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河山
还有……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她最害怕的事情，警察在查杨老三是怎么死的。
她和警察接触过了，她心里头非常害怕，她总觉得警察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
她那干瘦的身体里，这些事情一下一下地拉扯着她，让她神经一抽一抽地疼。
不能再想了，割红薯藤，先割红薯藤，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而是一镰刀一镰刀地割红薯藤。
很快，红薯藤码了起来，她割好了红薯藤，背着往家走。
家门口，她大女儿用背带背着小女儿，应该是她自己缠得背带，背带没有展开，就是简单地裹了一下。
小女儿在她姐姐背上哭，大女儿像个小大人一样，一颠一颠地哄着妹妹。
“不饿不饿，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妹妹乖哦，妹妹乖哦。”
慧香站在原地，她背上是一层一层的红薯藤，心里是杨老三的死，杨老五要生的儿子。
可此时此刻，她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那些事情好像没有那么吓人了。
她站在这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的一生。
父亲一心想要生儿子，母亲一天到晚地唉声叹气，做不了一点主。
她们两个慢慢长大，然后因为父母名声不好，嫁不到好人家，只能嫁到其他镇上去。
因为离得远，没有亲戚朋友，一个人无依无靠，所以一点都立不起来。
一辈子就这样了，她好像看到了她女儿的一生，这让她喘不过气来。
晚上，慧香心口疼，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杨老五还在旁边阴阳怪气道:“我三哥死了，你这幅样子做给谁看？要不要跟他一起死了，去阴间当夫妻。”
慧香听着，心口更疼了。
杨老五怎么不和杨老三一起死了算了。
可她想来想去啊，杨老三死了也没用啊。
杨老三死了，她和两个孩子怎么办？杨家人会把地和房子给她吗？
不会啊。
那她去哪儿养两个孩子？娘家吗？娘家也不会要她。
她不再想着非要在杨家了，脑海里开始想，哪儿能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第二天，云松过来通知杨家人尸检已经结束了，很快杨家人可以领回杨老三，让他入土为安了。
她一来，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慧香不见了。
今天一大早起来，杨老五没有看到慧香，以为慧香去做早饭了。
厨房里没有人。
两个女儿也不见了，杨老五这才回屋子里，一看，衣服都没有了。
慧香跑了？
她怎么敢！
云松知道了情况，以为慧香是回她娘家了。
水库的袁老太却很担心，说道:“我之前在晚上看到过慧香来水库旁。”
她没把话说清楚，但意思很明显了。
袁老太年轻的时候，那些走投无路的女人带着孩子投水的也不是没有。
云松却摇头，道:“我听杨家人说，她带走了衣服鞋子。”
不像是寻死。
第65章
警察们遇到了难题。
杨老三身上并没有其他线索，安眠药还是他自己买的，他家里人全都主张他是自杀，唯一有牵连的慧香失踪了。
本来这种发生在家庭内部的谋杀，就具有很高的隐蔽性，再加上人已经死了一周以上了，又是在山林里，案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每次审问杨家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只是咬定杨西为自杀。
其中杨老爹是脾气最大的那个人。
“你们警察就是这样，想要把自杀案子变成凶杀案，这样你们就又可以抓人了。”
云松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人的攻击性了，她看着对方的眼睛，道:“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自杀。”
杨老爹立马说道:“这就是自杀，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吗？”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强势。
云松记得这段时间村子里其他人对他的评价，这是一个因为有五个儿子，所以在村子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人。
过去二十几年，仗着这种人数优势，不允许任何人冒犯他，自然也不允许自己家有丑闻，被被人笑话。
云松便说道:“我们必须找到凶手，不只是为了给受害者一个公道，同时也是要保护凶手周围的人。”
“一个人因为一点小事，他就杀人，并且没有任何愧疚心，也没有受到惩罚，那他很有可能会一直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云松这句话点到了杨老爹的痛处，他倒不是怕凶手再杀人，而是心里头难受怎么能杀自己的兄弟？
再大的矛盾，都是兄弟，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可他现在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自然不能再没一个儿子，最重要的是，兄弟相残，这事村子里说起来，到时候都是看他们家的笑话。
杨老爹怎么能接受？于是，他继续板着脸，说道:“随你们怎么说。”
云松也就没了法子，这边就留了两个侦查人员。
云松还得带人去找慧香，她们的人去过百合镇，慧香没有回娘家，这并不意外。
云松和她接触过，她能够感觉到慧香这个人很害怕和人接触，云松猜测她可能没有去找任何人，而是带着自己的孩子躲进了深山。
现在是冬天，深山里有野猪，云松担心慧香和两个孩子的安危，所以云松得进山搜索。
水库这边，慧香不见了以后，袁老太就不断地想起之前大晚上慧香来水库的事情。
她心里头是真怕慧香带着两个孩子跳水库。
于是，她晚上也不敢睡觉了，晚上她带着狗，巡视着水库。
偶尔水面上出现了什么，她心里头都要吓一跳，好在一晚上下来，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她便起晚了，只听到狗在一直叫，她赶紧出来，一出来就看到狗对着水面在叫。
而水面上飘着什么东西，好像有三个人……
她两眼一黑，赶紧解开了船，划了过去，竹竿戳到小孩子的衣服的时候，她心都停了一拍，好在，戳空了。
只是三件衣服。
一件大人的棉衣，一件半大孩子的外套，一件一岁左右孩子的衣服。
袁老太在水库多年，对其他事情可能不了解，但对于落水溺亡这件事情非常清楚。
别说冬天的衣服通常都要扣得紧紧实实，就是夏天穿的短袖，溺亡在水库里，衣服也不会单独飘起来。
她看了看这三件衣服，棉衣有扣子，但这件棉衣的衣袖上被烫出来了一个洞，应该是平时烧火做饭没有注意，烫出来的。
一大一小的孩子的衣服，都不是什么好衣服，要么是上面有洗不掉的污渍，要么就是缝补了好几次。
袁老太看着这个，心里头就有了数，她没有去找警察，而是拿了刚才捞到的大人外套，往杨家跑。
这对她来说，也是老业务了。
杨家还在办葬礼，杨西算是横死，这种死亡，在农村里非常忌讳，所以停棺停在外面，还请了道士来驱邪。
袁老太一到就喊杨老五。
“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你媳妇慧香的衣服？”
“我今天早上去查看水库，一看就看到了这衣服，你们快看看，这是不是你们家慧香的？”
慧香的大嫂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慧香的啊。这里烧了一个洞，是去年二表姐家做事，我们过去帮忙，慧香烧火的时候烧到的。”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可立马也就明白了，慧香……慧香跳水库了？
村子里其他人并不知道还有两个孩子的衣服，袁老太只拿了慧香的衣服下来辨认。
那衣服找到了？人呢？还有两个孩子呢？
“杨老五，你跟我一起去水库，去捞人，我这把年纪，这么冷的天，下水撑不住。”
杨老五本能地不想去，一方面是冷，另一方面则是觉得不公平。
“慧香之前已经是我三哥的媳妇儿了。”慧香没有给他生儿子，后面又跟他三哥不清不白的，现在人死了，还要他大冬天下水？凭什么？
他自然不肯去。
旁边，杨老爹说道:“你跟袁老太一起去捞人。”
杨老五并不愿意去，他心里头对自己父亲也生出了不满，他觉得自己父亲应该清楚为什么自己不想去水库捞人。
“我不去，我还有事情要忙。”
这一次，其他人就觉得不对劲了。
杨老五……他老婆死了，怎么他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尽管说是杨老五和慧香离婚了，可是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是为了生儿子假离婚。
慧香当然还算是他老婆，现在慧香跳水库了，杨老五怎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杨老五这段时间没有多余的感情，毕竟他这几天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现在哪怕是说慧香没了，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责备慧香在这种时候给他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