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影有踪
姜南心神一震,紧紧攥着方向盘,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拿着手机下车拍照后,走向后车,本是准备跟后车车主协商解决,结果透过挡风窗看不到驾驶座上的人。
整辆车看上去空空如也。
姜南心神一悚,这月黑风高,看起来也太诡异了。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一记闷棍声响起,她头脑一沉,陷入黑暗中。
姜南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后脑的剧痛就像是被一柄利斧劈过。
眼前是布满污垢的水泥地面和粗砺的墙面,看起来像是还没装修的毛坯房,房内立着一盏灯架照明。
她深吸几口气,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但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后颈的闷痛。
“醒了?”身后传来声音。
姜南一震,这是……周言熙?
不等她扭头去看,周言熙已经走到她跟前。
橘黄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她的长发揪成一团,脸上泛着青灰色,下巴也更加尖瘦了。
周言熙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刀锋在她指间翻转,映出凛凛寒光。
她看着姜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淬了毒的恨意。
“从现在开始,我劝你省点力气,乖乖配合我。”周言熙逼近姜南,冰凉的刀刃贴上她颈侧动脉。
姜南的肌肤骤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周言熙给姜南递了一个手机,“给蒋弈行打电话,告诉他,往这个海外公司账户汇十亿美金。”
她拿着匕首的手不断下压,刀锋的锐利感加重,姜南感受到一丝肌肤被割破的细微刺痛感。
“只要那边确认钱到账,你活。不然,这刀就会从这里进去,一点点,割开你的血管……”
姜南被恐惧扼住了咽喉,下意识点头。
周言熙拨下蒋弈行的号码后,把手机屏幕切换到记事本,把账户递给姜南看。
手机响了一声又一声,半晌没人接。
周言熙脸色逐渐暴躁,压着姜南脖子的刀刃不禁深了些。
姜南轻吸一口气,道:“他可能对陌生来电,设置了呼叫转移……”
周言熙闻言轻笑一声,“也是,毕竟是大总裁,怎么可能谁的电话都去接。”
“那就给他发消息吧,他要是看不到,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周言熙拿着手机,以姜南的名义发了一条短信。
很快,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周言熙接通。
“姜南?”听筒里传出蒋弈行的声音,在空寂的毛坯房里分外清晰。
男人的声音瞬间刺破姜南强撑的镇定,她喉咙哽住,酸涩直冲眼眶。
“是你吗?”蒋弈行再次出声。
周言熙的匕首威胁性地又在姜南脖子上紧了紧。
姜南开口道:“是……我需要你帮忙……往那家海外公司账户……汇款……十亿美金……”
蒋弈行问,“为什么?”
“你……照做就行了……”姜南应道,“账户我发给你了……”
蒋弈行听出姜南声音里的微颤,突然明白了什么,电光火石间心神一沉,开口道:“钱,不是问题。但是大笔资金出国,需要特殊渠道,需要时间安排。最迟明天,我会给出解决方案。但是,你一定要毫发无损。”
蒋弈行的话刚落音,周言熙把电话挂断。
周言熙冷笑道:“创行那么多海外业务,想要资金出海可不难。我就等他给个结果,看他是爱你,还是爱钱。”
姜南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至少在蒋弈行的钱到账之前,她不会被撕票。
她稳了稳心神,对周言熙道:“你已经一只脚踏入深渊了。无论我的结果怎么样,你的结果都不会好。”
“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周言熙脸上带着病态的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有你这个风光无限的蒋太太陪葬,可是值的很。”
“蒋弈行害得我爸入狱,害得我妈我弟弟像丧家之犬一样被逼远走,害的我的人生一夜间坠入深渊。我现在把他老婆带走,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周言熙的控诉带着刻骨的怨毒,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痛苦。
“周言熙!”姜南忍着颈侧的刺痛,迎上她疯狂的目光,沉静道:“你爸为什么入狱?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你们周家咎由自取!操控股市,财务造假,你们掏空了多少普通人的血汗钱!这后果是罪有应得!”
周言熙脸上肌肉抽搐,握着匕首的手不可察觉的抖了下。
“蒋弈行这一路,行得端、坐得正!他手上没有一分不该赚的钱,没有一滴不该沾的血!他从来不贪图个人享受,不会任由欲望膨胀!他的每一步,都经得起任何举报!扛得住任何调查!周言熙,你该恨的不是蒋弈行,是你胡作非为的父亲!”
“闭嘴!你懂什么!”周言熙嘶声尖叫,猛地扬起手,甩了姜南一耳光。
姜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炸开,大脑反而更加清醒冷静了。
她看向周言熙,声音放得极低,眼神甚至带着悲悯,“你看看你在做什么?你的好妈妈此刻在哪里?她是在为你担惊受怕?还是在海外海滩上晒太阳,等着到账的好消息?你犯了罪,你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而他们有了钱,足够他们下半辈子在海外挥霍至死。他们还会以不能回国为由,连监狱里的你都不去探望。”
周言熙身体剧烈的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眼里疯狂的恨意裂开缝隙,露出了深不见底的迷茫和痛苦。
“回头吧。”姜南劝道,“你只是做不了千金大小姐,但你还年轻,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你那么漂亮,那么有学识,就算不靠家里,你也能活出自己的精彩人生。”
“你说的轻松……”周言熙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吗?”
“你走错这一步,才是真正踏入地狱。”姜南道,“别为了他们在海外的纸醉金迷,把自己搭进去。你的家人根本不爱你。如果他们爱你,怎么舍得毁了你?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怎么会让你一个女孩,拿着刀,做这种亡命徒的勾当?他们在榨干你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把你当成用完即弃的棋子!”
“棋子……棋子也好啊……”周言熙喃喃道,眼神悲凉又涣散,“我要让自己有用……我要在大厦崩塌时,为他们撑起一片天……我要证明我可以……我比弟弟更有用……”
“可是他们不爱你啊。你的妈妈不爱你,你的弟弟只想吸你的血。你为什么要向不爱你的人证明自己?”姜南声音很低很轻,但又像刀子一样刺穿周言熙的心脏,“为什么要为了他们牺牲你自己?”
“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追究你任何责任。”
“不……我回不了头……”周言熙摇着头,目光下意识看向房间外那片更浓重的黑暗,“大门外守着的那两个……是我妈的人……他们不会放你走的……”
姜南道:“你现在放开我,我们总有办法逃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刺耳的汽车引擎轰鸣声。
周言熙心下一慌,他们的计划是直
接撕票,转移尸体。
她明明是天之骄女,为什么要沦落到杀人犯这一步?
为什么要跟那些亡命之徒为伍?为什么要为了不爱她的家人毁了自己?
周言熙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从迷茫中惊醒。她抓住手中的匕首,胡乱地用力地去割姜南身上的粗糙麻绳。
“快走!”周言熙一把抓住姜南被捆绑到麻木的手臂,带着她往房间一角只安装了窗框的窗户口。
外面是深沉的黑夜和冰冷的夜风。这是一栋烂尾废弃的三层别墅楼,周围都是烂尾楼。城郊某个被遗忘的地段,四下人烟稀少,夜里更显荒凉。
周言熙往下看了看,缩回身体,轻声说:“我们从这里翻出去,绕后走。”
“你给蒋弈行发个位置。”姜南低声催促,“里应外合。”
周言熙拿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后,率先翻了出去。
她的脚踩在建筑外延上,她要顺着突出的结构,前往下水管道爬下去。
周言熙的脚刚移动,屋檐布满的青苔令她脚下一滑,身体骤然失重。
姜南及时抓住她攀着窗沿的手。
巨大的下坠力道猛地传来,姜南手臂被拉的笔直,肩胛骨处传来闷响。她被捆绑许久的双臂本就麻木胀痛,此时咬牙使出力气,扣住周言熙的手腕。
这里有三层楼高,掉下去不死也残。
周言熙仰头看姜南,她一只手被姜南拽着,一只手奋力攀爬窗沿。她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愿,她看向姜南的眼神,带着恐惧和乞求。
不要放开她,她想活着。
她不要成为任何人的棋子,她不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
她只想好好活着。
姜南读懂了她的眼神。
她回以她更坚定的目光。
姜南被周言熙身体可怕的下坠力死死钉在窗框边缘,粗糙的水泥和窗框边缘嵌入她胳膊,她头上的汗液大颗滚落,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两人的力量都在逐渐丧失,相连的手臂俱在发抖,想要爬上来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们都没有放弃,望向彼此的眼神似在互相鼓励,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周言熙眼眶里的泪蓦然滚落。
谁会想到,她人生最后一刻,竟然是跟这个曾经最讨厌最憎恶的人,生死与共。
她渴望的爱和认同从来没有得到过。
周家倾覆,她妈转移财产带弟弟走,让她背负债务留下来成为刽子手。
而她最恨的人,在她生死关头,竭尽全力的想要拉她一把。
“……”寂静中,姜南不知道她们究竟坚持了多久。
一楼前花园那两个男人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们计划着出国后的新生活。
她们两在这里负隅顽抗,等待希望来临。
姜南看着周言熙水光迷蒙的双眼,咬着牙,用气音道:“不要放弃……”
周言熙脸色煞白,点头。
姜南逐渐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秒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彻骨的疼痛由手臂往全身扩散,肌肉纤维似在极限边缘一根根崩断。
当一道刺目的、白晃晃的灯光如同利剑、猛地刺过来时,将这悬吊的场面照得惨白一片。
姜南被刺的闭上眼,灯光随即消失。
数架无人机飞上来,从窗口进入房间勘察。
伴着厉喝声,大门外的两人被制服,门被打开,接着是楼梯上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
“姜南——”蒋弈行粗重的声音响起,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
蒋弈行探出身子,一只手抓住周言熙的手臂,一只手拉开姜南,“你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