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冷漠,沉默,毫无人气,寡言少语,沉厚迂腐,是乔宝蓓对傅砚清一贯以来的印象。
可他却一遍遍一次次打破印象,把她想象中的有关他的形象击碎。
他总是木讷肃穆?也不尽然,他的确是会笑的,笑得不难看,即便那狭长深邃的眼有尾痕。
他总是一言不发?也不完全,他经常得空和她搭腔,哪怕说一些无聊无趣的话。
他不完全冷漠,不完全沉默,甚至一扭头,她就能看见他对微笑的模样,一停步,侧耳去听,还能听见他笨拙地贴合当下流行的话题对她说些有的没的话。
啼笑皆非。
这种大了她十岁的男人,即将四十的男人,因为她和初恋情人吃饭、散步而……争风吃醋?
没有人会不觉得荒唐。
可细细想来,听着乔丽珍语重心长的话,她心底也虚:“还不是因为你……”
她习惯性推卸,理不直气也壮:“要不是你非让我买个礼,跟李逢玉吃饭,当面道谢,拓宽什么人脉,我怎么会被他发现和他吵架?”
“哦,你这就赖上我了?”乔丽珍挑眉,“我是让你给人送个礼,好好维系一下老同学的高质量关系,但我有说让你和人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出去吃饭约会谢吗?”
乔宝蓓蹙眉:“什么特殊的日子什么约会,我才没……”
话到嘴边,想起李逢玉说过的话,她嚼不对味,又蔫吧下来:“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乔丽珍:“嗯对,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呀。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他,你出差两天马不停蹄地飞回来,亲自开车去接老婆,却看见老婆和初恋情人走在街上,你什么感受?”
乔宝蓓抿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她沉默,乔丽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懒懒散散:“说呀,什么感受?”
“只是吃顿饭散个步,有什么好,好吃醋的……”说到那两个字,不知为什么,乔宝蓓总觉得很别扭拗口,不想说。
怕被听出来,乔宝蓓又犟:“而且我为什么必须知道他的感受?他也没有对我设身处地地考虑事情,还怀疑我。一个老男人一点都不包容不心疼我,我才不想心疼他,女人怎么可以心疼男人呢?”
听她说这些话,乔丽珍是又无奈又好笑,仿佛回到以前乔宝蓓幼儿园对她告状某某男生怎么不爱干净怎么不洗脚怎么抓她小辫的时候。
很幼稚,跟没长大似的。
她叹口气:“女人是不能心疼男人。但得知道男人在想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懂不懂?”
乔宝蓓嘟囔:“说得跟打仗似的。”
乔丽珍想说“就是打仗”,但话在舌尖拐个弯,又觉得不适用,不该这么教乔宝蓓。
她谈恋爱时就是太锱铢必较,掂斤播两,所以谈了分分了合,合了又分掉换下一个新人重新来过。反复在不同的人身上重蹈覆辙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对谈情说爱已厌倦,也没时间精力经营一段长期的亲密关系。
乔宝蓓和谁谈,谈了多久,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心思单纯藏不住事,高中毕业以后的恋爱对象也没藏着掖着,都与她一一据实交代过。
她知她就没认真和谁谈过感情,一旦受了点委屈,觉得有不对劲的苗头,就立刻分得很干净,还没玩洋娃娃的爱好长情。
这没什么不对的,还很省心,不会在烂人身上浪费时间拉拉扯扯闯出祸端,却也鲜少真正深入了解伴侣,没有经营长期关系的能力。
年轻时谈谈恋爱分分合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踏入婚姻又怎能像恋爱时一样逃避?
乔丽珍欲言又止,因为自己在这方面同样有空缺,也不知该怎么去和乔宝蓓讲,给她开导。
沉默太久,乔宝蓓忍不住出声催促:“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回家啊……”
理发店的员工也都在店里候着,时不时传来谈笑和催促的声音。乔丽珍用裹了石膏的手稍微挥挥示意,狠狠心,压下气:“乔宝蓓,你现在结婚了可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总不能动不动就说要回家要回家。”
“你还当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呀?和谁相处不开心就打电话喊我。又没发生什么大事,你总得自己试着去和人沟通,和人解决,是不是?他是你丈夫,又不会真把你生吞活剥了。要是次次都逃避次次都回家,这怎么得了?日子都不用过了。”
“那他要是真的对我不好,下次你接到的就不是我的电话了,就是在社会新闻上看见我的名字了!”乔宝蓓深吸口气。眼一闭,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乔丽珍油盐不进:“哦,你以为他们这种豪门不会压什么热搜,买通新闻报道啊?”
听这话,乔宝蓓的脸更白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点?那更完蛋了,社会新闻都上不去了!
手机屏幕又蹿来一通来电,看见是谁,乔丽珍顿了顿,不假思索:“你等等,我接个电话。”
她挂断得干脆利落。
乔宝蓓看恢复主屏幕的手机,简直不敢置信。神魂仿佛在一瞬间被死神勾了去,她身骨无力,顿时塌落闭眼到床上。
中途挤进来的电话是傅砚清打来的。
不算意外,也确实在乔丽珍的意料之外。别说乔宝蓓了,她一个普通老百姓面对傅砚清,即使是一通电话,也多
少会犯怵。
她没让人等太久就接了电话,隔着屏幕鞠躬着腰,讪笑两声:“欸,傅总,您稍微等我一下,我这里还有事要和人说,就等我一分钟。”
得到对面的首肯,乔丽珍开了静音到店里让几个还在等的人先坐车去餐厅,自己则额外打一辆网约车。等人散去便坐在沙发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您继续说,是有什么事吗?”
两个人吵架闹僵关系,她的心也跟着一块揪起,分外忐忑。
起初头回见傅砚清,乔丽珍对他这个侄女婿也不是很满意。脸是好看,就是总板着一张脸长得太严肃,人是谦恭,但不说话时确实感觉不好相处。年纪又大,家里又实在太殷实,怕宝蓓嫁过去镇不住场子被人欺负,她也是日省月试,揣摩考验很久。
傅砚清的表现挑不出错,不论是否真心喜欢,对乔宝蓓的情绪是稳定的,也舍得花钱。一个人的好和爱是装得出来的,但长得丑和没钱是遮掩不住的。
他装作普通人追了乔宝蓓一年半载,看宝蓓和其他人投合相好,这耐力也不是谁能比拟的,又怎么会在婚后连宝蓓和人吃顿饭就忍受不了?
她不好意思问他,也没想过要在乔宝蓓身上找问题,就想听听他怎么说,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傅砚清的态度依然是平和的,她没问,他也提了今天的事,甚至还问她,是否要把宝蓓接回去一段时间。
乔丽珍立马警觉了起来:“别,这可解决不了问题。”
“你有这心是好的,别老听她哭哭啼啼要回家就真让她回来。次次纵容,次次避而不谈这怎么行?日子是你俩过的,总得面对面好好谈。”
乔丽珍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她就是吃软不吃硬,必须要人哄着,小孩子脾气,跟没长大似的,得你多担待些。”
“嗯,我会。”傅砚清掌着手机略一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深而晦暗,“是我的问题。”
听他态度谦和,乔丽珍也拿不准真伪,挂断电话以后,想着晚点吃完饭回去看看乔宝蓓,或是再打电话问问情况。
她人到餐厅吃饭,包房里的气氛很热闹,觥筹交错,哄笑声一阵接一阵,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才意兴阑珊准备散场。
在这期间,乔丽珍一直等着乔宝蓓的消息,等她是否会打来电话。她都想好要怎么哄劝,谁料这半个钟头也没等来一通。
她按捺不住心,没参与几个姐妹逛夜市的活动,辗转到走廊的盆栽旁,给乔宝蓓拨去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总算接通。
乔丽珍刚想说话,听到的却是傅砚清低而沉的声音:“她在睡觉。”
话到嘴边,得亏没说出口。乔丽珍不尴不尬地笑:“睡了?也是心大,那估计没什么事了。”
傅砚清“嗯”了声:“她醒了,我会和她好好谈谈。”
乔丽珍忙说好,挂了电话,拍胸顺心,给脸扇风散散热。
她这调和员当的,都可以直接去官方的调解平台值班了。
-
卧室里。
傅砚清将手机撂下,坐在床边侧目看床榻上熟睡的人,攥了攥手,轻轻去抚她面颊的碎发。
他本是想做些事转移注意力,静静心,但线上会议里频频出神,只好提早结束。
开了监听器,本身也听不到想听的话,反而还知晓乔宝蓓啼哭着想回家的事。
傅砚清说不清自己听到时是何种心情,他已没了脾气。从开门上车,给她洗手作羹汤的那一刻,心气就已经压到最低。
不用乔丽珍说,他也知道,乔宝蓓确实像个小孩,得顺着得依着,胆小怕事还娇气。为了现在已有的生活,她怎会去做越界的事?哪怕心里有念想,应当也只存在于浅层的意识。
他早就知道她不喜欢他,结婚也只为富贵荣华,图个优渥的生活。他早就知道年龄的差距如天堑沟壑,会有诸多不适宜不适配的观念和冲突。
他想过婚后坦诚相待,尽可能地培养感情,但相隔两岸,生活不同频不同步而是常态。乔宝蓓不会迁就他,即便从学校毕业,异国期间也没来看望过他。
他也想过就此维持已有生活,放弃那些不可奢求的幻想,但偶尔看她对自己露出的笑,弯起的眉眼,他心里又无可救药地滋生妄念。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经过这件事,她会不会连维持表面婚姻也不愿意?
傅砚清不敢也无法再深想下去。
他在床边默然平静地看她熟睡的模样,心里仍是翻江倒海。
他需要做些什么压制自己。
神不知鬼不觉,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不会伤害她。
傅砚清双眼渐深,俯身以指摩挲她的唇,将头埋得越来越近,越来越低,直至碰到她的唇,又立即充满迷恋而放纵地吮着。顺着脖颈到蕾丝领,覆托着腻白的丰润,他的大脑一瞬抵达云端,仿佛已沉溺在温柔乡。
第30章
半个小时前。
乔丽珍挂了电话后,看着空荡荡的主屏幕,乔宝蓓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天再塌,抬臂嗅着身上的汗味,乔宝蓓还是得去浴室清洗。傅砚清有洁癖,她也有,稍微出点汗就恨不得一天洗八百遍澡。
以前没结婚还住出租屋时,她夏天不敢开太久空调,向来是睡前洗得香喷喷的开风扇过夜,然后隔天早起再洗个澡,打扮精致去小诊所。
做美女是比常人多一层对容貌的在意。因为自小被人夸着长大,所以对外绝对精致到头发丝,不允许有一丝松懈。哪怕爱吃甜食,喜欢喝奶茶,乔宝蓓也很少多吃贪杯,不到一米六的个子体重常年维持在一百多不超过一百一。
从科学角度而言,她这种身材体重是极其标准的,没必要减肥,但也不能再胖下去。
漂亮是双刃剑,外界的正负反馈永远让乔宝蓓清楚自己的容貌状态,于是也不自觉多一分自恋心理。
坐在镜前,看自己哭得通红的双眼,苍白的脸蛋,她忽然就忍不住打开前置摄像头,用多种角度拍摄自己漂亮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想傅砚清会不会是看见她这样才心生怜悯放过她?
男人就没一个不看脸的!
乔宝蓓冷哼,拍了十几张照,开始挑选好看的角度,或是放到软件P。
其实没什么好P的,她向来生图直出,可是这种照片,她又怎么好意思发朋友圈?会被人笑话的吧?
乔宝蓓不是傻子,很快就遏制了这种自恋行为,何况老手机可登不上微信。
她放下手机去洗澡,将身体泡得暖融融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换上纯棉裙躺倒床上,困意很快涌上来。乔宝蓓望着天花板出神,想到车上的事,感觉手心还仍有傅砚清的余温触感。
她闭眼哎呀一声,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没把那种心思倒走,于是平躺着将手滑向裙摆,没入蕾丝带边沿,以指按着车欠肉。
没有片源起兴,只是闭眼重现车上的事,发散思维延后那时没有争吵可能会发生的情景。乔宝蓓的脊背便不自觉悬着弓成桥梁,交叠着丰腴的腿,在一阵轻微的抖后,抵达至高无上的天堂。
退了以后,乔宝蓓怔忪地看着吊顶的水晶灯,拿起那只泠泠的发皱的手,心底感到一阵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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