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轻
回家时,聂双双在公交车上再次接到向清言的电话,他问她,能不能重新考虑与他交往的事。
聂双双看着车窗外新枝冒出的嫩叶,想了想,只这样回答他,“清言,上次晚上我喝醉了,说了些胡言乱语给你添了麻烦。但是这次,我真的真的很慎重的思考过。在答应与你交往前,我有些事想找个时间和你说清楚,如果听完我的话你还看得上我,那我们就在一起。”
电话那头,向清言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还带了些如释重负的轻快,“好。”
结束了与向清言的通话,聂双双揉揉额角轻呼出口气。
开启另一段感情比她想象得要令她轻松。
或者说,抛掉肖凛这个压在她当前生活里的阴云,令她轻松。
林姨还有一个星期回国,一星期之后,她连汀山也不用来了。
公交车晃过跨海大桥,心中放松了片刻,聂双双又接到来自远方的另一个电话。
电话中,山里乡音吵吵嚷嚷,聂双双却慢慢凝滞了原本放松的面色,手指不由自主握紧手机。
……
又一个工作日的早晨,繁华金融商圈的写字大厦,十八楼的“八公公娱乐”工作室开工一大早就被两个快递小哥送货上门,签收者都指明聂双双。
一个是一捧淡粉色的新鲜玫瑰,卡片上写着赠送者是向清言;
另一个也是鲜花,装在烟灰色的精致长条礼盒里,打开盒子检查鲜花状态,众人发现里面装满了一整盒装点在浓绿叶片中馥郁芬芳的艳红玫瑰,随红玫瑰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只半人高的毛绒玩具狗。
“聂双双这丫头,艳福不浅啊!”
老贾乐呵呵地代为签收,“就是等她回来,这花都要蔫了吧?还有这狗,我的妈也真是难为肖总助理,连那狗丫头的喜欢的玩偶都摸清楚了!”
与此同时的TS大厦,肖凛在例会上漫不经心转着笔。
会议一结束,便叫来人询问送花去聂双双工作室的情况。
却得到回答“聂小姐不在,她离开S城了。”
肖凛狠狠拧了眉。
敢跑?
心烦意乱了大半天,他终于摸出手机拨出聂双双的号码。
然而给他回应的只有无止境的对方关机提示音。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在空荡的电话回音里,肖凛的心仿佛也随之一同坠落到看不见的深谷。
那是一种很没由来的直觉——让肖凛感觉,无论有多少优势,他都再也抓不住聂双双。
第57章
此时聂双双正坐在省城向西南开往县城的破旧大巴上。
她已经到了岑区地界。
昨天下午,在公交车上接完山里打来的电话,她立刻手机定了当天最近的一班火车票。
当时临发车时间不久,她回家也来不及收拾什么东西,拿了拿了证件再从衣柜里捣鼓出几件衣服往包里一塞,就急匆匆打车奔向了S城的火车站。
然后搭着当天最后一班高铁,一路往西南内陆那个以山岭闻名的省份奔去。
自从从大山里出来,她就没有再回去过,距今已经十年。
大学时代放假她忙着打工还助学贷款,工作了又继续为生计奔波忙着劳碌赚钱,即使有那么几天假期,她也舍不得出车票费回去。
事实上回去也只是她孤零零一个人。
她早已没有什么血缘亲人,她的家早已破败零落,回去除了跟也许还健在的村里人叙叙旧,也就只能蹲在原先的小土房里,对着萧然四壁大眼瞪小眼。
然而这一次她不得不回去了。
——吴老师,那位不久前她还向她汇过钱,努力帮助她捐款筹钱治病的吴老师——病逝了。
人生总是这样令人措不及防。
在公交车上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聂双双甚至连眼泪都掉不出来,头脑里只像停机了一样反应不过来。
在她童年时光关照过她的人,如今在这个世上全都走光了。
她这次回去奔丧。
大湖村在岑南西的深山中,地界极为偏僻,四周围都是崇山峻岭山河湖泊,坐高铁到了省城,需要再搭大巴绕山去县城,到了县城,还得再转车去镇上,然后再找黑车或者小摩的绕过盘山公路进山,遇到车子开不进的山路,就只能步行。
交通极为不便利——至少在聂双双的记忆里是这样。
……
破旧大巴载着聂双双在盘山路上摇摇晃晃,聂双双坐在大巴最后一排,斜斜歪着软趴趴的身子看着窗外。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过后还是群山,近处是山石阔叶林,山石阔叶林过后还是山石阔叶林。
三月初的太阳光穿过山林照过来,也不晃眼。
聂双双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过去的事情,慢慢被晃得有些昏昏欲睡。
她习惯性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回过神,她的手机早就在早上离开小旅馆时用尽电量,她也没带充电器充电宝。
……算了,反正到了山里也没信号。
就是没有手机玩路上有点无聊。
聂双双就只能继续无聊的想着事情,想着肖凛家里莫名其妙的毛绒玩偶,想着回S城以后她要约向清言去哪里喝茶,还想着肖凛那边她没请假,今天不知道有没有人给Alex喂饭……
中午在车山吃了块早上买的豆沙馒头,喝了小半瓶矿泉水,聂双双就填报了肚子。
她被车上机油混合着泡面的酸腐味恶心得有些想吐,只能打开车窗吧脑袋探出窗外,迎面吹着刮来的山风。
几小时后的下午时分,聂双双到了县城。
她找了辆价格便宜的摩托车,让个看起来粗粝莽撞的汉子载她进至宝山。
路上汉子操着浓重的口音跟聂双双搭话。
“妹子,我看你像城里人啊,咋老家也是这里的?”
“对啊,我都十年没回山里了!”
“哟,这么久!回来一趟很辛苦吧!”
“还好还好,现在方便很多了,我第一次从山里去外边的时候,坐那种灰扑扑的旧式火车,一连坐了我将近三十个小时硬座,现在回来坐高铁,一共也只要九个小时左右啦!”
只是第一次去往外边做那么久的火车,她没觉得累,只满揣着对未来的期望;而如今回来,心里却好像灌了铅,整个人又疲又乏。
送到山里大湖边的索道,汉子就算把人送到了地。
“妹子,你面色看着不大好啊,生病了?”汉子见她脸色差劲,随口关心。
“哦,没事没事,我天生看着脸色就这样。”聂双双给了钱,笑了笑回。
“哦,那你自己保重!”汉子收了钱扬长而去。
聂双双背着双肩的牛津布包,左手用力压了压胸口。
头晕,还胸闷。
前两天被肖凛狠狠折磨过的下身伤势本就没有痊愈,长时间的旅途奔波,疲劳的身体未能得到休息,再加上刚刚吹了冷风,此刻竟隐隐有了发起低烧的架势。
再撑一会。
聂双双望了眼湖对岸隐在山路中仿佛与世隔绝的村落建筑,深吸了口气。
…………
喧嚣俗世的浮云掠过TS大厦反光粼粼的高楼。
肖凛推了白天所有邀约,把自己扔在公司处理工作,上午在视频会上远程训了三位高管,下午破天荒去楼下某层办公区转悠,直接炒了两位摸鱼打排位不干事的年轻员工。
然后所有底下人都发现了——肖总今天心情不好,得少惹他。
回到办公室,肖凛揉了揉眉心,重新审着一份文件,却总也进不了状态。
他心神不宁,第十次拿起放在黑色办公桌边的手机,点向通话记录,然后又再一次把手机放下。
实在心烦意乱,他干脆甩开文件,捞起桌上被他当作装饰摆件摆在那的一只比巴掌还小的毛绒小狗——是那天他从聂双双车里顺过来的小玩意。
修长的食指中指扯过哈士奇小狗蠢呼呼的脸蛋,拎着小狗的嘴角把它在桌上摆正,接着屈起食指朝它脑门轻轻一弹,坐得端端正正的小哈士奇便一下子被他打倒了。
肖凛敛着眼皮看着倒在桌上的玩偶,仿佛胜利者一样朝它挑了挑眉。
——然后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简直无聊至极。
老大不高兴地把小小的玩具狗重重摆回桌前,肖凛拿起手机,重新点开微信,进入与聂双双的聊天界面。
界面停留在他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而对方没有回复。
他的眉头就又蹙了起来。
啧,这狗仔到底去了哪里。
早上他电话过她的老板,只得到回答她请了好几天假去外地,但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具体去向。
对于肖凛来说,要得知聂双双去了哪里并不是件困难事,直接叫人调查也更符合他的办事习惯,可他偏不想。
他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斗气。
跟自己?跟那狗仔?
也许他只是不想承认先前在打不通聂双双电话的那一瞬间,心中乍然迸出了一丝慌乱。也许只是不想承认他也会因惧怕失去一个女人的感情,而方寸大乱。
…………
下午肖凛提早离了公司,TS总部上下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晚餐过后的高尔夫球场,白亮的镁光灯照着夜空下绿茵茵的广袤草坪,以及场边一小撮玩夜间高尔夫的闲人。
“哥,今晚玩夜场,你不觉得我们球场上总缺了点什么么?”
宋卿站在休闲伞下看人打球,顺手捞起小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大口。
肖凛给左手戴上手套,接过球童递来的球杆,撩起眼皮瞥宋卿一眼,“缺什么?”
宋卿朝旁边另几个竖着耳朵的狐朋狗友使了个眼神,嘿嘿笑道,“就那个呀,小狗仔。你怎么不把她带来给其他朋友瞧瞧?”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然而宋卿却好似还没发现自己挠了肖凛逆鳞,继续火上浇油,“二哥啊,前阵子不是有个汽车自燃失火的事故么,都上热搜了!那天晚上我和顾川哥他们聚一起一看,喔唷那个新闻视频里救妹子的,不就是你么!英雄救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