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三月
四人称李桑枝“李小姐”,态度慎重,送完东西就走,不多待。
“来时匆忙,没想起带上礼品。”费郁林言语间饱含歉意。
拜访长辈两手空空,这样既没教养也没礼数的事,第一次发生在他的世界,他是真忘了,长久奔波的疲惫加上一心想见到人导致的。
随行的记得也不敢提,怕耽误他脚步。
“这有什么的,我爸爸还只招呼你一下就自已睡了呢。”李桑枝安慰自我谴责的老男人,她随便问那几个人是谁,她一个没见过。
费郁林轻描淡写:“都是表弟。”
“表弟啊。”李桑枝问道,“那他们住哪里?”
费郁林扫视小客厅:“镇上。”
李桑枝嘀嘀咕咕:“只有不怎么好的旅店……”
“应付一下没问题。”费郁林的视线掠向墙上奖状,是小女友中学时期的优秀干部奖。
李桑枝不想他通过奖状问自己读书情况:“哥哥吃没吃晚饭?”
费郁林道:“没吃。”
“那我给你下碗面,你去楼上洗澡。”李桑枝在他脸上亲一口,老男人也是运气好,早两年她家还没装热水器,他来了,只能兑一桶水去卫生间,蹲在桶边上,拿水瓢一瓢瓢的往身上泼,那画面真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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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郁林吃到了去年本该收到的腊肉。
李桑枝双手托腮,期待地问:“好不好吃?”
费郁林:“嗯。”
“那多点。”李桑枝见他顿住,柔柔说,“吃呀。”
就没吃过腊肉的费董心绪没法表达。
李桑枝直直看他:“不够还有。”
“咳,够了。”费郁林低咳,“够了。”
李桑枝转了转眼珠,抱着他胳膊把脸贴上去,他吃面也要黏着。
“咚咚”
玻璃窗被敲,李桑枝过去打开窗户,王振涛在窗外伸头:“阿枝,你怎么好久都不回我短信,我打电话你也没接。”
李桑枝的手在兜里摸发夹:“手机电池在充电。”
王振涛得知她不是故意不理他,好受些:“你打算怎么管那老板,明天你大姨小姨就要来你家吃饭,你要把他藏衣橱还是床底下?”
李桑枝说:“明天他就走了。”
王振涛又好受些:“他来做什么,你们没订婚没结婚的,他就到你家来,还住你家。”
想到重要事,王振涛一张脸紧绷:“他今晚睡哪?”
李桑枝拿出个发夹把玩:“我爸爸跟我爷爷一个床,他睡我爸爸的床。”
王振涛担心的情形没出现,他松口气:“那人真会给你添麻烦。”
“别这样说行不行。”李桑枝不悦,“他是想我才来的,从国外飞回来,都没歇就来找我,一路上不知道多累,眼里都有血丝了。”
王振涛看她这副护犊子样儿,心碎成渣:“阿枝,你不要感动,他只是对你这个类型的有兴趣,碰到跟你同类型比你年轻的,他就会……”
李桑枝打断:“他不是看上我这个类型的,他是单纯看上了我。”
见王振涛不信,她伤心道:“怎么,振涛哥,你是觉得我不配吗?”
王振涛急忙解释:“没有没有,阿枝,我怎么会觉得你不配,你值得世上最好的,我是怕你被骗,那种人最会骗小姑娘。”
李桑枝心里好笑,为什么就不能是我骗他呢,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没听过啊?
费郁林夹一片过咸的腊肉放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
两家一前一后,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感情自然要好,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站在窗边吹着风雪说话没什么。
一说就说个没完也没什么,能理解。
“嘭”
客厅冷不丁有一声响。
李桑枝神经一颤,她立刻回头:“怎么了?”
费郁林无奈皱眉:“没事,只是不小心摔碎了碗,捡的时候划破手,流了一点血。”
李桑枝看王振涛:“不说了,你回去,谁也不准告诉。”
他还没说话,她就把窗户关上,慌张地走到老男人面前:“都流血了怎么还没事。”
“别管碎碗了,我看看你的手。”李桑枝阻止他捡碎片,他这手又白又长,拿钢笔赏心悦目,摸她脸摸她嘴的时候触感好,掐她腰的时候很有性张力,她是真喜欢,所以关心也是发自内心:“疼不疼啊?”
费郁林出声安抚:“不疼。”
李桑枝眼睛湿湿的:“你说疼嘛,我想心疼你。”
费郁林垂眸,半晌掀了掀唇边:“好吧,疼。”
他抵着她小巧鼻尖,嗓音沙哑,有那么几秒近似卑微:“到你了,心疼心疼你哥哥。”
第34章
李山听见碗掉地上的动静了,他以为是两人吵架,又怕闺女吃亏,又怕人家大老板一气之下铲平他们家楼房,没多想就匆匆出来。
而后又匆匆回房。
不是吵架。
当时李山的角度,富商坐在板凳上,脚边是碗碎片,他闺女给人家吹吹手指流血的地方。
腻歪得很,真的腻歪得很。
李山叹气,他没能给闺女好的家世,让她做富二代,不然她是可以……
那也不可能,要想天泰董事长做乘龙快婿,一般富二代家庭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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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创口贴,李桑枝就带费郁林去厨房,*捉着他的手伸到水池,从桶里舀一勺水浇上去。
水流从淡红到清澈。
伤口处泛白。
“哥哥,我给你拿红药水去。”李桑枝把费郁林推到锅灶后面的小板凳旁边,“这儿暖和,你坐这等我。”
费郁林坐下来,这地方小而拥挤,他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姿势别扭不舒服。
李桑枝从上到下看他几个瞬息,突然就捧着他面颊,凑上去亲了一下:“我的生活跟你的生活不是一个世界,你要是不认识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农村,但是……”
顿了顿,继续说:“我家不是少有的呢,是好普遍好常见的农村。”
费郁林眉目松懒:“所以?”
“没有所以。”李桑枝的呼吸自他薄唇到漆黑的眼睛,又原路往回走。
甜蜜蜜的,拉着丝儿。
小女生表达爱意没轻没重。
费郁林喉头滚动:“不是要去拿什么红药水?”
李桑枝怀疑他是第一次听红药水,没用过那玩意儿。她把他散下来的额发捋上去,指尖描摹他凌厉眉峰:“那你等我。”
“不要乱走哦!”
费郁林扫视小厨房,这能乱走去哪,他打量周围,只认识一捆靠墙放的干柴,其他都不认识。
这里的条件贫苦到出乎他想象。
费郁林起身在厨房看看,小女友说的锅灶被他研究了片刻,没研究出名堂,桌上有一些剩菜,不是用盘子装的,用的是不锈钢盆和瓷盆,还有许多肉类的半成品,同样在盆里。
桌底是品质粗劣的蔬菜,随便放在地上。
墙壁打铁钉绑住尼龙材质绳子,挂着干辣椒大蒜和腊肉等等。
橱柜纱网破了贴着新的旧的胶布,里面是几碗烧好冰冻的鱼头。
这个四面透风的厨房到处烟火气。
费郁林置身此地,仿佛进入异时空,他少有的恍然,继而感觉妙不可言。
人生奇遇谁又能说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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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药水,顾名思义就是红色的药水,颜色比费郁林预想的要红,鲜红色的,一大片覆盖在他手上伤处,还有一股刺鼻味道,成分大概主要是乙醇,汞溴红。
“擦了明天就好了。”
李桑枝又把棉球伸进药水瓶,沾了药水擦他伤口,认认真真地擦着。
“真的,我从小用到大的,不光好的快还不留疤。”李桑枝托着他手,“你看我身上没疤吧。”
费郁林看她清秀眉眼:“还没看过。”
李桑枝脸一红:“那是你自己不看,又不是我不给你看。”
她抬起脸,嘴唇被她轻轻咬/进齿间:“哥哥,我房间在二楼,你到我房里,我们……”
费郁林按着她后颈往前一带,她颤颤和他对视,他们距离太近,呼吸交/缠如唇/舌。
“你房间我就不去了。”他说。
“为什么呀?”李桑枝不明白,“你都来我家了,为什么不去我房间?”
想着下次去啊?也许下次到来前,我俩就已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事可不能拖,拖久了就黄掉了。
她的声音里多了一点哭腔,置气说:“不去就不去。”
下一刻就垂下眼睛不看他,不一会儿,一滴眼泪从眼眶掉落,顺着白皙脸颊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