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元
另一边,老潘眼见兄弟们接连被制服,眼中狠色一闪,猛地拽过身旁的女郎挡在身前,另一只手从沙发缝里抽出一把黑星手枪,枪口死死抵住女人太阳穴。
“退后!不然老子崩了她!
他狰狞咆哮,额头青筋暴起。
方远纹丝不动,枪口稳稳对准老潘,声音冷得像冰:“整栋楼都是我们的人,你插翅难飞。”
空气凝固了一秒。
“啊——!”老潘突然痛吼一声,手腕被人从背后狠狠一记肘击!
手枪脱手落地,女郎尖叫着挣脱。
老潘踉跄回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最信任的侄子——潘成。
“潘成!你他妈……”他目眦欲裂,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居然吃里扒外?!”
潘成没说话,只是沉默地退到警察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叔叔”。
“王八蛋!老子宰了你!!!”
老潘暴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扑向潘成。
潘成躲闪不及,“砰!”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脸上,鼻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衣领上。
老潘还想再打,可下一秒——
只听“咔嗒”一声,冰冷的枪口就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老潘全身僵硬住。
不等老潘反应过来,方远动作快如闪电,一个利落的过肩摔便将老潘重重砸在地上,用膝盖死死压住他的头。
老潘的脸被挤压得扭曲变形,却仍狰狞咆哮:“潘成!老子是你亲叔!你连血亲都出卖,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潘成抬手抹去鼻血,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叔……收手吧。”
“哈哈哈……好!好得很!”老潘突然癫狂大笑,声音嘶哑,“李少说得对……我们中间有鬼!我他妈怀疑过所有人,可老子从来没想过会是你!”
他猛地挣扎,目眦欲裂地瞪着潘成,“老子真是瞎了眼,当初就应该一枪崩了你个兔崽子!”
潘成沉默着,眼前却浮现出三个月前的那一天——
老家村口,母亲攥着他粗糙的手,眼里闪着希冀的光:“你叔在深圳发大财了!一天赚的顶咱一年!你去跟着他,准没错!”
他怀揣着憧憬踏上南下的火车,满脑子都是叔叔衣锦还乡时的风光——金链子、小轿车,还有村里人羡慕的眼神。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闷棍。
他以为过来深圳跟着叔叔一起打拼,他还年轻,有的是力气,他也不怕吃苦,因此他做好了要吃苦流汗的准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钱需要别人的命和血来换。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夜,仓库里,叔叔笑着递给他一把刀说:“阿成,见见血,才算自己人。”而地上那个被捆住的男人,眼里全是绝望的泪……
他太害怕了,他不想做犯法的事,他更不想最后被抓去枪毙!
潘成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警察押着垂头丧气的臭棋周经过时,他突然抬起头,对着潘成吐了一口痰,恨声骂道:“叛徒不得好死!”
潘成没反驳,只是默默擦掉脸上的摊,然后沉默地跟上队伍。
包厢里安静了下来,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和血腥味,破碎的酒瓶玻璃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方远环视着空荡荡的包厢,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李少居然没在包厢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副队长狠狠踢翻一个空酒瓶:“我们盯了这么久,这畜生居然连庆功宴都不露面!”
方远走到窗前,深圳的夜色依旧繁华,可他知道,在这光鲜的表象下藏着怎样的罪恶,“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走私案……谁能想到,这混蛋把合格钢材换成劣质品,过去两年因建筑坍塌事故死亡的名单,就足足有49人!”
副队长咬牙切齿道:“李少这杂种,为了钱连人命都敢当儿戏!我们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虽然没能现场抓到人,不过证据已经确凿,”方远转身,眼神锐利如刀,“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要有人指认他。”
远处,警笛声划破夜空。
这场猫鼠游戏,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
李兰之觉轻,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过来,所以往日常明松摆摊回来她都会被吵醒,但今晚吵醒她的不是常明松,而是来自楼下的猫叫声。
今晚的饭菜有点咸,她醒来后觉得口很渴,便摸索着起来,准备去客厅倒水喝。
来到客厅,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常明松打呼很厉害,平时在卧室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可今晚却很安静。
难道是时间还早?
常明松通常摆摊到一点多才回到大院,可她一早就要去批发市场进鱼,所以她一般九点多就会上床睡觉,并不会等他回来。
“吧嗒”一声。
李兰之把客厅灯拉亮,客厅的老座钟正好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咚!咚!咚!”
三点了。
李兰之看向空荡荡的客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么晚了,常明松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是今晚的生意特别好?可今天非年非节,就算生意再好,这么晚了早应该回来。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大杯凉水灌下去,喉咙里的那股渴意才满足地被压下去,她把搪瓷缸放好,然后走到窗口眺望出去。
窗外一片漆黑,天空只有零星几颗星子,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声。
李兰之回到桌边坐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常明松又跑去找臭棋周他们了?李兰之眉头皱起来,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常明松这段时间来几乎不主动提起臭棋周这人,就算偶尔提起,也是一脸的愤恨,而且他天天去摆地摊,不像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没有离家出走,难道是臭棋周那帮人又找上门来?
这个念头让李兰之的脸变得更加惨白,想到那两根血淋淋的断指和十万元,她整个人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上次对方从他们这里拿到十万元,难保他们不会再来要,万一他们真来要钱怎么办?上次是严家帮忙解决了,这次总不能又跟严家要钱啊。
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严家再有钱也遭不住这样的儿媳妇,再来一次,就算常美怀着孕,严家说不定也会让儿子跟常美离婚。
李兰之脸色煞白站起来,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走来走去。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去报警吗?肯定不行,万一常明松真被抓走,一旦报警就会要了他的命。
或许她应该去摆摊地方找一找,说不定常明松没被抓走,只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想到这,李兰之拿起放在门边的钥匙就要出门,可刚打开门,她就停住了。
她不能去,不说常明松不可能在摆摊的地方,万一真是被臭棋周那帮人给抓走了,她这会儿过去,说不定也会出事。
这么一想,她又冷静了下来,把门关上,钥匙放回去,她重新回到桌边坐下来。
她不能急,不能乱,或许什么事都没发生,常明松说不定只是被朋友喊去喝酒,喝醉了忘记回家。
她决定等天亮后再说。
李兰之躺在床上,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一丝睡意也无。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时钟指向五点——这本该是她去批发市场进货的时间,可今天她只是机械地起身,机械地洗漱,机械地坐在客厅里等待。
六点整,钥匙转动的声音终于响起。
她几乎是跳起来冲向门口:“怎么一晚上都没……”
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门口的只有常静,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写满疲惫。
常静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厂里赶货,通宵加班……不过接下来我能休息两天。”说完她晃了晃手里的早餐袋,抱歉补充道,“不知道妈你在家,我只买了一份肠粉和豆浆给二姐。”
李兰之不在意吃的东西,目光越过常静的肩膀,空荡荡的楼道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
这时林飞鱼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到客厅里的两人明显一怔:“妈?今天怎么没去卖鱼?”
常静这才反应过来,困倦的眼睛突然睁大:“对啊妈,你今天……准备休息吗?”
李兰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终于下定决心:“你爸……一晚上没回来。”
这句话像块石头,重重砸在现场每个人心里。
林飞鱼身上的瞌睡虫瞬间清醒了,一脸惊讶道:“叔叔去摆摊一个晚上没回来?那他去哪里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睡衣下摆。
李兰之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钥匙:“我正准备去他摆摊的地方看看。”
林飞鱼的脸色刷地变白,显然想到了那十万块钱的事:“我去换件衣服,然后跟你一起去!”
常静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前迈了一步:“我也一起去。”
“你在家等着。”李兰之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坚决,“万一你爸回来,家里得有人。”她的目光扫过常静发青的眼圈,语气软了几分,“你吃了东西先去睡会儿,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常静这才点头应好,把豆浆油条塞过去:“你们吃了早饭再去找。”
李兰之没心思吃,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去多少地方,她还是勉强和林飞鱼把那份肠粉分吃了。
等李兰之和林飞鱼两人一走,常静也没有去休息,而是下楼去公共厨房做了一窝粥,又煎了一盘炒通心菜和菜脯煎蛋,简单吃完后,她便在家里焦急等待了起来。
而李兰之和林飞鱼这边则是先去了常明松平时摆摊的地方,把周围找了个遍,但都没有找到常明松,接着两人又去找一个经常跟常明松一起摆摊的人,根据那人的说法,常明松昨晚有去摆摊,只是昨晚他收摊比较早,并不知道后来常明松去了哪里。
紧接着母女两人又去认识的人家里,把所有常明松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连附近的医院都去问过,但都没有常明松的消息。
正午的日头无比毒辣,晒得柏油马路都泛着白光。李兰之和林飞鱼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推门时带进一股热浪。
常静终于熬不住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声响立即惊醒过来,她从沙发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目光在两人灰败的脸色上打了个转,嗓子眼顿时发紧:“没、没找到?”
李兰之本以为常明松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可现在一听这话,心里仅存那点侥幸也跟着烟消云散。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跌坐在藤椅上,老旧的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林飞鱼摇了摇头,下唇被咬得发白。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电风扇“嗡嗡”的转动声。
李兰之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缸凉白开,然后看向林飞鱼:“你的火车还有三个小时就开了,收拾收拾准备走吧。”
林飞鱼也跟着灌下一大杯白开水,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家里这样我怎么走?我这就去退票,跟起慕说晚几天再过去。”
说完不等李兰之回复,她急匆匆又跑出了门。
常静把嘴唇咬得发白道:“妈,爸他会不会又被……”她没敢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个可怕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