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嘉卉
“我吃了饼了。”齐眉摆摆手,有点抗拒。
“面就一口,再说你那个饼多大我还不知道么。”江问舟把碗放她面前,“赶紧吃了,不然我跟爸妈说你在偷偷减肥?”
齐眉:“……”
“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在减!”她嘟囔道,还是端起了餐盒。
然后示意他:“趁着人少,带师兄师姐们找个好位置坐嘛,不然一会儿合适聊天的好位置就没了。”
江问舟点点头,开玩笑说:“走吧,齐老板让我们别在这儿围着,她说她不想听我们聊天。”
齐眉:“……”你小子当着我的面颠倒黑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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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色很快变暗,迅速过度到华灯初上。
店门一次又一次被推开,客人们陆续将店里的空桌填满,开始热闹起来。
陈妍他们一边吃着江问舟叫的外卖小龙虾,还有在店里点的炸鸡,一边环顾四周,跟他说:“这上客率,你妹妹这店的生意不错啊?”
“现在天热是旺季,生意能好点,淡季就不好说了。”江问舟摇摇头道。
陈妍很好奇:“开这样一个酒吧,一个月能挣多少?比我们上班挣吧?”
江问舟一噎,好家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比较的。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清楚,也许吧。”
“可是……”他又接着说了,“每天工作到晚上十二点以后才下班,第二天可能还要七点就起来上班,多少人能长期坚持下来?”
他提醒陈妍:“你忘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哪儿了?”
“机场呗。”陈妍应道,说完才恍然大悟,“那是够呛,两份工一起打,这边还得自负盈亏,房租水电人工进货,都要自己头疼。”
“倒是没有房租,这个铺面是自家的。”江问舟叹口气,“要不是这样,会更难做得起来。”
秦一鸣啧了声:“要是我,就把铺面租出去了,这边店租不便宜吧?一年二十万总该有,那还不用自己操心,休息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这话也跟她说过,她不愿意。”江问舟忍不住吐槽,“而且这原来是人家的主业,要不是家里实在担心做生意不稳定,她连机场那份工都不想去。”
他说起当时家里的兵荒马乱:“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辛苦读了八年临床,进一步继续读博,退一步社区医院,似乎都有选择,但她就是不想。”
父母想不通,不知她这是对这个职业已经失望,同时又没有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她的决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别人不了解内情,才无法理解罢了。
他虽然知情,但以他们当时降至冰点的关系,他什么都不能说,一来可能会惹怒她,二来也很难在隐瞒实情的情况下,拿出足够的理由说服父母专为支持她。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读了临床也不一定非得干这行。”秦一鸣笑道,“不过要转行的话,确实越早越好,虽然都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但这成本能少一点是一点。”
蔡朝啃着炸鸡腿,说起自己的同学:“毕业干了两年就跑了,去了游戏公司做文案,也忙,经常看她朋友圈都是晚上十一二点才发的,但感觉她还挺乐在其中,我们同学之间有时候聊天说起来,觉得也挺好的。”
就算你能活到一百岁,人生也就三万多天,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让自己过得快乐点,为什么不呢?
江问舟点点头笑道:“是这么说,所以家里现在都觉得她这样还不错,尤其是还有我在做对比,加上这两年医疗环境越来越紧张,她这样虽然累一点,但至少不用担心……对吧?”
大家一听就忍不住啧声:“这也太地狱笑话了,跳过跳过,切话题!”
可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不聊工作上的事,聊私事又有点不知道聊什么,于是江问舟去问齐眉有没有扑克牌之类的玩具。
“扑克牌被借走啦。”齐眉一边摇着雪克壶,一边回答道,“还有一副桌游,玩是挺好玩的,而且你们有好几个人,能玩,就是可能要很久,要不要?”
“是什么的桌游?”江问舟一年问,一面在心里算时间,“四五个小时还不够?”
“《大西部开拓者:新西兰》,感觉最少都要三小时以上。”齐眉耸耸肩,“不过我们玩过六个小时的,后半段还疯狂加速,不然要更久才能结束。”
江问舟就说试试吧,“反正打发时间,没玩到最后也无所谓,难不难?”
“那倒是不难,可以造房子、剪羊毛什么的,还挺有意思。”齐眉应道,将摇匀的酒过滤到冰杯里。
等调好的酒被端走送去给客人,她这才抽出手来,在吧台底下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没一会儿,她端了个桌游的盒子上来,同时端上来的还有一盘水果,有橙子有蓝莓有菠萝有火龙果,还有荔枝,说是果盘吧,感觉复杂得不太像,可要是说不是果盘……
江问舟一愣,忍不住问道:“……这是?”
齐眉嘘了声,用气声跟他说:“别声张,悄悄端走,好吗?”
江问舟哦了声,但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所以……这不是菜单上的?”
这就是隐藏菜单吗?
一旁的田乐听见,忍俊不禁地嗤了声,说:“这当然不是菜单上的了,这是偷吃诶,这些水果要么用来榨果汁要么用来做装饰,怎么可能是果盘啦!”
江问舟:“???”
他看向齐眉,只见她一脸讪讪,分明有些躲闪,立刻便知道这是真的了。
“……你自己偷吃就算了,还让我们一起偷吃啊?”他忍俊不禁地揶揄道。
齐眉有些尴尬,眼神飘了一下,随后又变得理直气壮:“自己家的东西,算什么偷!”
说完了又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我都只吃橙子屁股。”
江问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少来,那是你不想吃,你要是想吃,能只吃它屁股?”
齐眉委屈自己的时候不是没有,但这不包括委屈自己的胃。
不过说是这么说,江问舟还是拿了两颗蓝莓递到她嘴边。
齐眉眨眨眼,看田乐他们都没注意,便赶紧低头将蓝莓含了过来,然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去。
但他走了没多久,陈妍过来了,齐眉看到她,以为她要点喝的,便笑眯眯地问道:“陈医生要喝点什么?”
陈妍摇摇头,笑嘻嘻地在吧台凳坐下,托着腮看着田乐和佟林调酒。
“你不和他们玩桌游吗?”齐眉有些好奇。
“我玩不明白。”陈妍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玩这些,看了一下没看太懂,干脆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齐眉笑着哦了声:“那就在这里坐会儿,聊聊天好了。”
正好有客人点了一杯莫斯科骡子,齐眉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伸手拿过一瓶伏特加。
看着她倒酒的动作,陈妍有些好奇:“你这样一个晚上都要不停地在调酒吗?”
“差不多吧,客人多,没办法。”齐眉开玩笑,“对员工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摇酒摇得手都断了,但对于老板来说,只有这样才能松口气,旺季都没客人的话,就离倒闭不远啦。”
“所以我是痛并快乐着。”她说完,将量好的伏特加倒进装满碎冰的高球杯里。
再加入姜汁啤酒和青柠汁,轻轻提拉混匀,最后加入青柠片和薄荷叶做装饰。
这样一杯莫斯科骡子就做好了,她按了一下铃,清脆的声音顿时在陈妍耳边响起。
看着酒被端走,她很惊讶:“这就好啦?这么简单?”
“鸡尾酒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齐眉一边洗杯子一边道,“入门简单,不然我也不会只学了几个月就敢想开店的事,但要精通可不容易,不然我也不用请乐乐和佟哥在这儿坐镇了,他们才是我们这儿的主调和副调,有些客人想喝我调的,只是给我这个老板面子罢了。”
“你们平时都要做什么呀?”陈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每天除了调酒,没别的事了?”
“当然有了,别的不说,单说每个月的酒单,那都要我们自己想的。”齐眉笑笑,“我们和奶茶店一样的啊,要有新品,才能给客人新鲜感,但是招牌经典也要维持水准,才会让客人愿意回头。”
“还要把控成本。”田乐笑嘻嘻道,“有一些原料涨价了,比如某款基酒,今年的售价比去年一瓶涨了差不多五十块,我们换不换品牌?换的话,能保证口感吗?不换的话,要涨价吗?”
其实说到最后,都是如何寻求平衡的问题。
陈妍听完点点头,说:“跟我们也挺像的,我们收了病人要用药,得考虑病人的家庭条件怎么样,这个药效果好,但比较贵,病人和家属能承担吗?不能的话有没有可替代的药?能的话,我们医院开得出来吗?住院住了半个多月,一看费用,卧槽!GRG计费超了!得去谈出院,会被病人和家属骂吗,我们都没好你们居然不给我治了?”
反正到最后就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只专注地干自己本来该做的事。
调酒师不能只调酒,医生不能只看病。
田乐闻言大发感慨:“这就是苦逼的人生啊!”
齐眉失笑,突然把一杯酒推到陈妍面前,陈妍一愣:“……诶?我没点酒啊?”
“请你喝的呀。”齐眉声音轻快,“虽然很辛苦,但我们可以用好吃的好喝的抚慰一下心灵,是不是?”
“这是今年为了荔枝季推出的新品哦,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味道很棒的,来这里的很多女客人都喜欢,你也尝尝。”
陈妍惊讶地哇了一声:“我这是……混上赠品啦?”
“聊得开心的客人都可能收到调酒师的掉落哦。”齐眉眨眨眼,笑眯眯道。
“不过我们一般是送shot,你可以理解为试喝,在四十毫升左右,每家店的shot容量可能不一样。”田乐帮着解释道。
陈妍听完看一下自己面前的大杯,开玩笑地问:“那我这杯是不是有友情成分?是正装的大杯诶。”
齐眉笑着点点头:“是呀,我纪叔叔住院的时候,多亏了你们照顾,请你喝杯酒而已,不算什么啦。”
这么说的话,她应该给其他人也送一杯。
说送就送,齐眉很快就调出了四杯和陈妍面前这杯一模一样的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按了一下铃。
江问舟他们在玩桌游,感觉像是在搞基建,一会儿建房子一会儿养羊,还得雇佣人来剪羊毛,说难不难,但就还挺琐碎。
刚开始没多久,他们就发现陈妍不见了,抬头找了一会儿,蔡朝率先发现:“她在吧台那边。”
江问舟之后便过一会儿往那边看一眼,见齐眉和她似乎聊得还不错,脸上笑盈盈的,这才放下心来。
秦一鸣在一旁留意到他的举动,不由得有些好笑。
但当着同事们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调侃和安慰的话咽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玩了一会儿,服务员忽然过来送酒,蔡朝疑惑地问他们谁点了酒,大家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问道:“你们眉姐让送过来的?”
服务员笑着应是,说了句“这是用新鲜荔枝汁和接骨木利口酒等调制的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请慢用”,就转身离开了。
江问舟失笑,回头对同事们说:“还有想喝的自己去点,不用客气,今晚我买单。”
“还得是我们老大啊!”蔡朝笑嘻嘻地应道,立刻表示,“我再要一份炸鸡,炸鸡就酒,越吃越有。”
“越吃越胖就有。”沈媛无语地白他一眼,然后说,“我要一份香草烤土豆。”
江问舟看他们说说笑笑,也有些忍俊不禁,低头抿一口酒,清甜的果香立刻迎面而来,这时节确实该有荔枝。
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拱了一下,扭头一看,好么,大白团子年年正在拱他。
“你怎么过来了?”他放下酒杯,伸手将它拉过来,揉揉它的脸,却见它的眼睛一直看向桌上的果盘。
顿时就明白过来,给它拿了一块火龙果,“就一块,水果糖分高,小狗不能多吃。”
说着还在它头顶揩一下手指。
年年吃完火龙果,歪头继续看着他,眼巴巴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动着可怜兮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