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蝶
我点点头,内心深处却是隐隐的痛。
“你答应了?巧然?”杜华安惊喜地问道。
转过头看着他,微笑地再次点点头。
“太好了,巧然,”杜华安喜悦地将我拥进怀里,“你终于要嫁给我了,我真高兴,真的太高兴了。”
靠在杜华安的怀中,听着他无比欢喜的声音,可我的心,却是麻木得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杜华安轻轻放开我,扶住我的肩,深深地凝视着我:“巧然,你真美,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女人味的女人,是我梦寐以求的女子,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了,这个愿望终于实现,我真是太开心了。”他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凝望着我。
我只能微笑,低头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下巴却被一只手轻轻托了起来,心里微微一震,抬起眼,看到的是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慌忙垂下眼,我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了,已经答应做他的妻子,结婚以后,总要尽妻子的义务的,怎能逃避?
他的气息近了,他身体上的热度也迫近,我闭上眼睛,动也不动的,任由他缓缓地试探地靠近。他的唇触到了我的唇,他的舌抵开了我紧闭的牙关,同样是烟味酒味混合的气息,可是却绝不相同,绝不相同,我无法回应他。
他的手试探地抚上了我的胸,试探地解开了胸前的纽扣,试探地摸索了进去……我浑身僵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里强烈的抗拒,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对不起,杜哥,我……”喘了口气,抬起头,望着被我推开的那个男人。
“你很抗拒我。”杜华安的声音里竟有一丝冰冷,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眼神里有一抹阴霾。
“不是,我……”我只能为自己辩解,“今天有些累了,还有,宝宝和贝贝需要我照顾,他们晚上睡觉要人陪的,否则……”
“好了,”杜华安打断了我,他的脸迅速地柔和了,“去陪孩子吧,你也累了,早些睡吧。”他站起身来,将茶几上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我也有些累了,我到楼下客房去睡。”
他转过身走向楼梯,过道上的壁灯映着他的侧面,我模糊地看见,他似乎紧皱着眉,脸上有着让人微感惧意的阴鸷。
星期天的清晨,我呆呆地坐在床前,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第一抹阳光,一整夜的失眠,这时仍旧一丝悃意也没有,头脑清醒得难以忍受。
今天,他要结婚了。灿烂的天气,美丽的新娘,浪漫的婚礼,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地让人心痛,从此以后,他是别人的丈夫,我是别人的妻子,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将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彻底地忘却。我庆幸自己不用去参加他的婚礼,那样的一场婚礼上,我不知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的失态。
杜华安将宝宝和贝贝从姨妈那儿接了来,我将两个孩子打扮得象两个似模似样的小绅士,然后目送着杜华安将他们带走,再回到楼上,继续地呆坐。苏茜要来陪我,我拒绝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哀悼那场逝去的爱恋。
可是手机响了,不停地响,惊扰了陷在回忆中的思绪。不情愿地接通了手机,杜华安有些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巧然,不行啊,你还是得来一趟,两个小家伙一到婚礼现场就哭闹个不停,怎么也哄不好,你还是来一趟吧。”
“不,杜哥,我不来,你好好哄哄他们,他们很听你的话的。”我摇头,我不会去的,我害怕见到那场婚礼,不……
“不行啊,可能是两个孩子怯生,又没见过这种场面,一直闹个不停,要妈妈,又要姨婆的,我也劝不好,还是你来才行。”杜华安焦切地,“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两个小家伙不肯合作,会影响婚礼进行的,你还是来一趟吧,把他们哄好了,再走也行啊。”
没法拒绝了,命运一定要这样捉弄于我,要我必须去见证那场婚礼,逃也逃不掉。
打车赶了过去,在全市唯一的教堂外下了车,已经隐约地听见了婚礼的钟声,开始了么?我的心一颤,慢下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往教堂里走,朝着那扇已传来婚礼进行曲的大门走去,内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教堂大门内,所有的宾朋都已就座,中间那道宽宽的通道尽头处,那一对身着华丽结婚礼服的新人并肩站在一起,一位头发花白的牧师正为他们主持着婚礼,而新娘那美丽绝伦的长长的婚纱裙裾,被我的两个孩子极不情愿地拽着,两个小家伙东张西望,不知所措,可怜的小脸蛋儿上,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怯生生的。
泪水迅速地模糊了我的眼。不,我不能进去,不能眼睁睁地见证这场让人心碎欲绝的婚礼,不能让两个孩子看到我,不能被他知道真相,不能……
转过身,我要赶紧离开,我不该来的。可是宝宝一声响亮的喊声传来,我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回过身去。
“妈妈!妈妈!”贝贝也跟着宝宝一起喊着,松开新娘的裙裾,一前一后地朝我跑过来。
整个教堂一片哗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再也无法逃脱了。宝宝和贝贝一边一个地抱住我的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抬起头,通道尽头处,那个高大又英俊的新郎那么惊愕地看着我,看着两个孩子,不能相信的,惊疑不定地僵立在那儿。
“妈妈,走!妈妈,走!”宝宝和贝贝拽着我的衣襟,急切地想要离开。
蹲下去抱起两个孩子,转过身就走,我受不了那么多惊讶的猜疑的眼光,更受不了他那样的目光,疾步地走,急切地想要逃离。
穿过教堂外的花园,走出大门,外面停着一辆候客的出租车,我赶紧走了过去。
“宝贝儿!”他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焦急无比,又激动无比。
我转过身去,望着那个朝我狂奔而来的男人,心痛难禁。
“你别过来!”我喊了一声,“别忘了今天是你的婚礼!”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望着我,那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地复杂,狂喜,惊痛,犹豫,迟疑。
“你没有扔掉我的孩子,宝贝儿,你没有扔掉他们。”他嘶哑地说着,又一步一步地向我走近,“是一对双胞胎,你竟为我生了两个孩子,独自抚养他们,你……”
“不羁!”吴丽娜从教堂里跑了出来,提着长长的婚纱裙裾,远远地,便大声地喊着他,担心的,忧急的,甚至带着些微的哭腔。
“你不是他们的父亲,”我望着那个费力地提着婚纱,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的新娘,“你是别人的丈夫,不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们。”
打开出租车门,抱起两个孩子迅速地坐了进去,迅速地关了门。他冲了过来,可是却被车门阻隔住了。
“不!宝贝儿,宝贝儿!你别走,别走……”他拍打着车窗,心急如焚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师傅,请你快开车,快!”我吩咐司机,一眼也不去看那车窗外的男人。
出租车迅速地开动了,车窗外的男人不肯放弃地跟着,可是他终于跟不上了,他的身影终于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竭力地忍住回过头去的冲动,竭力地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我不愿破坏这场婚礼的,我不愿让那个女人知道这一切的,吴丽娜没有任何的错,我不想给她造成伤害,有错的,是那个可恨的男人,是那个感情不专一,随意欺骗女人感情的臭男人。
低下头,宝宝和贝贝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旁,惊奇地又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更不知道他们会有这样的父亲,他们永远只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紧紧搂住我的两个孩子,他们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和希望,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把他们从我身边夺走。
直接将孩子送回了姨妈那儿,姨妈住在郊县,他们的房子在一条极不起眼的小街上,相信他不会找得到那里去。临走时,我吩咐姨妈,不要再让杜华安将孩子带到市里去,也不要带孩子到市里去看我,姨妈疑惑地看着我,我只能骗她说我最近太忙了,有空一定会回来看孩子的。
回到美容院,一进门便看见杜华安坐在接待厅的沙发上,阴沉着脸,极不悦地怀疑地看着我,我顿时觉得不安又歉然。他一定猜到了一切,今天的那场婚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而新郎也从婚礼上跑了出来,杜华安不是傻瓜,他一定已经明白了。
“巧然……”
“杜哥,”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问我,我们出去说吧,这里不方便的。”
走出美容院大门,杜华安摸出车钥匙,我连忙说道:“不用开车,就在附近走走吧。”
杜华安沉默着,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只是和我一起走着。
夏季的黄昏总是姗姗而来,迟迟不去,远处的天空里依然是残留的昏黄。走在街道旁一棵接着一棵的梧桐树下,有微风轻轻拂来,柔柔地散去一天的暑意。这会儿正是晚餐时段,街道上行人不太多,尚算是清静。
不安地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男人,心里有些乱了起来。我该怎么跟他说呢,那一段无法启齿的过去。
“杜哥……”
“巧然,”杜华安打断了我,转过头来,“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原来杨不羁就是孩子的父亲,原来你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杜哥,对不起,我……”我歉意更深,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说,“我不是要瞒着你,而是……”
“你还爱着他,对么?”杜华安又一次打断了我,他盯着我,眼神很深,我看不清那眼底深处究竟有着什么。
我摇摇头:“不,那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杜哥,你千万不要误会。”
“那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把我当个傻瓜一样地瞒着。”他的声音里有些微的愠怒。
我苦笑,再摇头:“不是,杜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而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他把我骗得有多惨,他早就有未婚妻的,我只是一个被他欺骗玩弄又抛弃了的女人,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我不愿对任何人提起。”
杜华安停了下来,望住我,他的眼神,他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巧然,你真的不再爱他了么?你还是会和我结婚,是不是?我对你是真心的,所以很怕会失去你,巧然,你不会离开我吧?”
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正是他如此的一片真情打动了我,让我觉得可以将终生托付给他。我点了点头:“杜哥,你放心,我答应嫁给你,就不会后悔,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着我,眼神里又有了温柔,脸上又有了满意的笑容:“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巧然,我真怕会失去你,你也放心,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我会让你以后好好地享福,再也不用那么辛苦劳累。”
“杜哥……”鼻尖一酸,说不下去,可内心里的感激已全然流露。
“巧然,”杜华安揽住我的肩,“我们尽快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吧,就后天,好不好?后天是十六号,很吉利的日子,你看好不好?”
我点点头,微微地笑,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身边,继续地延着这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走下去。
早上起来晚了,头一天的彻夜失眠,还有那些纷至沓来的事让我精疲力竭,让我近乎麻木,这一夜,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出来,倒头就睡,几乎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正在洗漱、梳妆,苏茜在门外敲着:“巧然,你还没起床吗?”
走过去开了门,苏茜站在门外,对我说道:“巧然,楼下有人找你,我不认识,是个个子很高,很漂亮的女人。”
心里一动,难道是她?她终于来找我了,该来的终归会来,面对吧,宋巧然,你并不亏欠她什么。
匆忙又仔细地化好妆,换上一件颜色淡雅式样别致的长裙,我才走下楼去。在那个几乎完美无缺的女人面前,总是不甘心会被她遮掩得毫无光彩。
可是楼下接待厅里,那个亭亭玉立的美人,确实是那么地光彩夺目,连装修得美仑美奂的美容院,在她面前都显得寒酸起来。
见到我,她礼貌地微笑,尽管她的脸上有着憔悴的痕迹,尽管她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与乱,可是她仍是那么姿态优雅,风度怡人。
“找我有事吗?吴小姐,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你杨太太了。”我也微笑,心里却蓦地一痛。
吴丽娜神色有略微的尴尬:“宋小姐,我……”她顿了一下,“如果你有空,并且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谈谈吗?”
我知道她想谈什么,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我微笑点头。
“谢谢你,”吴丽娜的风度教养真的好的让人羡慕,“那我们出去谈,好么?”
上了吴丽娜那辆漂亮的且绝对价值不菲的白色轿车,车内飘散着极优雅的香氛,与身旁这个女子的气质是那么地契合。在这个拥有了一切的女人面前,我再好强,再不愿服输,可是又能拿什么跟她比。
吴丽娜专心地开着车,一直没有说话,我也不问她是去什么地方,想来不是咖啡馆就是茶楼之类的高雅休闲场所。可是我猜错了,吴丽娜将车开到了市郊那条护城河的河畔,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可以么?这里很清静的。”吴丽娜转过头来浅浅一笑。
这里的确非常清静,几乎见不到有行人经过,河岸边种植着很多柳树,柔软的枝条弯垂下来,轻轻地拂在河面上。柳树下,有供人休憩的木制长椅,象是很少有人光顾的样子,椅面上有浅浅的灰尘,还飘落着几片细细的柳叶。
吴丽娜从手袋里摸出一条浅粉色的手帕,轻轻地拭去椅面上的尘埃与落叶,朝我微微一笑:“宋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坐这里,可以么?”
我当然不会介意,走过去坐了下来,吴丽娜也坐了下来,与我保持着非常礼貌的距离。
河水轻缓地流动着,平静的河面几乎是波澜不兴,可是长椅上这两个女人的心里,也是怎么的波澜不兴么?我知道吴丽娜想和我谈些什么,也知道话题的中心一定是他,可是却真的不想提起他。
“我没想到……”吴丽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没想到你们竟是早已认识的。”
我看着平静清澈的河水,淡淡地笑:“是的,但那是早已过去的事,现在我们之间什么也不是,只是两个相识的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吴丽娜的声音有些微颤,“可是,他好象并没有把你当做陌生人。”
我的心也微颤,却仍面不改色:“那是他的事,于我,已不相干。”
吴丽娜又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了,觉得你们可能是认识的,甚至并不是一般的关系,可我不愿相信,不愿相信他会真的在意别的女人,尤其,那一段时间,你给我的印象很不好,看起来象是一个有些放浪的,混迹风尘的女子。”
我笑,是么?他也曾这样地说过我,说我是一个放荡的交际花。
“对不起,我并不是看不起你,而是……”
“不用道歉,”我微微一笑,“我原本就不是什么高贵的女子。”
“但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真的很特别,所以他……”吴丽娜顿住了,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河的对岸,“你知道吗?他家以前就住在河对岸,在那儿住了很多年,小时候,我还经常去他家里玩,那个时候,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我当然知道,他的家曾在河对岸,他对我说起过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竟那么早就和他认识了,那么早。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我和他就是同班同学,一直是,直到高中毕业。”吴丽娜静静地望着那悠悠而去的河水,静静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莫名地被他吸引住了,就开始喜欢他,那个时候,我才七岁,什么也不懂,只是觉得喜欢他,爱和他在一起玩,他走到哪儿我也要跟到哪儿,而他也乐意带着我一起玩,让我认识他另外的朋友,带我去他家里,我们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
心里忍不住地酸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情感该有多深厚?
“这种友谊一直是微妙的,直到我们渐渐长大,直到我们情窦初开,这单纯的友谊才终于蜕变成我们的初恋。”河水的泠泠波光柔和地映照着身旁这个美丽的女子,她的脸上有着属于回忆的恬静,“十六岁的那年,我们冲动地偷尝了禁果,当时我哭了,很伤心很害怕的哭,那个时候,他紧紧拥着我,在我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放心吧,我以后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绝不会娶别的女人。’”
我依旧镇定地平静地坐在那儿,可是内心里却是猛烈地痛。这就是他曾对她发下的誓言,这就是他不会娶别的女人的原因,他不愿伤害她,却要重重地残忍地伤害我。
“我相信他对我所发的誓言,因为从小,他就是一个极有责任感的男孩子,从不会对人食言。所以,当时我就认定,他将是我一生的爱人,我非他不嫁。”吴丽娜的声音极温柔,她的神态极动人,这样的回忆一定让她内心里溢满了甜蜜,“高中毕业后,我上了大学,而他却是考上了也没去读,他去帮他大哥,他大哥一直在黑社会里混,而他也因此走上了这一条路。我父亲知道了之后,坚决地反对我们在一起,可是我不管,我已经认定了他,就算是舍弃家庭,舍弃父母,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父亲妥协了,终于同意了我们,可是,这时,我发现他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