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茶仓鼠/星弄
因为他的二十七岁……有她。
只是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她能够永远十七岁。
永远恣意永远热烈,永远保持年少纯粹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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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凌希这天上班时就一直觉得有些不舒服。
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顶得她头都晕晕的恨不得将昨晚的夜宵都呕出来。直到开会上台讲话,一句话没说完就真的干呕出声,再顾不得什么奔下台去就奔向卫生间狂吐。
新季提案会临时暂停,施小秋秦雅卉她们立刻跑进卫生间一探究竟,看她吐得这么难受的样子不禁狐疑,“总监……你该不会是……有了吧?你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哇?”
盛凌希正埋头洗脸的手一下停了,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盛凌希的例假一向不太准确,月初推月中,月中推月末……加之她一忙起来就拼命三娘的加班熬夜,更加没法掌握准确规律。
但是上个月初因为林西宴出了一周的差,回来后小别胜新婚,两人那什么的频率确实频繁了些。可他们一向分外注意这个,只有一次出来时才发现措施破裂,但因为量少又在安全期,所以也就没有再进行更多的紧急防护。
不会……这么……巧吧?!
……
盛凌希当天下午就紧急请了假去往医院。
会后托施小秋帮忙替她买了验孕外卖,但许是时间太短,验孕棒上倒始终只显出一条杠来。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去医院确认较好,眼下新季时装周在即,这突来的意外无法不令她心麻意乱。
到医院,挂号、排队、抽血……一切完成时已经临近公立医院的下班点。抽血化验结果至少要两个小时,看来,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出结果了。
盛凌希坐在医院长廊外的椅子上发呆,不多时忽听到走廊尽头处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沉稳如旧,却走得很急。印象里他这个人似乎甚少有这么急迫如焚的时候。
她偏头,就见林西宴出现在楼梯口。身子颀长,脸色却急迫,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盛凌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很快莫名的鼻尖一酸竟无端想哭,一张手向他求抱抱。
林西宴直接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西宴许久不曾讲过话。
盛凌希从旁轻瞄他的侧脸,不禁问:“……生气了?”
“不是。”他只摇头,一手与她十指相扣,指尖无意识地拢紧无法言说陈杂滋味。
他是在下了视频会后才听说了新季提案会上的事的,具体的情况施小秋和秦雅卉他们虽没细说,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上个月那一次,就连忙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赶过来。
她最近有多忙,行程有多紧张,他都知道。
这一季的新季时装周提案非比寻常,是R.M在纽约、伦敦、巴黎、米兰四大时装周的联合秀展。她为了这一季也几乎整整灌进了大半年的心血。若最终真是为了这个意外耽搁,他难辞其咎。
“这次的事……说来怪我。”林西宴半晌出声,声线涩哑,“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盛凌希便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还有些焦虑无措,可这会儿在他身边反而放松下来了,一手抱住他的一直胳膊亲昵说:“这也不怪你,本来就是个意外嘛……你也不想的。”
林西宴与她相扣的指尖微微更拢了些,片晌道:“如果真的有……”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出这样的话对他而言似乎格外艰难的,尾音发滞,“你打算留下它,还是……”
这回反而换作是她意外了,从副驾驶直起身愣愣看他,“现在还不确定它还有没有,你就在想打掉它的事啦?”
“打掉”两个字,仿佛也是抽在林西宴的心上将他击穿,他一时唇线抿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林西宴当然知道打胎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伤害有多大,相比十月怀胎,他一时竟分不清两者的伤害究竟孰轻孰重。
但他更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的目标是在哪儿,而如今她尚在走向目标的路上更绝非是考虑这些事的最好时候。
女孩子在职场上、在这世界的立足本就是举步维艰的。
且最近他们的工作也都太忙了,生活起居规律绝说不上健康。熬夜加班出差家常便饭,提神的咖啡和应酬的酒局也几乎被当成水一般,如若这个孩子真的这时到来,绝非是最好的时候。
怎么看,现在都不是它来的好时机。
盛凌希当然明白他多虑的是什么,也觉有些心酸和无奈,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故意道:“哎呦,我可怜的宝宝呦!如果你在的话……你可真是好可怜呀,你还没等出来你爸爸就想不要你喽~”
林西宴趁着红绿灯也不禁向她的小腹上轻扫了一眼,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心情复杂。
……
晚上在星河湾吃过饭,盛凌希捧着热奶茶独自一人在小花园发呆。
早秋的夜晚月明星稀,晚风怡人,有夏末的小虫在草丛间细微轻叫。
林西宴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她回头。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默不作声到她身后。
她下意识笑起来一手勾住他的指尖让他在她面前的藤椅上坐下。林西宴长久看着她白皙却心事重重般的素颜,不禁问:“还在想这件事?”
盛凌希便摇摇头,又点点头,手掌不由自主又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只是在想……如果它真的在,我还没有考虑过该怎样做一个妈妈。”
林西宴闻言眉宇细微微动,说:“已经决定,要留下它了吗?”
她不摇头也不点头了,只是沉默良久,然后目光静静注视住他的眼睛说:“西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小炮仗、小狗宴?”
林西宴眉心顿跳了下神色露出一种难言的无奈和古怪,但还是耐心点了点头。
盛凌希和林西宴阴差阳错共养的那只小刺猬,在去年已经寿终正寝了。它去世的那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盛凌希哭着给它放在了一个小木盒中将它埋在了一颗树下还特意为它织了好几个小帽子、小毛线团等。
盛凌希说:“其实我当时,想要的是只小猫。”
“可是阴差阳错的,套圈套中了那只小刺猬,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把它带了回去,后来和它在一起熟了,发现其实它还挺可爱的。”
“西宴,我是觉得,本来就没什么最好的时候对吗?如果它来了……那这对于它而言应该就是最好的时候,对我们而言也是种缘分,那我就顺其自然地让它来,也未必不好,对吗?”
林西宴轻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眼神陈杂地望了她片晌弯唇点点头,说:“好。”
“只要你认为好,那就好。”
盛凌希便也同他微微同他笑起来,不自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两人聊着聊着又不禁挑聊回了刚才的话。
——该怎样,做一个妈妈。
林西宴沉吟良久,“岳母……是什么样的?”
他从未见过她的妈妈,也从未听她提过。
只是,这一刻,突然聊起这个话题。他突然就很想很想知道,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会生养出这样的一个她。
听他说起“岳母”这个词,她不知怎么总觉无端想笑,而后才仔细回忆了一下静声说:“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她太小了。
太多回忆也像被掩埋在时光里了。
只有着寥寥的几个画面与印象,是她对那些星星上的人的怀念与牵挂。
盛凌希:“只记得……她很漂亮。”
“这个看得出来。”林西宴静静看着她的脸,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唇边理所当然般笑起来。秋夜宁和静谧,他的笑意深沉也温暖。盛凌希对上他的笑容自然了然他的话中话也跟着不由嗔笑。
“也很温柔。”
“这个倒是看不出来了。”
她一滞,伸手去拍他。两人又打情骂俏般地说笑打闹了两下。盛凌希再一次陷入悠悠回忆里,“还有……她和别人不太一样。”
林西宴:“怎么说?”
“她是独臂。”
林西宴沉默,一时只目光静静停驻在她的脸上眼神疼惜心绪杂陈。
盛凌希的母亲凌蓝,是个独臂的芭蕾舞者。她父亲盛谢骐为了她不惜和家里人决裂,是当初整个潇山都知道的事。
但更多的便不知道了。
这些年,她不说,他便也不曾问过。
总有往事不愿回忆,总有伤疤不愿揭露。林西宴从来予她最沉默也最珍贵的尊重。
凌希第一次和林西宴说起有关凌蓝与盛谢骐的旧事。
……
盛凌希的母亲凌蓝是个独臂舞蹈家,盛凌希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母亲好像和别人不一样。每当她和母亲一起外出,就总会有人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她们,她也曾问过盛谢骐,“爸爸,为什么妈妈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呀?他们都说妈妈少了一个胳膊。”
“因为妈妈是天使呀。”盛谢骐便说:“天使的翅膀都是隐形的,所以妈妈的胳膊有一只是隐形的,所以和常人不一样啊。”
凌蓝的手臂,其实是在一场大地震中失去的。那场大地震不止让她失去了手臂,还令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但她却从未放弃过自己的芭蕾舞梦想仍旧坚韧地活着像株生命强劲的小草。
但当时她太小了,不能理解那么多,就真的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天使,问道:“可妈妈有一个翅膀不是隐形的呀。”
“傻凌希。没有翅膀的生活不方便,那天使王国当然要给妈妈留下一只翅膀啊,你只要记得,妈妈并没有因为隐形了一只翅膀就和常人不一样,好不好?如果没少了一只翅膀就对妈妈与别人不一样,妈妈会伤心的。我们不能让妈妈伤心,我们要爱妈妈,好不好?”
盛凌希的确很爱很爱她,也很爱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后来她知道了真相,她仍旧很为凌蓝而骄傲。如果再返回去让她选,她应该……一定还是会选择他们做爸爸妈妈。哪怕他们陪伴她的时间,哪怕她现在几乎都快忘记了他们的模样。
……
“岳父……很好。”林西宴默默听着便不由地微笑起来,夜色静静,话语由衷。
很童趣,也很巧妙。
保护了一个孩童在对自己父母的小小崇拜与自尊心,也呵护她童年里那个脆弱也坚韧的城堡。
“是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的。”盛凌希不觉微笑。
“所以才能将你养的这么好?”他也不由挑眉跟着调侃。
她就也跟着扬扬眉故意笑起来,问:“我好吗?”
好,真的很好。他便在心里默默答。
好到他深藏迷恋,好到他几经奢望。或许在别人眼中心中,她并不好。可是他一直觉得她是最好、最好的。
“那你呢?”盛凌希又问:“惜珺阿姨和你……以前又是什么样的?”
林西宴便不禁再次沉默,半晌才像不知是失落还是自嘲般摇摇头。
在林西宴的印象里,小的时候,其实跟林惜珺的接触一直似乎不算多。
他记得,因为爷爷想把他培养成继承人,所以在他有意识起,自己仿佛就是被林老和宋厉成教导着。
只在一些很难得时刻,林惜珺会来照顾他、安慰他、关怀他。可是那些温柔关怀之余,却总让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疏离感,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直到后来,他知道了她有自己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