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红 第56章

作者:明开夜合 标签: 现代言情

  锁了手机,她惆怅长叹一声,被顾文宣听见了,投来一道嘲讽的目光。她把帽子一拉,盖住眼睛,睡觉。

  落地崇城已经凌晨,梁碧君过来接。

  梁芙在车里又补过觉,到达梁碧君公寓的时候仍然觉得困,呵欠连天。她蹲在地上,拆了箱子拿出一套手工香皂递过去,“没什么好东西,机场免税店奢侈品的折扣还不如日上,随便买了一点。”

  梁碧君不缺这些玩意儿,但这是心意,接来放去浴室储物柜的时候,听见客厅里梁芙打着呵欠说道:“……出去玩的时候,恰好傅聿城他们也在那儿团建。”

  “这么巧?”

  “嗯……趁着机会,跟他把一些话说开了。他的意思,是想跟我好聚好散。”

  “结果你又不想了。”

  梁芙蹲在地上,看着铺了一地板的东西,有点儿怔忡,“……您是不是觉得我挺任性。结婚离婚,全都是我由着性子。”

  “要看傅聿城觉不觉得。”

  洗过澡,梁芙躺在客房的床上,迷迷瞪瞪地想事情,试图从昨晚的那一片空白里再搜寻出一点什么,想到困得睡过去,一无所获。

  顾文宣大发慈悲多给了大家一天时间休息,梁芙便回家一趟,把礼物分给章评玉和梁庵道。

  这一天家里的餐桌照例是不平静的,章评玉总要老话重提,问梁芙婚究竟离了没有。

  “……有空就去办。”

  章评玉打量梁芙,听出这话里敷衍的意思,“是不是傅聿城拖着不肯离。”

  “没有的事,主要是我忙,不是刚进舞团吗,每天都在加班,哪有时间。”

  “去民政局不过几个小时的事,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章评玉放了筷子,仍是那般调门不高,但挺有压迫性的语气,“阿芙,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不想离了?被傅聿城几句迷魂汤唬得回心转意了?”

  “您能不能别这么说他。”梁芙不悦。

  章评玉看着她,似是自己已有了定论,“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

  “您别掺合行吗?这是我跟他两个人之间的事。”

  “结婚劳动全家的时候,倒不记得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梁庵道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阿芙,这事你自己要有决断。”

  梁芙情绪怏怏地“嗯”了一声。

  ·

  隔日,傅聿城他们也回国了。

  乔麦和傅聿城住的地方离得很近,便坐了同一辆车。

  出租车上,傅聿城靠着副驾驶车窗玻璃打盹。

  乔麦坐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旅行是一件十分劳心费神的事,她也累极,但舍不得睡,心里想着,这是陪他的最后一段。

  车先将乔麦送到小区门口。傅聿城下了车,替她拎下放在后备箱的行李箱。乔麦自背包里摸出一份纪念品,让傅聿城转交给杨铭。

  “行。那我走了,你早点儿休息。”

  “学长!”

  傅聿城脚步一顿,看着她,“怎么了?”

  乔麦笑了笑,“那个……你送我的钢笔,出海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多大点儿事也要汇报?那你今年过生日,我再送你一支?”

  “不用了,”她笑着说,“钢笔好像还是不如中性笔方便。”

  “也是。”

  “学长赶紧上车吧,我进去了。”她提着行李箱后退一步,看着傅聿城点头,上了车,那车驶远,拐个弯就不见了。

  好像,目送他的背影,没有那么难过,也没有那么沉重。

  可能因为,那支分量最重的钢笔,已经被她扔进了海里,沉在大洋深处,远隔千里。

  非得如此决绝,不给自己任何凭吊缅怀的机会。

  ·

  舞团重新开始训练。

  顾文宣在工作上是一个完美主义的人,这一点与她不谋而合。

  两人一起排练,针对原本的作品,一旦有新的灵感产生,总要试一试。那一出已然十分精彩《阿芙洛狄忒》,在不断的修改之中一步一步逼近完美。

  与此同时,周昙与陈疏宁的婚礼筹备工作也正式开始。群里消息不断,与她那时候一模一样。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给周昙提了不少建设性的意见,少走了不少弯路。

  周末,梁芙陪周昙去选婚纱。

  婚纱店也是梁芙当年看的那家。这些年婚纱的样式不断推陈出新,满屋的款式,哪一件都觉好看,周昙挑得眼花,越发没个主意。

  一上午过去,一无所获。

  “看了这么多条,你就不能做个选择吗,哪怕是备胎呢?”

  “婚礼之中不能有备胎,只能有独一无二。我觉得这几条都行,但都好像缺点儿什么。”

  梁芙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要不我们去吃个中饭再继续?”

  “等等吧,我再看看,你歇一会儿,喝点水吃点东西。”

  梁芙刷着手机,忽地蹦出来一条消息,傅聿城发来的。她一顿,立马坐直身体,点开一看,傅聿城问她:“下午在家吗?我去拿几本书。”

  那时候傅聿城只带走了衣服和重要文件,大多数他的东西都还搁在家里。

  “有空,你几点钟到?”

  “两点半。”

  开车回去还得一小时,梁芙把手机一锁,立即去后面找周昙,说自己有事得先撤。

  “阿芙,这就有点不讲义气了吧,说好的一整天陪我呢。”

  “那没办法了,我见色忘友。”梁芙理直气壮。

  “你都要离婚了,哪儿来的色?你们舞团那团长?可我的直觉怎么告诉我这人不怎么直啊……”

  “你直觉真准。”梁芙不细说了,拎上包就往外走。

  “哎你等等,我也回去了,你捎我一程。”喜欢的那几件她都拍了上身试穿的照片,准备回去跟陈疏宁先商量商量。

  “绕路,我赶不及。”

  “我不回家,我去团里——究竟是谁啊,让你这么如饥似渴?”

  直到上了车,周昙都还揪着这问题不放,梁芙给她烦得没办法了,“傅聿城。行了吧。”

  “我说呢。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车停在芭蕾舞团的门前,周昙下了车,掌着车门对梁芙说:“要不进去打声招呼?你离职以后杨老师每天念你三遍,新来的小演员她个个看不顺眼,总拿你做比较。”

  梁芙往里看一眼,最显眼的仍是那株老槐,过了墙探出树枝,已发新芽,春日里郁郁葱葱。

  她在心里同它打了声招呼,“下回有空再说吧。”

  到家之后,梁芙把昨晚换下没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又接上吸尘器稍作打扫。她这一阵天天早出晚归,没空收拾。

  没多久,响起敲门声。

  过去开门,傅聿城立在门口,穿得休闲,背了一个黑色的包,她一眼望见拉链上一个橘蓝配色的冲浪板挂饰。

  傅聿城走进来,轻车熟路地换了拖鞋。

  梁芙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刚想递给傅聿城,想了想,又放回去,改作烧水给他泡茶。

  她站在灶台前,隔着中岛台,背对着傅聿城,说起之前在海岛上的事,好像仍有些耿耿于怀,不信自己真的这样毫无魅力,拐弯抹角地,也想问清楚,“……我那天喝醉了,有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事?”

  “还好,除了吐了,哭了,没什么。”

  梁芙愣了一下,转过身看他,“我哭了?”

  “嗯。”

  “……为什么?”

  傅聿城笑了声,“这得问你啊,我也不知道。”

  “哭了多久……”看他一眼,换了个说法,“……你照顾我到什么时候?”

  “还好,我回去挺早的。”

  梁芙实在无法从这不动声色里解读出更多的东西,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只要傅聿城有心隐瞒,她都难以揣测他的真实想法。

  当然,也可能并无隐瞒,那晚他们也许就是清清白白的,像普通朋友那么清白。

  水烧开了,梁芙背过身去,找茶具茶叶给他沏茶。

  就听身后那声音慢悠悠的,带着三分调侃:“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遗憾?”

  梁芙差一点把水给倒洒出来,“……当然遗憾,多好的酒后吐真言的机会。”

  “你有什么真言要说?现在说也来得及。”

  “那不行,我说,你也得说。”

  “行啊,我去拿点道具。”

  “道,道具?”

  傅聿城直接往书房去了,半刻,拿了三粒水晶骰子出来,梁芙压根不知道书房里还有这个玩意儿,也不知道傅聿城什么时候买的,买来是做什么的。

  “书房灯坏了?”

  “哦,前几天突然不亮了,最近忙,没空找人来修。”

  傅聿城说:“可能灯泡坏了,一会儿我看看。”

  他们在地毯上坐下,挨着木质的茶几。

  傅聿城把骰子递给她,“来吧,谁小谁说。”

  梁芙接过骰子,团在手里,呵了一口气,一掷,那骰子骨碌碌转,停下,面朝上的分别是一点、二点、三点。

  梁芙傻眼。

  傅聿城哈哈大笑,“要不你直接说吧,我比你小的概率基本不存在。”

  “……那也得扔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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