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斐然
然而这次一反常态,乔倩倩大剌剌地往沙发一坐,开始大吐苦水——
“我分手了!”
杨雪意听她愤愤不平地吐槽了十来分钟,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那健身教练劈腿了,乔倩倩原本接了单婚礼跟拍去了外地,为了早点给男友一点惊喜,连夜完成工作后赶回来,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却给了个惊吓。
“这贱男要是老老实实承认劈腿,倒也算有胆,结果一边和小三你侬我侬,一边还怕被我发现。”
乔倩倩义愤填膺:“我一去,他竟然怂包地让小三藏到衣柜里!”
“那个衣柜……”乔倩倩指了指杨雪意家的那个,“也就和你家这个差不多大!那个女的最后憋不住了,闷得慌,自己从里面出来的!”
“小雪?你没事吧?怎么脸色那么差,都流冷汗了!”
杨雪意望着眼前的衣柜,苦涩地想,她能不流冷汗吗,应昀还在里面待着呢,这简直像是完美复刻乔倩倩的抓奸现场……
“你说什么弱智会想到把人藏在衣柜里?不能找个空房间藏一下吗?难怪是健身教练,光顾着四肢发达了,头脑真是简单!”
别说了别说了!
是我!我就是那个弱智!
杨雪意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的毛病刚才要把应昀不分青红皂白地塞进去……
好在自己这衣柜里没放太多衣服,应该不至于闷得让应昀待不住。
只是杨雪意还没庆幸完,衣柜里突然清晰地传来了手机的铃声……
杨雪意刚想垂死挣扎佯装是自己手机响,手机铃声停了,继而响起的是应昀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马上来。”
声音因为衣柜的阻隔,低沉里增加了一些模糊的暧昧。
下一秒,在乔倩倩震惊的目光里,声音的主人推开衣柜,镇定地走了出来。
这一刻,杨雪意只有一个想法——
死了算了。
……
应昀仍旧和任何时候一样英俊挺拔,表情也非常冷静沉稳,然而他额前的头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衣柜里仅有的衣服碰擦到微微翘起。
乔倩倩张大嘴瞪着应昀,像是彻底被镇住了。
“医院有急事,我病房负责的一个病人情况紧急。”应昀抿了抿唇,他看了眼杨雪意,“电话不能不接。”
“你们聊,我去看一下病人,先走了。”
言简意赅地扔下这句话,这男的就沉着地走了,把一地鸡毛的烂摊子留给了杨雪意。
乔倩倩事先从巨大的震撼里回过神来:“你和应昀?你们两个……他为什么藏在你家衣柜里?!”
“等等等等,你先别说,先让我猜猜看!”
看着乔倩倩脸上的表情,杨雪意已经猜到了自己这位朋友的脑回路。
果然,她目光灼灼地盯向杨雪意:“小雪!你出息了!”
只听乔倩倩一脸崇拜,振聋发聩道——
“你该不会是趁着应昀落难,趁火打劫把他给包了吧?!难怪之前找我打听应昀是不是遭变故了!”
“……”她就知道……
杨雪意扶了扶额:“我们家附近刚开了一家森林咖啡馆,我们点杯饮料一边喝一边聊吧。”
**
出事的病人是个腰椎病患者,应昀记得很清楚,L3/4椎间盘膨出,L4/5、L5/S1椎间盘突出,椎管狭窄,最后做了腰椎开放式手术,在腰椎部位放了八个钢钉,应昀作为副手参与了手术。
原本病人在住院修养,结果不幸发生了跌倒坠床,导致疼痛之下情绪不稳,坚持要见平日查房时沟通较多的应昀才安心,应昀这才火急火燎赶去医院。
好在值班医生根据应急预案处理得当,应昀到场后,发现病人无大碍,安抚了下对方情绪,等对方入睡后,这才离开。
只是等走出医院,一想到杨雪意家里还有她那个朋友,应昀就有些头痛。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租杨雪意的房子就是个错误,现在甚至还得到了一个洗碗的工作。
应昀板着脸,内心有点想把自己的嘴和胃开除,到底怎么样的鬼使神差,为了口吃的就出卖灵魂。
他不知道杨雪意什么毛病,根本始料未及就被她硬塞进了衣柜里。
现在自然是不能回去的。
应昀想了想,转身去了医院附近新开的一家森林咖啡馆,准备点杯咖啡。
这家咖啡店挺有特色,为了营造氛围感,灯光昏黄,如今正值傍晚,光线已然变得暧昧和模糊,除了每张桌子上摆的香薰蜡烛烛光外,不凑近点压根看不清人脸。
而所谓森林,则是因为虽然没有包厢,但每个座位四周都放置着绿植,以绿植来达到隔绝周边视线的效果,起保护私密性作用的同时,又很有点森系的味道。
应昀点了杯咖啡,刚坐下安静了没多久,就听到了自己身边绿植后传来的声音——
“所以你那个天天骂的告状精讨厌鬼,就是应昀?”
应昀皱起了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不好的预感彻底成真——
“对不起啊倩倩,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就是不想和那种讨厌鬼沾上关系,所以才不说的,刚才把他塞进衣柜,也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和他认识,因为觉得他好晦气!”
真是杨雪意的声音。
很讽刺的,自己为了躲这两个人才到咖啡厅来,结果反而撞上了对方。
对面的两人显然不知道被讨论的当事人就在不远处——
“不过小雪,你之前天天骂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在意他,本来我没往别的方面想,但既然这个人是应昀……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其实心里喜欢他?不然怎么还能在他落魄后第一时间收留他?”
杨雪意的否认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什么喜欢?就是讨厌他才收留他的!有什么比看你以前的宿敌落魄更爽的事?以前他对我甩脸子,现在风水轮流转,寄人篱下的变成他,未来只有他看我脸色的份,多解气!”
应昀冷笑了一下,沉下了脸。
杨雪意还真是杨雪意,十年来,一点没变。
应昀只觉得自己蠢。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结果杨雪意这个泥坑,他奋不顾身一头扎进去一次又一次。
自己上辈子肯定是猪。
因为猪才会那么无法抗拒泥坑。
竟然真以为她是看到自己家出了变故后动了恻隐之心。
十年前的当还没上够,竟然还会再相信她。
善良、真诚,同情,杨雪意有这种东西吗?
恐怕忽悠自己洗碗,给自己六千块,都是这女的想出来羞辱人的损招。
应昀冷着脸,当即起身,决定立刻回房子里收拾行李。
然而也不知道人倒霉的时候是不是喝凉水都塞牙,应昀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他另一侧绿植的后面传来了椅子拉开的声音,有一行人坐了下来,随即,有熟悉的调侃声传来——
“你听说了没?应昀不是他爸亲生的。”
“早听说了,之前装的像什么似的,副院长女儿当时看上他了,他自命清高把人家拒绝了,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否则傍上副院长,还愁未来出路吗?”
“死装的要命,仗着自己有钱,每次遇到没钱手术的患者都垫钱,沽名钓誉搞的自己高风亮节一样,把患者都养刁了,我上次被一个患者指着鼻子骂,说人家应医生怎么能出钱,你怎么不能出?”
“还说应昀给他配的药价格低效果好,问我怎么开那么贵的药,老天爷啊,应昀不差钱,我差钱啊,我要成天给患者开那种价格低的药,让我回家喝西北风?”
“最烦他这种伪君子了,衬得我们很差劲似的。”
“他能这个年纪就当主治医生,不就是因为他之前是远扬货运的少爷吗?真以为能力多好啊?还不是靠每次请我们一大堆同事出去吃饭来收买人心……”
……
应昀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但没想到原来视他为眼中钉的人这么多。
这几个背地里嘲讽他的男医生,明明他以前请吃饭时是响应最积极的,如今……
呵。
世态炎凉,应昀算是体会到了。
他的同事如此,杨雪意也如此。
他们都没有什么不同。
那几个男同事大约觉得应昀今天没有值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此聊得更放肆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年轻女孩都怎么了,你看医院里多少女实习医生和护士喜欢他?还有不少女患者和患者家属,真是离谱了。”
“以后就没人喜欢他了,他家都这样了,大家又不傻,没了远扬货运少爷的光环,谁看得上他啊……”
……
应昀不欲再听,准备离开,只是他刚起身,就听到了身后有人大力挪开椅子的刺耳声音,像是有人突然起了身。
接着响起的,是有人仿佛忍无可忍狠狠拍击桌子的声音,继而是杨雪意那熟悉的声线——
“为什么没人喜欢他?”
“你们觉得别人喜欢应昀是因为他是远扬货运的少爷吗?”
杨雪意的声音带着怒意,一个个字都像是往别人脸上甩的小炮仗。
“别人喜欢他,是因为应昀不会为了自己前途就去答应副院长的女儿;就算自己很有钱,也对贫穷患者有同情心,不会为富不仁!更不会为了药品回扣就开死贵的药!”
“能这么年轻当主治医生,是因为他比谁都努力,当你们这几个蠢货在背地里阴阳怪气的时候,应昀已经为了自己的患者冲去医院里了!即便现在是他的休息时间!”
“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是很难,但是他就是比你们这几个只知道免费蹭他饭的蠢货都有前途!”
应昀隔着几棵郁郁葱葱的绿植,清楚地听到杨雪意字正腔圆的声音,带了怒不可歇,带了义愤填膺——
“应昀就是穷疯了,也多得是喜欢他的人,这和他是谁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我们年轻女孩谈恋爱先看脸!”
“他帅得甩你们几条街!靠脸就比你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