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见
陈妄笑了笑:“怎么着,纹的脸啊。”
“眉骨,还挺潮一小伙子,”陈想说,“反正你赶紧接走啊,你说你这破猫捡了干啥,你就说你养了几天?老娘给你养了十年!十年!从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崽子给你养成了个老头子。”
小姑娘天生性子野,从小跟他没大没小惯了,并不把他当哥,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嘲讽他:“你的猫都四世同堂了,你还是个处男。”
陈妄翻身下床,弯腰从地上捡起牛仔裤,夹着手机套上:“闭嘴吧,我现在过去。”
陈想的工作跟她性格一样叛逆,做文身穿孔师。
几年前本来在a市,听说他要回来,改搬到帝都,地点还是选在艺术产业园区,一整片儿一眼望去全是视觉系的。
陈妄到的时候陈想正在往一个小年轻高挺的鼻子上扎眼儿,挺粗一根针,泛着寒光,旁边垃圾桶里扔得全是染了血的酒精棉,陈想戴了个黑口罩垂着头干活,神情专注,声音很冷酷:“疼就说。”
哪还有半点儿半个小时前皮了吧唧的样子。
陈妄进屋,回手关上门,人刚一进来,脚边儿就被一只毛球围住了。
陈妄垂头。
那猫仰头看着他,“喵”了一声。
陈妄蹲下,抬手,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
那猫舒服地呼噜噜的一会儿,尾巴扫扫,扭头慢悠悠地走了。
陈妄走到门口沙发前坐下,长腿往前一伸,靠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他连着快一个礼拜没怎么睡,昨晚又被一小疯子一通折腾,再能熬的人也有熬不住的时候。
脑子里有点昏昏沉沉,陈妄闭着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隐约听见叮铃铃一声,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
陈妄“唰”地睁开眼,侧头看过去。
孟婴宁站在门口,大半个身子还露在门外,只一颗脑袋顺着探进来,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往里看。
陈妄有些诧异,嗓子惺忪沙哑:“你怎么在这儿?”
视线一和他对上,孟婴宁慌乱撇开眼,顿了几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推开门进来:“我怎么不能在这?”
陈想听见声音,终于转过头来,声音在口罩后有点闷,隔着屏风问:“有预约吗?”
这会儿扎鼻环的那个小伙子已经走了,她换了个客户,正拿着纹身机给人纹身。
“我……”孟婴宁干巴巴地说,“没有。”
陈妄看着她,人还带着点儿刚睡醒时的懒:“你干什么来了。”
孟婴宁心里咯噔一下。
孟婴宁心道完了。
只问了陆之州陈妄在哪儿,忘了问这地儿是个什么地儿了。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店到底是干点儿啥的,门口挂着的也就一黑漆漆的牌子,也没写。
非常有性格的一个地方。
孟婴宁不动声色看了一圈儿整个店的装修,很工业风的小二层楼,门口一块休息区,放着沙发和茶几,里面几把看起来很舒服的椅子。
和林静年之前经常去的那家高级美发沙龙长得差不多。
再里面被隔断半挡着,看不太清楚。
就只能听见嗡嗡的机器声。
像是给男人剃寸头用的那个推子的嗡嗡声。
孟婴宁不太确定,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开口:“我想……剪个刘海儿?”
“……”
隔断后,里面嗡嗡的声音顿时就停了。
陈妄也跟着沉默了几秒,看着她,平静地点点头:“你想剪个什么样的。”
孟婴宁心下一喜,觉得自己蒙对了。
她瞬间就自信了。
“不知道呢,”孟婴宁慢条斯理地说,“把你们这儿最贵的tony老师叫来,我要跟他研究一下。”
第十七章
陈妄直直看了她几秒,人往后一靠,倚进沙发里开始笑。
孟婴宁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有些虚:“你笑什么?”
“没什么,”陈妄抬手,指指里面隔断后的陈想,“tony现在挺忙,你等会儿?”
孟婴宁犹豫了下,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她原本是想直接给陈妄打电话的,号码都摁出来了,临要拨,又有些退缩。
她觉得要么迂回一点儿,委婉一些。
直接找他劈头盖脸上去就问,目的性太强,不太合适。
还是自然一点儿,旁敲侧击着套套话比较好?
孟婴宁转念,先给陆之州打了个电话,打听到了陈妄来了这么个不知道干什么的地方,当即二话不说洗漱换衣服出门。
帝都住了二十来年,这边儿倒是真没来过几次。
艺术园区,整个园区里和附近两三条街内的这一片大多数都是这方面的个人工作室,孟婴宁最近一次过来也是挺久前,还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那会儿她还在实习,跟着杂志社里的前辈一起过来的。
孟婴宁没想到,陈妄这么个跟艺术八竿子边儿都搭不上的土人竟然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且听陆之州话的意思,这家美发沙龙和陈妄好像还有些个千丝万缕的亲密联系。
一个连微信都没有的人。
你懂什么叫艺术?
孟婴宁坐在单人小沙发里,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自顾自发了会儿呆,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有些忐忑,不动声色地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陈妄。
陈妄这会儿懒散靠在沙发里,微仰着头,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孟婴宁飞快移开了视线,余光不住瞥着那头。
过了几分钟,男人一动不动。
这是真的睡着了?
孟婴宁再次转过头去,身子小幅度地斜了斜,稍微靠过去了一点点儿,大了些胆子看他。
陈妄看起来睡得有些疲惫,睡着的时候嘴唇也抿成平直的线,略向下垂着,冷漠又不高兴的样子。
年少的时候,他虽然性子也不刻意张扬,但戾气和棱角都很分明,气场比起同龄人来强了一大截,站在那里不说话都惹眼。
现在,孟婴宁不知道怎么说。
林静年说觉得陈妄变得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孟婴宁觉得不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他就是,好像看起来很累。
孟婴宁撑着下巴,安静又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
“干什么。”陈妄忽然开口。
孟婴宁吓了一跳,匆忙别开视线。
陈妄眼睛仍然闭着,人一动不动,好像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孟婴宁:“……”
你眼睛都闭着还知道别人看你啊!
孟婴宁装傻:“唔?你说什么?”
陈妄也不拆穿她,没再说话。
孟婴宁今天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他既然没睡,那她就得开始干活儿了。
她不太想提起来昨天晚上喝醉的事儿,因为那就肯定会人不可避免地想起来她昨天晚上的一系列壮举,她以前也醉过,从来没像昨天那样……心狠手辣。
孟婴宁琢磨着大概是因为自己对陈妄积怨太深,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程度,所以才会借着喝醉了卯足了劲儿撒泼折磨他。
也还真是不怕死的。
但今天看来,他好像也并没有很生气。
而且也不像是……听到她说了些什么的样子。
她不想让陈妄重新想起这事儿来,生怕自己被秋后算账了,可是有些话不问出来得到个明确点儿的答复,孟婴宁实在放心不下。
这可咋整。
孟婴宁可太愁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凑过去,特别小声地叫了他一声:“陈妄?”
陈妄没搭理她。
孟婴宁又凑近了点儿,手肘撑上他那边的沙发扶手:“你睡着了吗?”
静了片刻。
陈妄睁开眼,侧了侧头,视线垂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我现在反正现在等也是等着,咱俩聊聊天儿?”孟婴宁看着他眨眨眼,“叙叙旧。”
“……”
陈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缓声重复了一遍:“叙叙旧?”
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如何,孟婴宁犹豫了下,还是慢慢地点点头。
“行啊,”陈妄笑了,意有所指道,“顺便算算账。”
孟婴宁:“……”
孟婴宁缩着肩膀,决定先发制人:“我真的,酒量特别不好,一杯就醉,我今天都听二胖跟我说了,他说是你把我送回家的,我当时好像——我吐你身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