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奚川
陌生男人拍了拍枕边的夏雨竹:“你儿子找你。”
说完,男人也觉得不太对,不忘给谢从述多余解释一句:“小九你别误会,我是你徐叔叔,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夏雨竹接过手机,大清早被扰了清梦,颇为不耐:“小九什么事,卡里没钱了?”
谢从述眼神冰凉,渐渐变红,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眼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
夏雨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回家,青春期少年在闹情绪,好言好语敷衍:“当然知道了,晚上不是定了酒店给你庆祝吗?妈妈给你买了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晚上再——”
谢从述哑声打断,太阳穴跳得厉害,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爆炸。
“你不知道。”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夏雨竹一怔:“小九你怎么了?”
谢从述挂断电话,手机被他摔下楼,屏幕砸了个粉碎。
谢从述回到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一大早经历的这一切,觉得自己身体流的血都是脏的。
原来他连一个空壳都守不住。
这里家表面光鲜,里面早已腐败不堪。只有他还拿家当宝,指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晚上,谢家在五星级酒店为谢从述办了个生日派对。
名为庆生,实则是个商业名流应酬的高级场合,连谢从述都是这场派对的陪衬。
夏雨竹挽着谢谦来的手,在派对上应酬,不少人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恩爱夫妻。
派对结束,谢家人在包间为谢从述吹蛋糕。
生日快乐歌结束,夏雨竹走过来搂住儿子的肩膀,轻声问:“许个愿吧小九,想要什么爸妈都满足你。”
谢从述任由蜡烛燃烧,毫无动作,表情麻木。
谢谦来忍不住训斥:“浪费大家的时间,谢从述你的教养都去哪了?”
谢从述倏地笑起来,看向自己的父母,反问:“我想要什么你们都满足我?”
夏雨竹好脾气哄着:“是啊,小九你可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呢。”
谢从述将夏雨竹的手拿开,随手抄起一张凳子,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亲手将蛋糕和餐车砸了个粉碎。
谢谦来气急,当众给了谢从述一耳光:“谢从述你在疯什么!”
谢从述舔了舔嘴角的血,憎恶地看着谢谦来和夏雨竹:“我想要你们离婚,别一边出轨一边演恩爱夫妻,你们不嫌恶心我他妈都嫌恶心!”
“还有我,我真的是你们的孩子吗?我是不是压根不姓谢,我到底是你们跟谁生的野种?不如趁着今天我生日,让我彻底认祖归宗!”
全场哗然。
夏雨竹试图上来牵谢从述的手,谢从述却连退好几步,视她如肮脏物件:“别碰我,这辈子能成为你们的儿子,是我最大的耻辱。”
谢谦来一向好面子,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亲手推到耻辱柱任人打量。
“谢从述你真的翅膀硬了,真以为你今天生日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谢谦来扯开领带,挽起衬衣袖,往谢从述那边走。
谢从述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脱下西装扔在脚边,迫不及待要跟自己父亲打一架,打到你死我活为止。
谢斯若从慌乱里回过神来,走上去用身体护住谢从述,冲谢谦来吼:“够了哥!今天是小九生日,你看看你和嫂子都做了什么?”
“他才十四岁,你们怎么可以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这么残忍?他以后要怎么办?你们让他以后要怎么办啊!”
夏雨竹上前拦住自己的丈夫,到底是女人更心软:“行了,你别打他,他没做错什么……”
谢谦来看向她,一脸讽刺:“他没做错谁做错了?你行为收敛一点何至于闹到一个孩子面前!”
夏雨竹被激怒,指着谢谦来的鼻子骂:“我不收敛?是谁我怀孕期间出去偷腥的?谢谦来你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野女人都往家里带,平白无故脏了儿子的眼睛!”
谢从述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愈演愈烈,他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
谢斯若将谢从述带离包间,回老宅的车上,谢从述发起高烧,整整一周都处于昏迷状态。
醒来之后没多久,谢老太太出来主持公道,谢谦来和夏雨竹和平离婚,谢从述判给谢谦来,但是留在老太太身边抚养,一直到谢从述高中毕业,去外地读大学。
……
谢从述这些年甚少想起十四岁生日的事情,可能是心理下意识抗拒,越不愿意面对,越没办法走出来。
“背叛、欺骗、仇恨。”
谢从述兀自说道,更像是自言自语:“婚姻就是牢笼,爱情的人间地狱,害自己害伴侣也害孩子。”
蒋意怕他谢从述入死胡同,及时打断他的思维:“这是个例,人与人不同,你不应该因为你父母糟糕的婚姻,否认这世界上所有的婚姻。”
谢从述脸色泛白:“可婚姻只有一次,一旦搞砸,我会毁了她。”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搞砸?”
“有这样的父母,我一定不会是合格的丈夫,而且眼下看来,我连合格的恋人都算不上。”
蒋意不再往下问,把水杯递给他:“喝口水。”
谢从述接过却没喝,还沉浸在情绪里。
蒋意笑着开口:“可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很优秀人的吗?抛开你的家世你的父母,只看你这个人,我觉得你非常优秀,如果我的儿子以后能有你一半优秀,我会觉得很骄傲。”
谢从述握着水杯,没什么情绪地说:“那你是个好父亲。”
“并不是,我儿子经常怪我工作太繁忙,他现在已经高一了,我从没给他开过家长会,学校的亲子活动也是我太太一个人去。”
“如此说来,我甚至不算一个好丈夫。但我愿意改变,比如我让助理空出了下周末的时间,我要去学校看我儿子的足球赛,给他一个惊喜,让他不要每次看见别人的爸爸就徒生羡慕。”
蒋意见他情绪平复一些,才往深了说:“你父母对你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谁也不能否认。但你不如换个角度想,他们对你的伤害并没有决定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人生是自己的,你可以自己把握。如我所见,你是个事业有成的优秀男人。”
“父母对你的伤害和决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你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人,相信自己,你不会像你父母一样,如果你将来拥有一段婚姻,也会非常美好,它不可怕,它可以保留爱情最美好的部分。相反,你要是长期活在父母的阴影之下,对你自己而言是一种折磨,对你自己、对你未来的爱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谢从述无法接受这个说法,跟蒋意极力反驳,情绪逐渐激动。
说到最后谢从述已经抗拒跟蒋意交流,站起来摔门而去。
谢斯若看谢从述出来的时候脸色差得可怕,出声叫住他:“小九你去哪?”
谢从述脑子混沌,往外走:“我去车里等你。”
谢斯若上前拦住,绝对不能让他碰车,皱眉并伸出手:“不行,车钥匙给我。”
谢从述倒没拒绝,把车钥匙拿给他,走到前台旁边的长椅坐下,手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非常痛苦。
蒋意把谢斯若叫进办公室。
谢斯若坐下来忙问:“他情况怎么样?”
蒋意擦了把额头的汗,如实说:“很糟糕。从述因为他父母的事情,加上那时候年纪还小,留下的心理阴影程度比我的预估高很多。这种心理阴影长年累月陪伴他,已经在他大脑里形成一种极度消极的思维定势。”
“也就是这种思维定势导致他恐婚,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自卑,刚刚问诊到后期,他情绪很激动的时候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可能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在跟谁说对不起,反反复复说对不起,还说自己是个糟糕透顶的烂人。”
谢斯若的心被揪得难受,陷入无限自责:“也怪我,我每年都劝他看医生,他死活都不来,我应该多劝劝的,也不至于到现在……”
蒋意轻声安慰:“还不到不能挽回的时候,他现在对我比较抵触,让他冷静冷静,半个月之后再来。”
“从述现在有女朋友吗?其实这种治疗有女朋友或者爱人陪着,效果会更好。”
谢斯若苦恼得直摇头:“他就是因为不结婚小姑娘才跟他分手的,现在想赶快治好把人追回来。”
蒋意一怔,也只好说:“那只能慢慢来了,你跟他都别着急,平时多跟他聊聊天,让他接触一些婚姻生活比较幸福的人群,潜移默化来改变他的观念。”
“另外他的父母,如果现在关系不算融洽,那我建议减少接触。”
谢斯若一一记下,对蒋意说了声谢谢。
回去的路上,谢从述闭着眼一言不发,意志消沉。
车在红绿灯口停下,谢斯若想到蒋意的话,主动提议:“小九,你明天有空吗?苏应归和双柚这两天都在潼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谢从述头疼欲来,兴致缺缺:“吃什么饭,不吃。”
“别啊,蒋医生说了,你应该多接触已婚人群,他俩感情好着呢。明天让他俩跟你聊聊婚姻生活,洗涤一下你这个苍老的灵魂,看能不能重获新生。”
谢从述:“……”
塑料夫妻来洗涤他的灵魂?
等着魂飞魄散吧。
作者有话要说:荔枝:吱个声,代表我今天活在作话里。
——
第38章
洗涤灵魂……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私人会所。
谢从述有入股,算是自家后花园,安保私密性都是一流的,不用担心会有狗仔会顺着苏应归摸过来。
接近饭点,谢斯若和双柚美容spa还没结束,谢从述让服务员晚点走菜,跟苏应归在阳台上闲聊。
谢从述最近抽烟抽得狠,习惯性拿出烟盒,问苏应归:“抽吗?”
苏应归看出他心情不痛快,反常地拿了一根夹在手上:“借个火。”
谢从述笑了笑,把打火机递过去,忍不住打趣:“苏老师还记得这玩意儿怎么用?”
苏应归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常年活在观众眼皮底下,一言一行都极为讲究。
早两年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经纪公司给他的人设定位是干净、高冷、少年感,抽烟喝酒以及出入娱乐场所都是大忌。
偏偏他还站在娱乐圈流量中央,平时最不缺的就是盯着他的眼睛,稍有不慎被拍到,就是崩人设的黑料。
所以苏应归干脆就都戒了,私生活清心寡欲,修身养性,没一家媒体抓到过他现原形。
苏应归对什么事儿都很淡,隐忍克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哪怕现在不走以前的路子,也还保留着那时习惯,人前人后一个样。
小时候谢从述就不喜欢他身上这股劲儿,一个人对自己都这么狠,还有什么意思。
比起苏应归,还是苏应澄那个二傻子比较有人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