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元
钱广安简直要气炸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狗咬耗子?你说我是狗?!我就要说!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跟大院的人说……”
常欢也气得不行:“你敢?!”
林飞鱼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道:“好了,你们两人都少说一句,志谦哥想娶谁那是他的事,跟你们两人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常欢猛地站起来:“我去找志谦哥问个明白!”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门。
钱广安急忙追上去:“你急什么?又不是你被甩了……”
一对卧龙凤雏一走,客厅立即安静了下来。
一直低头剥豆角的李兰之这才开口:“这事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出去别乱传。”
林飞鱼八卦地凑过去:“妈,您知道内情?”
李兰之瞥了她一眼:“小孩子别瞎打听。”
“……”
林飞鱼听到这话很是无语,她都二十一岁了,她妈居然还当她是小孩。
李兰之确实猜到了几分:临时换新娘、仓促办酒,多半是闹出了“人命”。苏志谦是她看着长大的,向来最是稳重懂事,没想到会栽在这种事上。
只是林飞鱼和常静都还没出嫁,她也不想这事给两人树立一个坏榜样,所以才不愿意多说。
常欢一路冲到苏家楼下,却在门前刹住了脚步。
她的确有许多话想问苏志谦——为何突然决定与姜珊结婚?是否真如钱广安所说那般始乱终弃?更想问的是,为何他宁可选择姜珊,也始终不愿接受自己,难道她竟比不上姜珊?
她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可她该以什么立场质问呢?
她想不起来自己被苏志谦拒绝了多少次,上次他与宜恩结婚前,还劝她要学会放下。
如今新娘换了人,她只怕会再次碰壁,被人拒绝的感受实在不好受。
最终,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苏家门前,独自来到大院的运动场。
秋千上,她将自己荡得老高。
钱广安追上来,站到她身后轻轻推着。
秋千的铁链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常欢越荡越高,仿佛这样就能把烦闷都甩出去。
远处,一群穿着崭新红衣的孩童正在放鞭炮,欢笑声随着“噼啪”的爆竹声传得很远。
常欢望着他们,轻叹道:“还是小时候最快乐。”
儿时总盼着长大,以为成年后就能随心所欲。如今才明白,长大并不意味着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钱广安挠了挠他那头费翔同款的卷发:“别不开心啦,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常欢兴致缺缺道:“什么笑话?”
“知道广州为什么叫羊城吗?”钱广安自问自答,“因为广州人总爱说‘咩啊’,哈哈哈……好笑吧?”
常欢面无表情:“一点都不好笑。”
钱广安的笑声渐渐弱了下去:“不好笑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常欢撇嘴:“幼稚!”
***
苏志谦与姜珊的婚礼仓促定在二月。
正如李兰之所料,这引来了大院里无数的闲言碎语。
苏志谦从姜家把姜珊接回苏家时,街坊们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在姜珊平坦的小腹上扫来扫去,仿佛真能穿透衣料看见什么似的。
有人信誓旦旦说:“你们瞅瞅新娘子那走路的姿势,哪像个黄花闺女?我的眼睛就是一把尺,新娘子肯定被搞大了肚子!”
有人投去鄙夷的眼神:“可不是嘛!前头那个对象处得好好的,突然换人,酒席又赶得这么急,十有八|九是肚子里揣上了。”
“真没想到啊,志谦这孩子看着最是稳重,居然也学人乱来。”
“可不是,要是换成志辉我一点也不惊讶,可志谦……真是人不可貌相!”
虽然如今社会开放了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会因男女关系问题被抓去批|斗,但唾沫星子照样能淹死人。
还有人神神叨叨地说十八栋风水不好——先是常明松锒铛入狱,现在又是苏志谦闹出这等丑事。
其他人就算是鄙视,也不会跑到当事人面前说,可有个人却很二百五。
那人手里抓着一把过年吃剩的黑瓜子,“呸”的一声把瓜子壳吐到地上:“要我说,还是女孩子家不自爱!要是我女儿敢未婚先孕,看我不打断她的腿!丢人现眼!”
姜珊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当即转身就骂了回去:“死八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指手画脚?”
刚才说那话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号大院出了名的“骂街女王”常本华。
常本华本来就是吵架中的战斗机,当年天天吃完饭跑到十八栋楼下骂李兰之的事还历历在目,论吵架她可是身经百战。
常本华一听姜珊竟敢还嘴,顿时来了精神。
就见她双手往腰间一叉,脖子一梗,唾沫星子喷出老远:“哎哟喂!你个不要脸的发瘟鸡还敢顶嘴?老娘在这院里骂人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我哪句话说错了?”她越骂越起劲,手指头都快戳到姜珊鼻尖上,“自己不知检点,还没过门就被搞大肚子,现在倒嫌别人说闲话了?”
姜珊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你……你……”
姜珊虽然伶牙俐齿,但到底年轻,哪是常本华这种“职业选手”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骂得面红耳赤,转身就去找苏志谦搬救兵。
“你就这么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欺负?”姜珊拽着苏志谦的袖子,声音尖锐又理直气壮,“今天你要是不帮我骂回去,这婚就别结了!”
苏志谦望着远处唾沫横飞的常本华,眉头紧锁:“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别吵了,先回家。”
姜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苏志谦,你个窝囊废!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
对于这场婚礼,姜珊本来就心怀不满,因为常美结婚时的酒宴定在白天鹅宾馆,男方过来接亲用了六辆汽车,一时风头无俩。
可他们两人的婚礼只定在附近的一家普通酒家,跟常美结婚时的五星级酒店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更别说苏志谦是骑着自行车去接她的!
苏志谦的眉头越皱越紧,眼底的温度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李兰之和朱六婶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两人刚结婚就闹成这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更别说姜珊这暴脾气,大喜的日子就当众骂丈夫是“窝囊废”,这性子也太烈了些。
不过到底是苏家的大喜日子,两人都不愿看着婚礼被搅和。
朱六婶麻利地招呼几个婶子把常本华架走:“走走走,常本华,我可警告你别搞事!今天可是人家的大喜日子,你在这儿闹什么闹?”
李兰之则上前挽住姜珊的胳膊,温声劝道:“外面风大,新娘子快进屋吧,而且你婆婆还在里头等着敬茶呢,再不进去,可就要错过吉时了。”
说着手上暗暗使了把劲,半拉半劝地把人往屋里带。
大院里看热闹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打着圆场:
“和气生财,大喜的日子别置气!”
“新娘子今天可真漂亮!”
“快进屋敬茶吧,志谦你也别愣着了……”
林飞鱼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红绸袋,扬手撒出一把喜糖:“发喜糖喽!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要喜糖!我要喜糖!”
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
“要说吉祥话才能给!”林飞鱼提高嗓门,“谁说得最好听,我就多给谁一把!”
“祝新郎新娘白头偕老!”
“祝早生贵子!”
“祝一胎生八个儿子!”
大家哄堂大笑:“你当母猪生崽啊,还一胎八个儿子哈哈哈哈……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喊着,稚嫩的童音和欢笑声驱散了方才的尴尬。
其他帮忙的嫂子们见状,也纷纷抓起喜糖撒向人群,喜庆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苏志谦经过林飞鱼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
他低头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谢谢你,飞鱼。”
林飞鱼摇摇头:“快进去吧,新娘子等着呢。”随即补充说,“志谦哥,祝你新婚快乐!”
快乐?
苏志谦听到这话,嘴角再次扯了扯,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看着苏志谦转身离去的背影,林飞鱼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涩。
如果当初不是刘秀妍从中作梗,他和常美两人在一起,应该会是很幸福的一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使劲摇了摇头,如今两人都已各自成家,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二字。
另一边,常本华被人拉开后仍不甘心,正盘算着要像当年骂李兰之那样,到十八栋后面好好骂上三百个回合,可她刚走到楼下,就被守在那里的常静拦住了。
常本华一看到她就来气:“没用的东西!看着亲妈被人欺负也不帮忙!”
常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今天是志谦哥的大喜日子,您不要……再闹了。”
常本华闻言,顿时更生气了:“反了你了!还敢教训你妈我啊?”
说着上前用力扯着常静的耳朵,常静疼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反抗。
林飞鱼在楼上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冲进卫生间,端了盆冷水就往下泼。
“哗啦”一声,兜头泼了常本华一头一身的水。
常本华被浇了个透心凉,抬头看见是林飞鱼,顿时暴跳如雷:“你个发瘟鸡!看我上去不打死你!”
她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却被常静死死拽住。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常静脸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才是你亲妈!”常本华破口大骂。
常静脸上火辣辣地疼,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仍死死攥着常本华的衣角:“你要是敢动二姐……我以后的工资……一分都不会给你!”
常本华瞪圆了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这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