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儿女 第175章

作者:卜元 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成长 现代情感

愤怒、悲痛、欺骗、绝望,种种情绪在胸口盘旋,仿佛随时会猛然裂开一般,林飞鱼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站住!”李兰之踉跄着追上来,死死拽住行李袋,“这大半夜的你能去哪里?!”

林飞鱼猛地回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盛满野兽般的恨意,嘴唇抿得发白:“我能去哪里不用你操心!从今以后,这个家我不会再踏进一步!松手!”

李兰之紧紧抓着行李袋不放,声音颤抖着:“飞鱼,你恨我,我认了,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赌气!明天就回单位,去跟领导说清楚”

林飞鱼气到极致反而想笑:“当初你篡改我的高考志愿,我无力反抗,可这一次……你休想再摆布我的人生!”

她猛地拽回行李袋,李兰之被带得一个踉跄,狠狠撞上鞋柜的尖角,剧痛瞬间窜上脊背,疼得她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凉气。

“飞鱼!”后腰传来钻心的剧痛,李兰之却顾不得许多,咬着牙撑起身子追了出去,“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十八栋的邻居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却只来得及看见李兰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罗月娇猛地一拍脸,打死了一只蚊子,不解道:“这大晚上的,唱的是哪出啊?”

刘秀妍拿着蒲扇也从对面出来了:“出了什么事?我听着像是兰之在喊?”

朱六婶说:“再等会儿,要是兰之还不回来,你们就去瞧瞧,我得进去看着你爸。”屋里,朱六叔正躺在床上哼哼。

朱六叔前两天在门口摔了一跤骨折了,现在在家里卧床养伤,凡事离不开人。

李兰之追到大院门口时,正看见林飞鱼钻进一辆红色的士。

这时常静下班回来,路灯照见李兰之惨白的脸色,吓得她声音都劈叉了:“妈,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扶你去医院!”

李兰之顾不上自己,指着前面的红色的士说:“我没事,你二姐跑了,快,你打车追上去!得把她带回来!”

“好好。”常静连声应着。

刚好有一辆的士过来,她连忙招手喊停,然后坐上去追着林飞鱼那辆车走了。

望着两辆车相继消失在夜色中,李兰之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她的腰前几天就扭伤了,刚才被撞了一下,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后腰的伤疼得她直冒冷汗,这会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李兰之正想缓口气,等腰间那股钻心的疼过去再起身,忽然一道刺目的车灯划破夜色,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碾过巷口的积水,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阴影里走下一个高挑的身影。

“阿姨?您怎么坐这儿?”

那人嗓音低沉,逆着光快步走来。

等他走近,蹲下身,李兰之才看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眉目清朗,却比记忆中成熟了不少。

她怔住:“起慕?你……你什么时候来广州的?”

江起慕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李兰之煞白的脸上:“阿姨,这些晚点再说,我先送你去医院。”

李兰之的脸色太难看了,冷汗浸透了衣领,贺乾连忙下车,和江起慕一左一右搀着她上了面包车。

***

出租车在老旧小区门前停下,林飞鱼掏出钥匙开门。

这间出租屋还有半个月到期,她原计划这几天就退租的,现在看来,倒成了她最后的退路。

“二姐!等等我!”常静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发丝都被汗水黏在了脸颊上。

林飞鱼转身时,钥匙串哗啦作响:“你怎么跟来了?”

“妈让我来的……”常静不擅长说谎,被林飞鱼这么一看,立即就说了真话,脸上表情很是局促,“她说你……离家出走。”

“那她没告诉你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林飞鱼冷笑一声,转身拧开了门锁。

常静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跟了进去。

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小单间被隔成了一室一厅的格局,不过面积虽然不大,却被林飞鱼布置得很温馨整洁,窗边挂着的彩带风铃正轻轻摇晃,茶几上摆着干花,只是密闭太久的房间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

“坐吧。”林飞鱼打开电扇,递来一杯凉白开,“今晚你睡这,明天回去,其他的,别多问。”

电风扇有些老旧,一转动就嘎吱作响,常静捧着水杯,忍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二姐……你和妈到底怎么了?”

林飞鱼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摇头:“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她把衣服从行李袋一一拿出来,但只收拾了几件,她突然把衣服往床上一扔说,“我要出去打个电话。”

常静连忙站起身:“这么晚了,我陪你去吧。”

夜色已深,巷子里只剩零星几盏路灯亮着,林飞鱼这次没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出租屋。

不远处的小卖部还亮着灯,林飞鱼走过去,拿起玻璃柜台上的电话拨通了传呼台,让接线员转告丁逸飞回电。

七八分钟后,电话铃声响了。

林飞鱼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丁逸飞带着睡意的声音:“喂,哪位找我?”

夜风撩起林飞鱼额前的碎发,她声音有些沙哑:“丁逸飞,我是林飞鱼,我想回广西祭拜阿婆,你知道她葬在哪座山吗?”

广西乡村那边还没有实行火葬,且那边群山连绵,山又高又陡,要是没有当地人带路,很难找到坟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丁逸飞的语气明显清醒了许多:“你要回广西?什么时候?”

“明天。”

丁逸飞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这么巧!我正好要回广西一趟,要不一起走?到了村里我带你去找阿婆的坟。”

林飞鱼只犹豫了片刻:“好,明天上午,广州汽车站见。”

林飞鱼挂断电话,转身对上一脸欲言又止的常静。

“走吧,回去。”林飞鱼看了她一眼说。

她知道常静都听见了,但她不在乎,这次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她。

常静低低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常静的脚步明显比来时沉重许多。

丁逸飞挂断电话,猛地蹦起来“嗷”了一嗓子,把柜台后打瞌睡的小店老板吓得一激灵。

他胡乱塞给老板几毛钱,一路小跑冲回宿舍,哼着歌开始翻箱倒柜收拾行李。

室友从书本里抬起头,一脸懵逼:“半夜三更收拾行李,你抽什么风?”

丁逸飞把衣服胡乱往包里塞,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我决定明天回老家!”

室友放下手上的书看着他:“明天不是说好一起去卡拉OK唱歌庆祝考研成功吗?”

丁逸飞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来这茬,他挠挠头,随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卡拉OK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和心上人相处的机会却只有一次,”说着走过去一把搂住室友肩膀,笑得没脸没皮,“兄弟,对不起了,这次我要重色轻友了!”

舍友被他的“无耻”给再次震惊了:“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飞鱼回到出租屋,利落地冲了个冷水澡,水珠顺着她紧绷的背脊滑落,像是要把所有郁结都冲刷干净,收拾好明天要出门的行礼,她很快就上床了。

窄小的单人床上,姐妹俩背对背躺着。

林飞鱼原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可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明天就要去广西,她心里反而安定了,她很快就沉入梦乡,呼吸均匀而绵长。

常静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印记,一点睡意都没有。

方才听到“要去广西祭拜阿婆”这句话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原来二姐突然离家,是为了这个。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常静紧攥的被角上,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要是让二姐知道她也是参与者之一,不知道她会不会现在就把她赶出去?

常静想起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信件,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可直到天亮,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另一边,医院里。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护士给李兰之扎好针就离开了。

李兰之目光落在江起慕身上:“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这次是来广州是出差的?”

江起慕:“之前我在上海和人合伙做物流,去年底拆伙了,年初和兄弟来广州开了家物流公司,上个月刚开业。”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

李兰之的眼神变得锐利:“为什么是广州?你父母和亲戚好友都在上海,在那边发展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来广州?”

江起慕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阿姨,我不想隐瞒您,我这次过来广州,的确是为了飞鱼,我想请求阿姨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飞鱼幸福的。”

李兰之蹙眉:“四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你说给不了飞鱼幸福,怎么,现在情况变了?”

江起慕喉结滚动了一下:“家里情况没变,我*妈还在精神病院,我爸……也还是植物人状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兰之给打断了:“既然一切都没有变了,你哪来的底气说能给飞鱼幸福,你赚到百万家产了,还是中了彩票一夜有钱了?”

江起慕:“都没有。”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兰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飞鱼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又冒出个江起慕。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同样的反对,同样的争执,历史像个轮回般重演。

沉默在两人之间里蔓延。

“起慕,”李兰之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阿姨不是故意为难你,但你和飞鱼真的不合适,四年前……阿姨很感谢你主动退出,你……不该来广州的。"

江起慕还来不及开口,一旁的贺乾实在憋不住了:“飞鱼的妈妈对吧?我也跟小慕叫你阿姨好了,且不说别的,就冲着小慕大半夜送您来医院,您也不该这么说话!”他梗着脖子,很为自己的兄弟抱打不平,“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小慕现在是没发大财,但您怎么就知道他以后不行?”

李兰之眉头皱得更紧:“你是?”

贺乾一拍胸脯:“我就是小慕口中的兄弟贺乾!这几年我看着他从一无所有打拼到现在,要能力有能力,要担当有担当!我贺乾的眼光素来最准,以小慕的能力,他迟早有一天会赚到百万家产!”他越说越激动,“再说了,这么多年小慕心里就装着飞鱼一个人,这份真心难道不值钱吗?”

江起慕转头瞪了贺乾一眼:“你先出去。”

贺乾气得直磨牙:“行!我走!”说完气冲冲掉头走了。

等脚步声远去,江起慕才重新看向李兰之。

他坐得笔直,声音低沉却坚定:“阿姨,我懂您的顾虑,这次来广州,我还没联系过飞鱼,我可以向您保证,在我做出成绩之前,我都不会联系她,我只求您……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我有能力照顾好飞鱼。”

李兰之望着眼前这个褪去青涩的年轻人,他眼里的执着和四年前如出一辙,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李兰之没把她和林飞鱼争吵的事告诉江起慕,也没跟他说林飞鱼放弃工作要去读研究生的事,输完液,她让江起慕送自己回家。

江起慕也没追问要个答案,只留下自己的BP机号码和公司的电话号码就走了。

天刚蒙蒙亮,常静不等林飞鱼开口赶她,就顶着两个黑眼圈悄悄溜出了出租屋,等林飞鱼醒来时,屋里早已没了人影。

常静舍不得打车回去,辗转换了两回公交车才回到大院,气喘吁吁地冲进家门:“妈!二姐今天要去广西!”

“咣当”一声,李兰之手里的搪瓷缸砸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她去广西干什么?”

“说……说是要祭拜阿婆。“常静小声说,“还、还跟一个叫丁逸飞的人一起去。”

李兰之嘴唇咬得发白。

要不是腰伤未愈,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去车站,可转念一想,以飞鱼现在的倔脾气,就算她去了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跟她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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