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容光
春鸣伸手朝他脖子下一探,“掉了个下巴都还剩下三个,你这下巴有点多啊,于庆庆。”
于胖子一把拍掉他的手,瞪圆了眼睛,“你给老子圆润地滚”
“不好意思,人瘦,滚不圆润。不如您来示范一个”
于胖子气得哆嗦,指着春鸣“你他妈一天不嘴贱讽我几句,日子过不舒坦是吧”
春鸣柔情万种,“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
于胖子吓得屁滚尿流,跑了。这一招,春鸣屡试不爽。
大刘有点怅然若失,总觉得徐晚星从校霸变成学霸了,和他们混在一处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咱哥都快成学霸了,成天和乔野混在一起,我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春鸣拍拍他的肩,说“往好的方面想,咱们几个社会的渣滓里,好歹还出了块金子。将来踏上社会,混不下去了,有徐晚星一口饭吃,就有咱们一口泔水赖以生存。”
大刘很生气,“呸,你才吃泔水。你们全家都吃泔水”
大刘也紧跟于胖子的步伐,气呼呼走了。
春鸣扭头,对一直站在墙角根后,只露出一点影子的人摊手“我太难了,跟着一群没文化的人交朋友,连修辞手法都没人懂。”
那影子动了动,走出来时变成了矮个子少女。
春鸣看她两眼,挑眉,“你可别多心,你拿了奖,他们只有高兴的份儿。虽说你丢了咱们校霸的脸吧,但大家都是宽容大方的人,没谁小肚鸡肠嫌弃你。”
徐晚星斜眼睨他,“那真是谢谢你们了。”
她久违地靠在栏杆上,与春鸣一起看着走廊上的人来人往,闲闲道“拿了奖也是徐晚星,只不过过去是单一的校霸,现在是校霸加学霸,双栖。”
春鸣“三栖吧,说漏一个。”
“哪个”
“脸皮之厚,也是一霸。”
徐晚星懒洋洋一笑,“那我可就当仁不让了。”
收获了一只奖杯、一本证书,徐晚星想了想,把证书放回了家中,偷偷将奖杯塞进了乔野的抽屉。
于是早晨踏入教室的乔野,刚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拿书,就触到一件冰凉的物件。他低头一看,手里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奖杯。铭牌上写着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
再一侧头,对上了谁的视线。
走廊上,那个总是迟到踩点的矮个子少女破天荒起了个大清早,好整以暇倚在教室外面,唇角噙笑望着他,然后大摇大摆走进来。
他挑眉,“给我的”
“给你的。”
“你不觉得我把这东西拿回去,我爸妈看了会更生气”
“那就偷偷藏起来。”
“意义是”
“进贡。”她冲他笑,语气轻快道,“你送我盔甲,我打了胜仗,当然要平分战利品了。”
“已经分过了。”乔野把奖杯还给她,低低地笑出了声,“荣耀,喜悦,胜利,我都体会到了。”
过往十来年里,独来独往,喜是自己的,忧亦是私人的。遇见她之后,才明白何为分享。
她站在台上光芒万丈时,他亦是最满足的人。
徐晚星闻言一怔,呆呆地看着他,而他面带笑意,漆黑透亮的眼珠像是粹了光,带着柔软的神色与她对视。
这个期末,徐晚星依然活在学霸给的额外任务里。
单词量飞快增长,阅读题正确率上升,文言文不再一知半解,理科题资源共享。在乔野拆掉石膏后,她也并未意识到自己可以功成身退,重新回归麻将小分队的放学队伍里,依然与他一同回家。
他并非话多之人,偶尔走在一起,沉默的时刻多于交谈时分。
她和春鸣他们在一起时,从来都是哔哔个没完,绝不会冷场。可和乔野走在一起时,不说话似乎也很融洽。
他从校门口的小摊上买来两只烤红薯,分给她一只,“暖手。”
她不假思索啃了一口,含含糊糊问他“乔野,你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
乔野一顿,侧头看她,“怎么”
“就随口一问呗。”
是吗。
他漫不经心换了只手拿那滚烫的红薯,“c大。”
鼎鼎大名的国中之重,即便早有预感,徐晚星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日,那也太遥远了吧”
“怎么,觉得我不行”
“你当然行,我是说对我这种垃圾来说,太遥远了。”她浑然不觉自己在说些什么,他要考的学校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乔野看她片刻,眼底染上一星半点不露声色的笑意。
她仍在问“那你要回北京”
“跟地点没有关系,c大的天文专业是国内最顶尖之一。”
是了,他那么喜欢天文,选这个完全在意料之中。
当晚,徐晚星上网查阅了c大的历年录取分数线,以及最低分数线出在哪个专业 、
然而
历史专业她考个毛啊
等等,不对,她什么时候膨胀到觉得自己能考c大了
徐晚星虎躯一震,关掉电脑。十分钟后,又重新坐起来,搜索北京的其他大学,细看分数线是多少。
“我没有非要和学霸去一个地方。”她一边敲着回车,一边对自己强调,“是师爷说的,我生于南方,长在清花巷,也该去北方看看那里的冰糖葫芦涮锅子,北方大妞糙汉子。”
“跟乔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紧接着,高二3班就迎来姗姗来迟的换座位事件。
原本在罗学明的计划中,换座位是半期考试后就立马执行的任务,但一来出了张春月事件,二来又带着徐晚星去北京参加了决赛,一拖就拖到了学期的三分之二。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罗学明自认是个公平公正且公开的班主任,孩子们选座位拥有绝对的自由,反正按照考试名次表,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大家在走廊上排成排,叫到名字的就进教室选座。
理所当然的,第一个选的是乔野。
十分钟前,在众人被叫离教室之际,他的前桌徐晚星同学,回头问他“要脱离我的魔爪了,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喜悦”
乔野“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不会继续当前后桌”
徐晚星翻白眼,“第一名到第三十名,你以为中间的人都是傻的你选个黄金座位,不出十个人,前后左右就满满当当了。”
那时候,她理所当然认为乔野会选择学霸们最偏爱的核心位置。乔野好整以暇看着她,没说话。
徐晚星有点烦躁,却不知这烦躁来源于什么。
十分钟后,当罗学明叫了乔野的名字,他第一个拎着书包走进教室了。徐晚星排在队伍中间,看不见进去的人最后坐在了何处,反正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出不是第二排中间就是第三排中间。
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栏杆上,心道,也好,以后他就管不着她了,没法瞎逼逼让她别往书上画小人,也没那么多闲工夫耽误她的课间观光时间来补习了。
前排的人一个一个走进教室,落座,终于轮到她。
“徐晚星”罗学明点她的名,“进去吧。”
徐晚星兴致缺缺地拎着书包往里走,先在门口站定了,扫了眼已被选定的二十九个座。然而一看之下,她背影一僵,视线一顿,心跳都停了下来。
怎么可能
诶
诶诶诶
第二排没有乔野的身影,第三排也没有。那两排黄金座位被热爱学习的优等生们填得满满当当,却唯独不见第一名的面孔。
而异常突兀的,是在教室的左后方,那个她已然坐了三分之二学期的宝座后,全年级第一像个智障一般,抛弃了所有的黄金位置,原封不动坐回了那个孤零零的角落。
徐晚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罗学明催促她“愣着干什么,赶紧选座啊”
她定定地看着最后方那个智障,唇角一弯,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看来你很享受我的魔爪啊,乔野同学”
老位置,老面孔,乔野拿了本书在看,头也不抬,漫不经心道“还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然后抬眼,似笑非笑看着她,“权当是磨炼意志了。”
那一刻,徐晚星的焦躁一扫而光,坐下来时,甚至有点想仰天长笑。即便继续做前后桌意味着她还要继续接受来自学霸的荼毒,完成每日繁重的额外任务,可那些好像都不算什么。
事实上,她乐意之至。
临近期末时,徐晚星迎来一件烦心事。
上回在小卖部的必经之路上撞见的那个傅意雪,对,就是送情书的那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精力,在高二全体教师的疯狂洗脑下“高二的期末考试基本上决定了高三的水平,高考如何就从今日开始见分晓”她居然还能将追求学霸的大业搞得如火如荼
首先是挂羊头卖狗肉。
傅同学每天都会踏着课间前来问题,站门口温温柔柔地问一声“请问乔野在吗”
酥酥的嗓音,貌美声娇的少女,就连平日里五大三粗的于胖子也禁不住放轻了声气,斯斯文文地朝教室里一指“在那儿呢。”
“谢谢你啊。”傅同学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教室,捧书含笑叫,“乔野,我想问你一道数学题物理题化学题生物体。”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在高二3班上演一次。
大刘痴痴地望着那道曼妙身影,感慨说“傅同学真是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啊。”
于胖子也心醉神往点头道“是啊,人美气质好,觉悟还这么高。”
春鸣笑而不语。
徐晚星面无表情,“觉悟高不高我不知道,但家里有钱我看得出。每天都换不同行头,花枝招展来问题。知道的说她爱学习,不知道的以为她来选美呢。”
大刘为她分辩“穿漂亮一点也不影响好好学习啊。”
于胖子点头如捣蒜“这叫表里如一,注重细节。”
徐晚星冷笑“呵呵。”
春鸣继续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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