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第三年 第10章

作者:穗竹 标签: 情有独钟 婚恋 甜文 先婚后爱 现代情感

得到肯定回复,他叩下手机,顺手拉开旁侧的抽屉,拿了一支烟虚衔在唇边。

砂轮嚓出火舌燎过烟头,飘起徐徐朦胧的白烟,令他疏朗的面庞如隔纱,连眉尾斜裂的疤痕都变得没那么真切。傅砚清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半阖着眼,将燃了不到半截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摩挲掌间的木质打火机,指腹一寸寸捱过上方的刻字,像要揉进纹理里,而这木面也确实被他揾得手感润滑,如文玩的色泽。

傅砚清从前是不抽烟的,即便现在,两三天也碰不了一根。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染上这种习惯,只记得乔宝蓓对他说过一句,你看起来很会抽烟。

他顺应她的话照做了,但她轻轻皱起的眉告诉他,其实她并不欣赏这种男人。称不上叶公好龙,本身乔宝蓓也没说喜爱抽烟的男人,是他误会。后来她送了一只亲手刻字的打火机,他便习惯用到现在。

烟草里的尼古丁可以纾解压力,这是乔宝蓓教会他的事情。偶尔他会来上一根,不为社交,也无人够格为他点烟,是他揣想她的事时的习惯。

乔宝蓓并非是个难懂的女人,按照俗世的道德标准评判,她是有些庸俗肤浅,是有些好利贪财;是会虚张声势,是会胆小怯弱……这是她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造就的习性,不算缺陷,足有让人怜爱的分量,他不吝金玉,甘愿奉承。

她是将他从骇浪里,从垂死线拉回来的人鱼天使,本身底色是善良可爱的,所以习惯性为他编织谎言,总归有她的道理。

从绘画班上学来的那张素描,傅砚清让佣人装订框架,与所有千万元价格拍卖而来的藏品并列悬挂在墙上了。对他而言,结果和成品没那么重要,她所为他付出的时间、精力才弥足珍贵。

但愿他不在的时候,没有出现碍事的人。

电脑右下角闪动提示,是经理通过内部即时通讯软件传输的文件。傅砚清点收查明,其文件之庞大冗杂是两三个小时也检查不完的……他不假手于人,这事助理无法代劳。

找到小熊挂件是一回事,他需要确认——在地下车库和乔宝蓓相撞的男人,是否是他熟知的那个人。

正要着手调查,门口倏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的人是一直居家照料乔宝蓓的佣人,她端来了一碗热汤和止疼药,看见书房里的是他,面露愧色:“抱歉打扰您了,我以为夫人也在这里。”

傅砚清:“她现在应该在主卧。”

佣人刚要走,书房里的男人却起身向她走来。

她以为是又要吩咐什么,傅砚清却睇眼餐盘,问:“今天她刚好来例假了?”

佣人:“是,回来的时候喊疼。”

乔宝蓓贪嘴,非过敏严重的美食都爱吃,没什么忌口,他不曾约束她,只让家里负责三餐的阿姨注意营养。在外吃饭免不了误食或多食偏寒性的菜,她身子又敏感,月经头天肚子疼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时间不早,他该上楼陪陪她。

傅砚清没有思虑太久,摘下眼镜。

到主卧,他果然望见窝在床边,把电热宝往肚子上一塞的乔宝蓓。

喝了暖汤和止痛药,大概是出于心理作用,乔宝蓓的脸色好多了。

她半跪在床榻上,扯着他的衣袖,头往他怀里塞,声音软绵绵:“刚刚热水袋破了,撒了一床……”

依照所指的方向去看,傅砚清的确在床榻另一侧看到一圈水渍。

他抬臂微揽她的肩,颔首垂眉:“烫到你了么?”

“那也没有。”乔宝蓓咬着唇,将怀里粉嫩嫩的热水袋展示出来,轻哼:“那个三千块的热水袋还不如我这个几十块买的电暖宝,我还用了好几年……”

无法否认,听她嘀咕也是一种享受,傅砚清静了片刻:“这里太潮,换个卧室睡。”

“哦……”

得到回应,傅砚清立即将她连带小毛毯打横抱起,走向另一套格局稍小的侧卧。这里的软装偏童稚,原本是打算做小孩的卧室,但他近些年忙于工作,同房始终做好了防护措施,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乔宝蓓是很少踏足这里的。她窝在床上,有些新奇地拉一拉抽屉,摸一摸云朵灯盏,触及到他的视线,又佯装乖巧,捂紧小腹上的电热宝。

傅砚清静静地望着她,本是想当面问她今天的行径。但看她百无聊赖,不愿或说是怯于与他分享的模样,他便不由压下心底的探究,维持这份安静而祥和的氛围。

轿车距离入口不算遥远,从她下了电梯再到撞人,他几乎没眨过眼,不曾放过每分每秒每一帧。乔宝蓓会撒谎但不擅长骗人,自述和谁吃饭、做了什么,即便有出入,傅砚清也能猜出一二。

大概是他眼花,大概是他

多虑,大概是凑巧。

倘若她真要与其他男人吃饭,理应是与那人并肩同行,再不济,散伙时也是从各个出口分道扬镳。

他何必因为一个长相酷似妻子初恋的男人探究莫须有的事,寻得这种芥蒂,完全是自找苦吃。

乔宝蓓按时歇下,眉头还轻轻皱着。他问她是否缓解了,她这种时候倒是吃苦耐劳了起来,说没那么疼,头昏昏的想睡觉。

他便不做叨扰,自觉先离了卧室,而后下楼又辗转到书房,点开电脑。

书房没开最亮的主灯,唯有屏幕的光倒映在他脸上。傅砚清没戴眼镜,却也看得清每一行的事件记录和车标,眼镜对他而言只做装饰。

他的指腹向下滑动鼠标滚轮,一目十行,已经看到第二页,不算心神不宁,但仍有一缕思绪向外飘,对他发出灵魂般的拷问:探寻这些真的有意义么?有必要如此敏感?

傅砚清以掌覆盖面庞,深深地往下揩去,胸膛也起伏着状似叹气的呼吸。

值得肯定的是,他心底隐隐约约滋生出的焦躁,是对妻子出门不做报备的不快。他厌烦一切不在掌控之内的事,但可惜乔宝蓓不是他养在身侧的小猫小狗,无法、也不可能戴着项圈,对外昭示主者。

即便他牵引了一根绳索,将她放在绝对安全的屏障里,总会有不识趣的人因为她可爱,因为她漂亮,因为她耀眼而慕名靠近、触碰、染指。

随时定位的GPS已经没办法满足他。

傅砚清面无表情地想。

第11章

近臭远香的道理,乔宝蓓比谁都认识得深刻。

纵使之前抵触过傅砚清归国,乔宝蓓也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是渴望丈夫陪伴的。

可傅砚清除了给她很多很多钱,根本就不够尽职尽责。做1.爱做到一半偃旗息鼓,不打招呼开车接她,留她一个人在卧室睡……他总做一些不那么合她心意,不近人情,没有人味的事。

克制内敛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会说话,这和她那些自1蔚用的工具有什么区别?

她小心眼,每一处都在小本本记上一笔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切实记录了,不过也深知老实人不要写日记的道理,所以是码在备忘录和自用微博里的。

乔宝蓓从小就有这种写碎碎念的习惯,但她没什么文采,写的都是毫无营养的吹水日常,比如自己去哪哪儿吃了什么新鲜糕点,和谁谁坐了划艇,和某任男友又去了海边采风。她的微博小号从初高中用起,至今已经收录四千多条。

不是没想过注销换号,毕竟以今人眼光看待,过去那些博文照片都挺黑历史的。但她也舍不得删除,即使她鲜少回顾过去。

昨天聚会上,她和几个女同学聊得开心,纷纷添加了微信好友,这会儿躺在床上刷朋友圈,就能一连刷到三条合影。

小酌过红酒,又吃止痛药,乔宝蓓一时半会根本起不来,头也晕晕乎乎的。但点开那几张照片,她的视线清明了不少。

染红的长指甲在屏幕噔噔滑动每一人,放大再放大,直至定格在中心位置穿着蓝色条纹开衫的男人身上。这张照片拍得很模糊,稍远的人没有正面照,只能依稀看个人影轮廓,但乔宝蓓总觉得这人眼熟……很有预感他就是李逢玉。

在清一色发福的男性里,唯有他的体型精瘦好看,出奇的显眼。

将照片放小,朋友圈自动刷新,乔宝蓓看见了共友的留言。

宋瑛:【c位李医生?】

余丹丹回复宋瑛:【是的,你们前脚走他后脚到。】

居然真的是。

乔宝蓓内心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宋瑛向她发来私聊:【听说你昨天也早退了?】

发的太是时候了,搞得她都差点以为自己误触点赞。

她没有忸怩,回了个嗯字,又言:【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宋瑛的正在输入中停顿两秒:【昨天你没有生气吧?】

乔宝蓓没懂她在说什么,过会儿便看见她洋洋洒洒的一段话,说那群男生嘴上没个把,别往心里去,反正以后不会有交集;说她本来是想等等她,但看她一直没出来不回消息以为是不用等。

乔宝蓓不怪她:【我知道,你不是和我说了。】

她昨晚睡得早,看宋瑛发的消息用意念回应了就没当回事。她不想朋友之间太过毕恭毕敬,又说:【真是可惜了,没能一起喝杯酒。】

宋瑛几乎是秒回:【和谁?李逢玉?】

乔宝蓓顿了下,不算很违心地将错就错:【算是吧】

从这一刻,她们的话题便莫名兜转到李逢玉身上。人都是八卦的,即便那点话题已是车轱辘话,也总会翻来覆去聊个没完。

也许是聚了会,刷了朋友圈,与他隐约有一线极浅的缘的缘故,乔宝蓓还挺乐意陪聊这个前任话题的。

宋瑛发来语音:“我妈之前腿骨折,就是去他们医院看的病,恰好他回国,我们打过一次照面。我昨天早退,他还问我怎么一回事,我就说老娘没空。他脾气是真好,说可以下次约。我就跟他说,别了吧,我妈可不想第二次进医院,真是的——他这职业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乔宝蓓被她惹得忍俊不禁。

紧接着,宋瑛图文并茂,把一张官网上的照片发过来:“李逢玉看起来真是没什么变化。都说学医掉头发易毁容,他倒好,APP上展示的信息照片和本人没什么两样。哦,硬要说区别的话,可能是他脖子上的痣给P没了。”

乔宝蓓当即点开大图看,倒吸口气。

确实没什么变化。

而且有了岁月沉淀的熟感。

一瞬间,她这个爱发散幻想的大脑,开始蹦出不那么合时宜的片段——要是昨晚见上一面,他会对她说什么呢?

“醒了?”

沉寂的卧房,像被这道沉稳的声音一劈为二。

床榻上的乔宝蓓如坠山崖,心脏快从嗓子眼冒出来了,手机一个没拿稳,滑落到胸口,砸得锁骨疼。她顾不上,震悚地向后扭头,向声源处望去,看到了傅砚清。

男人去按墙上的按键,遮光性极好的帷幕缓慢向两侧收拢,彻底让她曝光于阳光之下。

他走了过来,到她靠近的床边。

乔宝蓓心神不宁,动动指尖,下意识要去收手机。

但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傅砚清躬身,替她拾起了。

他那么庞大,背脊一弯,宽厚的肩背如设伏的猎犬,在她面前亟待蓄力。敞开的领口坠下那条百元项链,在她眼前晃着,与惴惴不安的心同频。

千万不要看。乔宝蓓心里祷告起来,其心虚之处连她都琢磨不清。或许因为……从很早以前她就与他撒谎,谎称自己念书时是没谈过恋爱的。

可她也不是故意的。

嫁入豪门,她一没门当户对的家世,二没才学兼优的品行,总要粉饰一下没那么干净的过往。谈过恋爱自然不算什么,但对这种眼高于顶的高门大户而言,既然你没什么优点,或许出淤泥而不染的“单纯”就是唯一标准。

刚认识傅砚清那会儿,算上他,同时就有三个追求者。她瞒了傅砚清,也没完全瞒,就说谈过两任。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只敢用余光注意那只手机。好在傅砚清只是搁置在旁,没动分毫。

他今日穿着休闲随性,衬衣敞着v领,袖口被堆叠挽在小臂上,下摆由一条皮带收束出精瘦的腰。一米九的个头,站在旁边太有压迫感了。

乔宝蓓运了两回呼吸,才抬起眼,干巴巴地问:“你今天不去上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