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珠还
……
神山耸立在烟云薄雾缭绕的山涧深处。
滇南四季如春,处处阳光明媚,但这山涧之中,却常常一日就遍经四季变幻,气候十分诡异无常。
无双到时,又绵绵的下起雨来,间或甚至还夹杂着雷声闪电。
无双谢绝了九黎要跟着她一起上山的好意,执意一个人到了山脚下。
滇南民风还未完全开化,此处居民对神山信仰有加,哪怕今日天气恶劣,仍有虔诚的信众跪在山脚,三步一叩首的往神山顶峰而去。
无双站在那渐渐黏稠的落雨中,身上的衣衫很快被雨水打湿了,就连一头乌黑秀发,都湿漉漉的贴在了她惨白的脸上,发梢缓缓的往下滴着水,没入她颈子中去。
山涧之中寒意森森,无双却觉不出身上冷,她的心脏里像是燃着一团火,又像是早已厚厚的结了冰。
她学着那些虔诚的信众,在泥泞的石阶上缓缓跪了下来。
神山高耸入缥缈的云端,看不清楚那耸入天际的神树是何等模样。
但是九黎说了,每一个心怀信仰徒步登山的虔诚之人,在看到神树的那一刻,都会忍不住心头澎湃激荡,泣然落泪。
神树保佑了滇南的民众数百年,于滇南人来说,犹如佛陀观音一样的存在。
无双三步一叩首,很快身上衣衫尽数狼藉一片,额头处先是沾满了泥污,渐渐却又有血渍渗出,将那污泥也染成了红色。
无双咬牙强忍着,这一路上,渐次有人坚持不住或停了下来,或中途折返。
九黎说,这百年来,当真三步一叩首登上神山山巅之人,不足百人,多的是信誓旦旦而来,半途摇头退却的。
待行到四分之一时,天色已经渐渐擦黑了,山中本就天黑的早一些,更何况这样绵绵落雨不断。
头顶电闪雷鸣好似近在咫尺一般,渐渐的,那最后几个咬牙硬撑着的信众也打了退堂鼓。
花白头发的老妪劝着无双与他们一起回去,待到天气好时再来,无双却摇头拒了。
那些人苦劝无果,见她执意不肯,只得将一些水和干粮留给她,陆续的下山了。
天色终于完全的黑了下来。
这一路虽然是人为凿出的石阶,多年来又有信众集资,在山道两侧每隔十米立了灯柱,但在这寂寂雨夜之中,这空荡荡的山谷仍是显得如张大了兽口的巨兽一般,让人心头发毛,不由胆寒。
无双身上全部湿透,早已体力透支严重。
她行到最后,完全是凭借着心头的一股执念才没有倒下。
额上早已血肉模糊的一片,电闪雷鸣过处,她面色湿透苍白却又额上染血,竟恍然不似人类,而如山间精怪一般。
心头也曾数次生出动摇之意,但一闭上眼,耳边好似就浮出他漠然决绝的话语之声,还有今日那杜知素故作娇羞实则下作的言语。
心头绵绵密密的爬过刺痛,在这寂静的深夜深山,落雨纷纷之下,终是可以肆无忌惮的落下眼泪。
无双到此时不得不承认,她心中对于憾生牵绊,实在远远超过当日对徐汀白那所谓喜欢的十倍百倍。
只是,到头来,依旧是落了一场空。
就在杜知素之事之前,她心中甚至都决定,哪怕他当真回了楚氏,和他父亲相认,她也不会恨他怨他一分,她甚至已经决定接受这一切。
可是杜知素的事,却压垮了她全部的心防。
无双跪在石阶上,闭上眼,耳边嗡嗡的又响起杜知素的那些话。
厉无双,你连你的男人都伺候不好,你是多没用?
这一瞬间,她心头可悲的想的是,如果她之前和憾生再次发生关系,如果她没有让憾生求而不得,憾生是不是也不会和杜知素纠缠?
她痛恨自己这样的下贱,卑微,却又心头生出懊悔,若是之前她撒娇耍赖将憾生留在帝都,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
可这世上从没有如果,他已经和杜知素有了这样的云雨之欢,他也终不是她心里那个憾生哥哥了。
唯有忘却,唯有忘却。
无双再次附身叩头,额上的伤处再次渗出血来,无双咬牙硬撑着,起身,缓缓迈步向前,走出三步,她再次屈膝跪下,重重叩首。
山顶依旧遥遥,石阶两侧却逐渐荒凉起来,偶尔还能看到荒坟零星,墓碑潦倒跌落在泥泞草芥中,更让人心头发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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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6章 不再唤的名字
山顶依旧遥遥,石阶两侧却逐渐荒凉起来,偶尔还能看到荒坟零星,墓碑潦倒跌落在泥泞草芥中,更让人心头发毛。
却在这时,电闪之下,无双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僧侣模样的老者,正如她一般,三步一叩首,缓缓往山巅而去。
那老僧身上酱黄色僧衣被雨水打湿服帖在干瘦微有些佝偻的躯干上,却让人心中立时安宁。
无双心头不由得蓦地一松,忙加快了脚步向前,与那老僧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依着他的频率,继续机械的重复着这一路的动作。
雷声渐渐的微弱了下来,雨也好似小了许多。
山巅遥遥可以望到时,天上的那一轮月冲出了云层,缓缓的照亮了山涧。
无双一路望着那身披僧袍的老僧,心头所有恐惧都消弭无踪,待到天光渐亮,日出东方,山巅神树,已经近在眼前了。
无双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跌坐在石阶上闭目小憩,不过数分钟,她睁开眼,那黄衣老僧却已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了。
无双忙起身四顾,山顶平阔,唯有那合抱粗的神树静静屹立在山巅俯瞰着世上众生。
除却无双自己,哪里还有老僧的身影呢?
若不是那一路都清晰看到老僧在自己身前不远处,无双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或者是极度的疲累和恐惧之下,才会出现了这样安慰自己的幻觉。
遍寻不到老僧的身影,无双只得颓然的再次坐了下来。
稍作休整,喝了点水吃了点干粮,无双拿出湿巾,擦了擦自己面上的污泥和血渍,这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往山巅神树走去。
厉无双,你可要想好了,如果神树真的灵验了,如果你真的忘了他……
无双缓缓的闭上了眼。
那十个月的婴孩咯咯笑着往那少年身边扑去,似是知道他定然会接着她,所以丁点惧怕都没有。
她坐在他的书桌上,他处理着繁杂的公事,她就抓着他的手臂咿咿呀呀和他说个不住,因着长牙而不停的流出口水,将他衣袖都弄的湿透了。
时间一晃,到了她十岁那年,他依着和父亲的约定再次来到帝都。
她极喜欢他这个生的好看无双的哥哥,日日都爱围着他转,他带来滇南蜜酒,她一气喝了两盏,终是不胜酒力,醉了一天一夜。
他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将那价值连城的美酒尽数砸了,自此也彻底戒了酒。
她十八岁,青梅竹马的少年心中有了别人的影子,她一个人去买醉,差点被人带走糟践,他救了她,却也欺负了她。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孩子死去,像是心头已经生出了病症一般,久久不能痊愈。
她抗拒他,甚至有些厌恨他,觉得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回到从前了。
可她最终却又爱上了他。
什么天长地久,都是骗她的而已。
可她却相信了,甚至决定要把自己的心也交付出去。
滇南永远不会落雪,就如帝都的冬日,永远都不会如春一般。
从此以后,她忘了他,她也忘了那一场雪,和那场雪中,那个抱着她的人,对她说的那些话。
无双终是跪了下来,双手合拢,她心头渐渐一片平静,犹如深潭一般,再不起半点涟漪。
她虔诚祝祷,求神树,让她把滇南的一切全都忘掉,让她再也不要记着那个人了。
无双睁开眼,仰脸看着高耸入云的神树,风吹过树梢,枝叶沙沙的响。
神树上系着的无数红色丝带在风里飞扬,苍老却遒劲的枝干伸向天空,神树像是真的有灵一般,悲悯的望着她,无双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离开滇南之时,无双就开始昏昏沉沉的发起高烧,一直到回到帝都,她昏睡了足足四天,这四天里,静微衣不解带的守着她,她的高烧时时反复,梦境中昏昏沉沉的说着胡话,最初常常是那一个人的名字,可到了后来,随着她病情稳定下来,这样的梦呓也就越来越少了。
再到最后,她再不曾唤出憾生的那个名字,一次,都不曾。
……
滇南传来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憾生与杜知素已经定下婚约,与楚训相认,徐慕舟和秦九川被憾生的下属重兵围着,总统府也不能不顾二人安危,因此双方就这样胶着僵持了下来。
整个金三角俨然已经脱离了总统府的控制,完全为憾生所掌控。
他若是撕掉最后一层遮羞布,回到楚氏,金三角不免要沦为楚氏的囊中之物。
这于A国,于总统府,于厉家,于他厉慎珩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厉慎珩坐镇帝都,霍沛东江沉寒陈景然等人都赶去了滇南。
只是憾生在金三角经营多年,整个金三角早已被他掌控的滴水不漏,几人想尽办法,也未能见到徐慕舟和秦九川一面,虽然知晓二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到底心中也担忧不已。
到得金三角的第五日,几人总算见到了憾生。
江沉寒昔年与宓儿在金三角长住,夫妻二人更是得过憾生的诺大恩惠。
算起来,江沉寒与憾生算是交情极深的。
因此,憾生倒也给了江沉寒面子,见了三人一面。
只是他态度绝然,言说总统府疑心他在先,让徐慕舟和秦九川游说他回帝都去要杀了他,他才不得已要回楚氏。
江沉寒几人极力辩解,憾生充耳不闻,态度坚决。
无奈三人又提出见徐慕舟和秦九川一面,想确认他们的安全。
憾生亦是拒绝了,只最后退让了一步,让他们通过视频确认二人无恙,只是暂时失去人身自由而已。
事情到这一地步,总统府与金三角是再无和解的可能了。
江沉寒离开之前,望着那年近三十,早已褪去昔年青涩稚气的英俊男人,他眉宇沉沉,周身威仪已经隐隐毕现,也不由得心中感慨一声,他们这些人,终究是渐渐老去了。
此时的新的世界,新的一场血雨腥风,他们竟然已经不再是其中的主角。
第1317章 真天人之姿
只是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希望他,以后走的每一步,都不要后悔,没有遗憾。
憾生站在廊檐下,望着几辆车子缓缓驶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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