸了吸鼻子,搂住女人的纤腰,眼泪像豆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我刚刚在走廊里看见他,他说他不回家,要去公司。”
顾袅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又发生了什么,还是顾宴朝因为昨晚的事情不高兴。
她轻抿了抿唇,柔声安慰道:“你先回家乖乖睡觉,妈妈自己去找爸爸好不好?”
闻言,Simon心底默默给自己的演技比了个大拇指,含着眼泪点点头。
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他又拉了拉顾袅的衣袖:“妈咪,下午我们和郁叔叔吃饭的时候,爸爸也在。”
闻言,顾袅怔住了。
-
深夜,华尔街。
公司大楼里还有几层亮着零星的灯光,有员工尚在加班。
Mandy抱着文件走到电梯门,就看见里面走出一道纤细身影。
定睛一看,女人有些诧异:“顾袅?”
“Mandy姐,好久不见。”
Mandy笑了笑:“你是好久没来了。”
上一次顾袅来公司,应该是十年前了。那时候他们还不在这栋位于华尔街中心地带的大楼里。
那时候顾宴朝公司初创,办公室规模不算太大,公司的人不多,顾袅常常周末做了午饭送过来。
有时顾宴朝人不在,她也给他们送吃的来,还会专门记住照顾他们每个人的口味。
小姑娘细声细气,跟他们解释,她哥哥脾气不好,但人不坏,希望他们多多担待。
顾宴朝人不坏?如果换个人来说这话他们一定当成是在嘲讽,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个目光真诚清澈,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
有时候被骂,看在顾袅的面子上,他们也就忍了。
时间一晃,竟然也过了这么多年。
Mandy给她指了路,顾袅精准地找到了总裁办公室外。
一个穿着西装的斯文男人恰好从里面走出来。
顾袅看见他皱着眉头,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人呢?”
邵应回眸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实木大门,欲言又止:“在里面。”
顾袅推门进去,果然见到周翌在休息室里,床头柜上放着药箱,一旁地上还有散落的空酒瓶,空气浑浊不堪,弥漫着颓然的气息。
她走过去,声线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焦急慌乱:“他怎么样?”
周翌直起身,摘下听诊器,回答她:“肺炎,老毛病了,这几年时不时就会低烧,先观察看看,还没退的话就去医院。年纪摆在这,他身体不如从前,但也没少造,烟酒不忌的。”
闻言,顾袅喉间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了,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酸涩得发疼。
那年他肺部中过枪,好得不彻底。
轻易不能去医院,若是被拍到,传出什么谣言,对公司会有影响,他身上总有责任在。
周翌有意缓和她心情,半开玩笑道:“这话可不能让他听见,别告诉他。”
顾袅的唇角也牵了牵,客气送他离开了。
送走了周翌,她回到休息室里,坐在床边,目光不自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他睡得很沉,气息灼烫,唇线紧抿着,薄唇有些干裂。
深色的眉,高挺的鼻,轮廓和五官的线条与当初别无二致,其实她瞧不出什么区别。
下午他看见她和郁子听在一起,他为什么不上前来?
Simon说他去纹身了,一把年纪,做这种叛逆期才会做的事情,他图什么?
她更好奇的是,他纹在哪,又纹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遮盖身上的伤痕?可他之前都不在意这些。
趁他睡着,她还能偷偷看。
她鬼使神差伸出指尖,轻轻解开了他最上面的扣子。
男人乌黑的眼睫动了动,睁开了。
漆黑晦暗的眸子措不及防倒映出她的模样。
骤然四目相对,顾袅心头一颤,下意识收回了手,又被他抓住。
滚烫的温度顺着他的指腹源源不断,她紧张地望着他,看着他盯了她片刻后,眸子又阖上了。
看见男人闭上眼睛没有说话,顾袅意识到,他应该是还没完全清醒。
害怕他等下真的醒来,顾袅想从他身上离开,手腕却忽然被他扯住,重新栽倒回男人坚硬如铁的胸膛上。
顾宴朝忽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薄唇覆下来,又凶又狠,蛮横得不讲章法。
又是做梦。这种梦做几回了,他自己都数不清。上次就是,她这样顺着他的胸膛爬上来,叫他阿朝,一模一样的情形。
左右都是梦,他放肆一回不算过分。
男人的身型颀长高大,对比之下,将她纤细的身躯牢牢压制着。
他一只手扼住她的两只手腕抵在上方,吐息灼热发沉,纠缠间,胸前衣衫的扣子散开了。
顾袅听见他梦呓似的低语落在耳畔,“我想你…”
她动作蓦然一僵,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不自觉咬紧了唇瓣,浑身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窗外盈盈月光照进来,顾袅终于看清他心脏上方,心脏猛然一颤。
和她腰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她无比熟悉。
原本是留下的弹孔,那些陈年的旧伤疤痕,被黑色线条重新覆盖住,凹凸不平的纹路又像是翅膀,布在他冷白的皮肤上,说不出的邪肆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