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光
可是春鸣比他聪明,甚至比徐晚星这个女孩子还要敏感,如果他在,一定知道乔野在想什么。
于胖子回过头来,说:“你这手还在流血呢,咱们现在去医院吗?”
徐晚星说:“医院就算了吧,去诊所处理一下就完事。”
话音刚落,她想起什么,“喂,你身上有钱吗?”
于胖子掏了掏裤兜:“晚上买了面包,还剩三块。”
徐晚星摸了摸自己的包,掏出了两块钱硬币。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说话。
最后是于胖子弱弱地问了句:“要不,咱们去买盒创可贴……?”
贴个一二十张,大概能把血止住……?
徐晚星无语地看看伤口,再看看于胖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他交朋友。
可也就是一眨眼功夫,那辆飞驰而去的山地车又像风一样掉了个头,骑了回来。
少年单脚支地,脸色难看得像黑面神:“不去处理伤口,留在这儿等着血流而亡?”
“就这种伤口,血流而亡是不是太夸——”话说到一半,粗糙如徐晚星也察觉到了乔野的怒气值,再讲下去,可能她真得依靠创可贴止血了。
她赶紧腆着脸凑过去:“那什么,我俩没带够钱……”
乔野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说:“下次打架之前,劝你把钱准备好。照你这种不管不顾的打法,包扎费不够,最好准备个十万八万的手术费。”
徐晚星:“……”
喂,够了啊,说教说一遍就行了,一直冷嘲热讽就没有意思了!
她用眼神警告他,结果对上他冷冰冰的视线,自动转化为春风一样热情温柔的目光,“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同是天涯好同学,不如借钱止个血?”
“……”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知道插科打诨。
乔野很想扭头就走,可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把手臂之间的位置挪了出来:“上车。”
咦?
又要共乘一车?
徐晚星愣了愣。
乔野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走。”反正她受伤了,权宜之计,忍辱负重一下吧。
一回生,二回熟。徐晚星轻车熟路跳上了车前的横梁,握住了乔野的车把,回头不忘跟于胖子说:“那我借乔野的钱去诊所包一下,你先回家?”
于胖子瞠目结舌望着这两人,几个意思?
他错过了什么?
这不对啊,大家每天都在一个班里,他怎么不知道徐晚星和乔野啥时候好成这样了?!
这他妈共骑一车了,姓乔的还半搂着他家老大???!
他大着舌头说:“不,不成,我不看着你包好胳膊,不放心回家!”
徐晚星:“可车上没座了啊!”
于胖子:车上不早就没座了吗???您老上去之前就没座了啊!!!
“不成,我不能丢下你!”他咽回了几个问句,用余光瞥了眼乔野,非常警惕。
于是最后,乔野载着徐晚星往几百米外的诊所行进,于胖子……
于胖子拖着一百六十斤的娇躯,香汗淋漓地在后面狂奔。
第二十一章
诊所就在每日放学必经之路上。
徐晚星在里间消毒、包扎伤口,于胖子坐在大厅等候,乔野在柜台结完账后,侧身立在治疗室的门口看了两眼。
有她在的地方果然都很热闹,和头发都泛白的医生,她也能聊得起劲。
医生问她:“这伤口是刀伤?”
“对,水果刀。”
“你切水果怎么还能把胳膊给切了?”医生匪夷所思。
“不是切水果,我是打架呢,结果差点被人给当水果切了。”
乔野:“……”可以,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他一局外人在这白担心了。
医生皱起了眉头:“小姑娘家家的,还跟人舞刀弄棍学打架?”
“嘿,您可别瞎说,我这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呢!”
于是两人很快就她如何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展开了长达十来分钟的热聊。最后医生把她从治疗室送出来时,热情得跟亲爷爷似的,非得从柜台后头拿瓶碘伏、三盒创可贴送给她。
但在她出来之前,乔野从治疗室前走开了,坐在了于胖子身旁。
于胖子斜眼睨他,“你俩啥时候好成这样了?”
乔野一顿:“哪样?”
“哼,都共骑一车了,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于胖子嘀嘀咕咕,发现乔野面无表情盯着他后,又怂了,换了句台词,“反正你别动她歪脑筋啊!我告诉你,虽然我怂,但哥们儿们都不怂。要知道你对她有了什么邪门心思,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想起徐晚星的麻将小分队,外加万小福辛意这些好学生,还有上次在天台见过的送麻将的那位高三社会哥……
乔野扯了扯嘴角。
于胖子误会了:“怎么,你不信?”
“我信。”乔野侧头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经意般问起,“你们为什么这么听她的?”
“嘿,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听她的?大家感情好,一起玩儿,哪来谁听谁的这种上下级关系!”
于胖子翻了个白眼,却又忍不住挠挠头。
“我想想啊,为什么听她的……”
乔野笑了,这伙人,都和徐晚星一样的画风,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东拉西扯,却又真诚到毫无杂念。
于胖子用很简短的叙述讲了他们和徐晚星之间的故事。
万小福,第一个被徐晚星出手相助的人,起因是篮球场和高三老油条的纠纷。徐晚星的出现让他免于挨打,同时,她还因为这事进了政教处,去了国旗下自我检讨。万小福感激涕零,从此成为了徐晚星的忠实粉丝。
春鸣,因为一些“不能细说”的缘由,被人欺负——“就你刚才看见和徐晚星干架那几个。”从前他像个隐形人,沉默孤僻,后来进了麻将小分队,才成了军师似的存在,聪明才智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此处的“用武之地”有待商榷,乔野抽了抽嘴角,心道打麻将、出馊主意,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用武之地。
“大刘是因为亲爸听信后妈谗言,不能给小孩子钱,有钱就乱花,挥霍就变坏。所以每天不管多饿,一分钱也没有,在学校啥都没得吃。”
“有天徐晚星看见他在小卖部偷偷拿了袋面包——”说到这里,于胖子忽然反应过来,一脸警惕地侧头盯着乔野,“哎哎,我讲的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一时鬼迷心窍,你可听在耳朵里,烂在肚子里啊!”
乔野点头。
大概是他看上去很可信很沉稳,又或许是于胖子没心没肺、盲目轻信,话题仍在继续。
“总之,徐晚星拿出唯一的晚餐钱,替他把那面包买了下来,自己反倒什么也没吃。后来大家知道了大刘家里面的情况,就从家里带了点吃的来,要不就是去小卖部买东西,总之一人匀点儿给他。”
于胖子挺感慨的:“要说徐晚星跟个男人似的粗枝大叶吧,这是真的,但考虑到大刘的自尊心,怕他不接受,她还回去想了好久。最后是打着打麻将的旗号——毕竟她常赢,赢了请大家吃东西,大家又礼尚往来,把自己的东西分享出来,这也天经地义嘛——然后大刘的问题就解决了。”
于胖子插科打诨拉家常似的,三言两语勾勒出了高一一整年的时光。
那一年,乔野还在北京,尚未见识过麻将小分队的集结,也没有亲眼目睹徐晚星三番五次挺身而出,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事就打一架的盛况。
可简短的语言,竟令他心头一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上下起伏,难以平息。
最后终于轮到于胖子本人。
“我嘛,也是校园霸凌受害者。”他愤愤不平地握紧双拳,还不忘自我辩解一句,“当然,爸爸现在是站起来做人了,但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有经历过挫折呢!你说对吧,乔同学?”
乔野从善如流,点头鼓励他接着说。
“我也是因为体型问题,所以被几个王八羔子给揍了。”回想到当初的场景,于胖子咬牙切齿,“那几个傻逼动手不说,还用垃圾筐扣我脑门儿,把我锁在体育器械室里……”
“所以,也是徐晚星帮了你?”
于胖子咧嘴笑了,一直紧握的手也松了开来:“那当然。她不仅帮我解了围,还跟那几个操蛋的约了架,谁也打不过她。她还放话说,要是以后再给她逮到他们欺负我,或者别的同学,她见一次打一次。”
少年人的狠话听上去也是幼稚可爱的,并没有什么威胁感。可乔野却能清楚想象出徐晚星说那话的样子,大抵是不可一世的,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也有一身浇不灭的正义。
而说这些的于胖子,眼底淌着一点光,提及徐晚星三个字时,仿佛有了底气与信仰。
说话间,有人从治疗室出来了。
“哎哎,这些我没给钱,您可别给我啦。再给亏本了!”徐晚星拼命推辞,不愿收下医生的慷慨馈赠。
“小姑娘还挺倔,让你拿着就拿着!将来再乐于助人的时候,这不也好预备一下,免得受伤嘛。”
“那,一瓶药就成,别的也别给我啦!意思意思就好。”
乔野和于胖子都侧头看去,徐晚星脸红红的,胳膊上包着绷带,挠挠头,一不好意思地接过医生递来的塑料袋。
她昂首挺胸,像个凯旋的英雄,朝他们走来时,扬了扬胳膊。
“看到没,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了!”
乔野静静地看着她,笑了。
对,英雄好汉。
此前一度认为徐晚星江湖气太重,身为学生没有学生的样子,反倒像个地痞流氓,动不动打打杀杀,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太偏执。
她是传统目光下的问题少女,却也是平凡世界里的盖世英雄。
乔野接过她手中的药,说:“回家吧。”
出了诊所,重新打开车锁,两人又一次无比熟稔地进入共乘模式。
徐晚星回头冲于胖子挥手:“赶紧回家吧,明天到了学校,别告诉春鸣我给人扎了一刀啊!”
然后就和乔野一起消失在马路牙子上。
于胖子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不是,你俩是不是也太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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