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官 第2章

作者:缪娟 标签: 现代言情

  我的第一个反应,大声地问她:“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结婚?怎么回事?你才多大?”

  “什么怎么回事?”她依然微笑,“你忘了,我比你大四岁,已经29了,我不够老吗?”

  我迅速的发动车子,我看见明芳闪了一下。

  我开得飞快,脑袋里一片空白。

  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呆呆坐在黑暗的书房里。

  明芳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要结婚了。她费尽心机的轻描淡写。我但愿自己刚才做的不是十分明显,但愿下次再面对她的时候,能足够泰然处之,否则辜负了明芳的良苦用心。

  可是,我只觉得心脏钝钝的疼痛,总有一个办法止痛吧。

  我回到自己房间,在酒橱的深处摸出一小包特制的香烟,棕色的烟纸,修长如艳女的手指,我点上一支,深吸一口,口腔,内脏,还有大脑便浸淫在这芳香的烟雾里,疼痛仿佛消失了。

  仿佛回到从前,不可回的从前,明芳抚弄我的头发,温润的唇印在我的额角。

  第 2 章

  第二章

  程家阳

  

  这一夜,觉睡得乱七八糟,早上起来,头疼的很。老保姆张阿姨把牛奶和早餐端进我的房间,出去的时候说:“昨天晚上旭东给你打了一个电话,让你给他回。”

  旭东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介绍起像我们这样一群人,都不得不说起父亲的背景。旭东的父亲原来是经贸委的干部,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辞职下了海,人脉深厚,消息灵通,再加上经济嗅觉敏锐,想不赚钱都难。现在,他的父亲是一家跨国信托公司的董事长。可是,他父亲的聪明才干却没有一点遗传到旭东的身上,他的学习成绩从小就不好,上了高中,就被他爸爸送到加拿大念书,可是,没有几年就又回来了,文凭也没有,当然,这对他来说,也是没有概念的东西。但我觉得,他这个人,有一点好是毋庸置疑的,就是爱国。他觉得这个城市是世界上最舒服,最方便,最宜人的地方,我同意。旭东也说,外国的姑娘搂起来也硬邦邦极没弹性的。

  我打通他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子,声音混沌:“找旭东?哦,等一下啊。”

  “喂,哪位啊?”旭东的声音也不清醒,我想一定打扰了这位仁兄与美眉的好眠。

  “我是家阳,旭东你忙不忙,出来见个面吧。”

  老朋友的声音一下子兴奋起来,我们约好了在国际俱乐部见面。我状态不佳,自己没有开车,打了出租车去了那里。

  到的时候,旭东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很久不见,他的毛病都没有改掉,上来就要把我往怀里抱,嘴里说:“弟弟,想死哥了。”我用胳膊把他隔开半尺:“这里都是外国友人,你注意影响好不好?”

  他当耳边风,仔细盯着我的脸:“还是巴黎的水土好,你看你,出落得这么细致。”

  “你再胡说,我就走人。”

  “怎么脾气这么大呢,时差没调好吧。哥开玩笑呢,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好不,翻译官阁下。”

  正经话没寒暄几句,手却突然被旭东抓住。

  我跟他认识多年,此君的性向绝对没有问题,就是这毛手毛脚的毛病让人讨厌。我极力甩开,却被他攥的极紧,翻过来,调过去,看我的手指,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抬头对我说,面孔居然是严肃的:“你没问题吧你?”

  “说什么呢?”我把手收回来,“什么问题啊?”

  “别装啊,小子,我玩这个的时候,你还啃数理化呢。”

  我知道他是吃喝玩乐消遣人生的行家,可没想到这么厉害,心虚的喝茶,脸转向窗外。

  旭东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老成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些念书的,生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但有的是方式找乐呢,女人最好,又香又软,只要方式正确,讲究卫生,什么问题都没有。可那种东西是不能碰的,伤自己身体啊。”

  “就是劲头大一点的香烟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那可不一样,能上瘾啊。赶明儿哥带你玩别的去呗。”

  我听的烦了,将给他带的男士香水扔给他,拿起包抬腿要走,被他抓住胳膊,他又陪起笑脸:“去哪啊?我送你吧,话说重点,不也是为你好吗?你们这些高干子弟啊,脾气忒大。”

  我当然知道旭东是为我好,我当然知道,跟洋人学的这种玩意的危害,可是,生活里这么多的不如意,谁能告诉我别的方式来镇痛?

  我跟主任订了约会,旭东坚持开着他那辆炫目的金灰色的小跑车送我到学校。

  校门口有工程,挖沟掀土,不知道又要修什么东西,两座土堆之间只留了窄窄的小道,走得了人,就过不了车。旭东乖乖跟着进门的一列同学排队,缓慢的开动汽车。

  不过,他走到哪里也不会改掉登徒子的毛病,手肘碰碰我:“你快看前面的女孩。”

  前面的女孩。黑色长发,密密厚厚,牛仔裤,一双绝对能让旭东之流叫好的长腿。

  “你想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他真是无聊。

  他开始按喇叭。女孩快走几步。

  他又按。

  他的无聊已经到了让人生可忍,熟不可忍的地步。

  他继续。

  我说,算了,老大,我还要在这里再待上两个多月。

  女孩终于转过身,旭东很高兴:“哇噢,好极。”

  小小的一张脸孔,麦色皮肤,一双大眼,黑白分明,笑着,样子还不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菲。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我在之后很长时间想起来都笑的事情,她向车子里的我们伸出中指,晃一晃,又晃一晃。

  旭东在法语系门口停好车子,就开始央求我,一定要将这个女孩给她找出来,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什么背景,为此多大的人情都愿意搭给我。我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抢白道:“那你刚才怎么还把人给跟丢了?”

  “不是有土堆吗?百多万的车子,我不得绕着走嘛。好兄弟,哥哥求你了。”

  我下了车,嘴上应承,心里想,这么大的外语学院,这么多的女生,要我找这么一个,谈何容易。

  可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她。

  我到的时候,系主任王教授并不在办公室。现在是周末,像从前一样,两三个低年级的同学正在扫除。有擦玻璃的,有扫地的,聊天干活,没留意到我。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桌子下面一个女孩直起身,一手拿着抹布,另一只手拿起话筒。居然是刚才那一个,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思考,要敲诈旭东什么东西。

  接电话的女孩面对我,看见我,眨眨眼。对着电话,说的是法文:“王教授现在不在,在开会,您愿意留下口信?

  好,我记录,中法贸易促进协会,雷诺先生,请教授敲定星期一与会翻译的人选。

  您的电话?

  13085792371,或座机 8869 2273,记好了。

  不,不,我是他的学生,您过奖了。

  我姓乔,乔菲。您的口信,我一定带到。再见。”

  女孩放下电话,对我说:“师兄,你也找主任?”

  “是啊,他不在?”

  “在隔壁开会,你等他一会。”

  “好啊,”我坐在沙发上,她又蹲下去,继续擦桌子,我说:“你法语挺棒的。”

  “刚才说的话也不难。”

  “语音语调很标准。”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这一行,词汇,语法,交际,都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进行提高,可是,语音语调却是天生的东西,是一个人天生模仿力的反映,所以,在培养高级翻译的时候,这往往是更被重视的素质。

  “谢谢。”

  她站起来,脸上有汗水,用自己的胳膊擦了擦,对其他的女孩说:“你们做完没?咱们走吧,我饿了。”

  她们将扫除的工具收拾好,乔菲将刚才纪录的纸条交给我:“师兄,你等会见到主任,把这个跟他讲一下呗。”

  我接过来:“没问题。”

  女孩子们走了,我坐了一会,主任开完了会,拿着自己的茶杯从外面进来,看见我,很亲热地招呼。我把刚才乔菲记录的纸条交给他,他看了看:“家阳,我找你,就是这事儿。”

  星期一,中法贸易促进会组织的纺织品企业见面会需要翻译,难度不大,是交替传译,但因为有一定专业性仍需要做些准备,主任给了我一些材料,又对我说:“我跟组织单位说好了,你去的时候,可以带几个我们系的学生,让他们在旁边见识见识。”我看了看主任给我的名单,上面有乔菲的名字。

  

  乔菲

  

  我们离开主任办公室之后,小丹与波波的眼神几乎欲致我于死地。

  “为什么程家阳之跟你说话?”

  “纯粹是运气好。”

  “跟你说话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提议那么早走?害得我们都没有机会跟他搭讪。我酝酿了好久!”波波一副要抓狂的样子。

  “干完活了,就应该走啊,”我理直气壮的,“再说,程家阳要是再跟我说话,我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第 3 章

  

  乔菲

  

  我为什么学外语呢?高考之后,报志愿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颇丰又不用学习数学的工作,所以选择了这个行业。如果不继续攻读学位的话,就业大概是几种方向,外资企业,老师,或者是专业翻译。时下里,流行的一个词:白骨精。意思是,白领,骨干,精英。我觉得自己应该在外资企业当白领,应酬生意,谈笑风生,勾心斗角,我的这一颗坚强的心脏太适合过着城市里虚张声势的生活。老师呢,这是要求德才兼备的职业,而翻译呢,我从心眼里不喜欢,无非是传声筒罢了,语言是工具,人也是工具。

  是程家阳改变了我的想法。

  那天的会议,他可真是神气,一个人充当中法双方发言者的翻译,反应迅速,思维敏锐,用词准确,几乎乱真的巴黎口音,而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对会谈现场的调度和掌握,松紧有驰的节奏,针锋相对的讨论,无伤大雅的笑话,程家阳游刃有余。我知道,原来翻译其实也是会场的司仪。

  他那天的样子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黑色的西装领带,白净瘦削的脸孔,波澜不惊的表情,安静优雅的举止。虽然不久,我就认识了这华丽表象下真正的他,可是,他的这个样子让人无法忘记。

  同样是这一天,我想程家阳师兄也记住了我。

  大型会谈结束,双方有部分企业代表想要借此机会,单独聊聊,组织者却并没有做足够的准备,不得以之下,我和一起来的两个同学临危受命。

  “配额,订单,增值税,厂房,保险,信用证。

  中法两国的友谊源远流长,经贸领域合作不断加强。

  我厂技术力量强大,人才资源雄厚……

  ……

  我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还算用功,终规终矩的内容都能翻译出来,可那位中方纺织企业负责人的一句话到底还是把我的冷汗逼了出来。在介绍自己的企业规模宏大,职工生活保障设施齐全时,秃顶大脑袋的这位老总说:“我们的生活社区里什么都有,公寓,食堂,健身中心,戏院,舞厅……总之除了火葬场,什么都有。”

  我听到“火葬场”这个词,脑袋就“嗡”了一下,余光看见程家阳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站在离我不愿的地方,电光或时间想到,他可能正在看着我,就什么单词都不记得了。

  我严肃地对老外说:“人们除了不死在这里,就什么都可以做。”看到他受惊的样子,我又补充道:“就是说,设施很全,什么都有。”

  现在我确定,程家阳确实在看着我,我看见他笑得发抖的肩膀。

  每个人都有许多个“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做翻译,发了一身的汗。我觉得这个工作绝对可以在三九天驱寒。

  法国人还算大方,现场付酬。我工作不到半个小时,得到了300元钱,看看程家阳手里的信封,厚厚的一小摞,他向我们扬一扬:“请你们吃饭。”

  我们同学一行四个人,坐着程家阳的德国小轿车去了城里很有名的一家海鲜酒楼。轮到我点菜,要了一道向往已久,无缘品尝的极品三文鱼刺身,每例388元,我心里也有些古怪的想法,如果这位公子哥要请客,就让他破费好了。

  待到所有人都点了菜,我又举手对服务员补充了一下:“麻烦你,我还想要一份土豆烩茄子,就是那种,土豆和茄子,搅得稀烂,放上香葱沫。”

  “我是东北人。”我对忍俊不禁的程家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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