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梧桐私语
厉铭辰端着肩膀,肩上的黄五角闪闪发光,棱角“尖锐”的同温昕下面的话一样:“上尉先生,有这个时间特训医务兵,不如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多救几个人实际!”她看着厉铭辰绿绿的军装外套,语气强硬。许多年前,这样的事也发生过。
那次,一样是绷带紧缺,俩个没东西止血的病人眼看就要完了,是爸爸毅然脱下外衣丢给了当时的实习医生。
温昕晃晃头,把那团染红的大衣影子从脑子里晃走,嘴上说:“脱!”
厉铭辰是军人,作为一个训练有素军人的一个必备条件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对危机作出利益取舍。
搞明白女人的意思,厉连长二话不说直接把厚厚的军装外套脱下来,这还不够,就连里面那件衬衫,他也一并脱了递给温昕。
“除了这个,都给你!”厉铭辰手掌摊开又快速握起,掌心中只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的五角星肩章突然让温昕心里震了一下。
心中让她激荡无比的某个东西,是一个军人的所有尊严和坚持。
除了凶、说话大声、不讲理外,他也并非一无是处。
温昕绷了很久的嘴松了些,“来帮我下吧……”她把重心换在另一条腿上再蹲好,对只穿了件跨栏背心的男人说。“掐住这里,尽量让血管少出血。对,好,保持住这样……”
温昕指挥着厉铭辰,细细的白胳膊交叉在黝黑粗壮的男性双臂间,场面出人意料的和谐。
几年过去,人民医院的效率总算有了提高。厉连长两件衣服用完,支援的医护人员也赶到了。看着被推离的救护床,温昕喘口气,站起身,腰下的腿却像不是她的似的,酸麻的丁点不受控制,她人刚起来,就晃晃悠悠的又往地上栽去。
一直在旁边帮忙的小护士早被叫走了,温昕身边此时只站了一个厉铭辰。
人民疾苦,解放军自然没有不伸手的道理。
厉铭辰条件反射的伸手、一回勾,温昕就直直被带撞进他怀里。
和一起摸爬滚打战友的满身汗味不同,她身上是香的,香味带电似的传遍厉铭辰全身,他胸前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紧缩……
温昕一米六五,厉铭辰目测一米八,他这回手一带,直接把“玲珑”的温昕的脑门撞到自己硬的像花岗岩的胸肌上。咚……“嗯!”温昕手捂额头,疼的眼睛快糊了。
“咚”一声不仅响在温昕脸前,也炸在厉铭辰耳边,像刚进新兵营打牌被首长抓时的反应一样,他迅速松手,退后一步,脚下成立正姿势。
这系列动作完成,耗时仅六分之一秒。
看着君子标准的男人,再好脾气的温昕也终于忍无可忍,她边揉着头边弯腰捡起刚被医生留下的他的衣服,团成团一把顶到男人的胸口,“当兵的故意伤人也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女人已经走出好远,厉铭辰仍愣愣站在原地——发呆。
整个T军区都出了名的混不吝,官不大,师长旅长面前却只认道理不认人的痞子连长厉铭辰,怎么刚刚你就没解释下那只是一个高素质军人自身必须的应激反应呢?
果然唯女子小人难养也,除了家里调皮的外甥外,这是他见过的最难养的一人。
手机的震动隔着厚实的军装裤料高频拍打了厉铭辰许久,许是腿上那道厚厚的痂降低了连长同志的局部灵敏性,接起电话时高营长那东北大嗓门已经迫不及待的踢他屁股了。
“报告现在具体方位!”情报出身的高汉一张嘴,厉铭辰就知道提前回来的事情暴露了,家看来是回不去了。
厉铭辰打个哈哈,对着墙角站直回答,“报告营长,路上有点事耽搁了,现在位处C市安钟区花湾路、艾子石路交叉口,具体纬度……不清楚。”
“完蛋,连个方位都报不明白,出去别说是我手下的兵,从现在起十五分钟后有车接你,速度给我滚回来!”
一般能让营长动用“滚”字把他找回去的,情况不外乎他手下那群猴崽子又后背起皮,开始不安分了。
厉铭辰想着,快速从墙角的行李包里拿出件换洗衬衫换上,再把刚被温昕塞回了的两件早成了血葫芦的“绷带服”,找东西包了再收回去。
军用物品,随意毁坏或丢弃,在队里都是要问责的。这件事,刚刚大声命令他“脱”的那人,显然不知道。
提起行李,厉铭辰眼睛一扫,脚边一个标着“药”字样的塑料袋被他瞧见了。
是她的……记纬度记不准的厉连长,记起军情进展、人员部署什么来,可比什么都利索。
这时,还没发现自己掉了东西的温昕正慢慢往家里踱着,过了前面的樱花路就到家了。
C市虽是小城,却有个很浪漫的特质——老城区这里大部分路段都以花命名,而相应路名的路段上也种着各应的花。
就像刚刚走过的樱花路两旁种满了樱花树,再有就是此时正桂花香扑鼻的桂花路——温昕家所在的地方。
整条街最大的一棵桂花树下,正热闹的聚了好多人。打从老远地方温昕就看到几个深蓝色制服在人群里时而冒头。
今天是怎么了,就和制服对上了吗?先绿军装、现在又是蓝警服的!
心里不痛快的温昕脚却没慢,几步跑到了跟前。
温暖便民超市门前,派出所民警小刘正在给地上趴着的一个人上铐子。
“给我老实点!”地上那人最初还想伺机挣扎逃脱,被刘冬的同事一巴掌按回地上。
上好手铐,刘冬和同事低声交谈了几句,其他两名民警带着人走了,剩下刘冬转身对温昕直竖大拇哥:“昕姐,今天你家小钱可帮我们大忙了,就这个偷已经在咱们区流窜了好一阵了,不是你家小钱,单你哥在家,这贼今天铁定又得手了。”
不用再往下说,温昕就知道事情因由如何了,她朝刘冬笑笑,“小事情,哪天你放假,和季梅一起来我家吃饭。”
季梅的温昕高中大学同学,从小的邻居,也是民警小刘的老婆。说到老婆,刘冬一拍大腿,“瞧我这臭脑子,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季梅让我和你说,她晚上过来。正好今儿我值夜班,你要是行行好,就留她在你这住一晚得了,我怕她一人儿在家害怕。”
土生土长首都人的刘冬为什么跑到这个南方小城当片警,一直成谜,但他对季梅无微不至的好,却让温昕很欣赏,她见刘冬唠叨个没完,干脆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行了,知道了,没问题。哪次她突然空降我没收留她啊。”
“是、是、是。”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刘冬满头大汗,“那昕姐,我就先走了,我老婆就拜托你了。”刚做准爸爸的人难为不紧张。
刘冬转身正要走,温昕突然出声把他叫住了,“刘冬,肩膀上带星的军人官大吗?”
冷不防被问这么个问题,小片警脸上的迷茫显而易见。刘冬挠挠有点超标的毛寸头,“昕姐,这部队里除了班长,但凡带个“长”的,肩上都顶着星啊,说官大小,那就要看是几颗星还有几道杠了。”
“哦,知道了,谢谢。”温昕脑子里回忆着那人肩膀上的细节,道谢刘冬的话有点敷衍。
“姐,你没事吧?没事进去看看温大哥,刚刚就忙抓贼,也没顾得上看他。”刘冬还是个热心肠。
几乎同时想起这事的温昕朝刘冬感激的点点头,迈步进了超市。
温暖便民超市是拿温昕小侄女的名字取的,面积不大,三十平米不到的大小却五脏俱全,大到过节礼盒,小到研究日用,几乎全部涵盖。
进门时,温岭正滑着轮椅扫地上的碎酒瓶渣。
“这次损失最小,小钱只打碎两瓶二十五块的白酒就抓到了贼。”听到声音知道是妹妹回来的温岭低头边扫边说。
“只要你人没事,两瓶二十五的算什么,就是二百五的都不在话下!”温昕从哥哥手里接来扫帚,把地上的残渣扫净。
垃圾处理好,温昕回来,蹲在哥哥腿边,拉着他的手说:“哥,开这个店不是指望你赚多少钱,就是想你有个事做,你要知道,单靠你妹的能力,养活咱们一家三口完全没问题!”
温昕说话的时候,温岭一直注视着妹妹,眼里充满了爱,“心心,如果不是哥没了两条腿,你现在就不用这么累了。”
哥哥眼里的一些东西刺到了温昕,她把头搭在哥哥那半截残腿上,慢慢说:“哥,人民医院那里今天抢救了八十多个车祸伤者。我也救了……两个。”
她脸下的东西突然抽离开,温岭调转轮椅,“你今天还没上香呢,去吧。”说完,温岭摇着轮椅进到柜台后。看着哥哥又瘦了一圈的背影,温昕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理智上哥哥不是不理解,那是身为医者的本能让你选择了先救希望大的人,而放弃先救治自己的儿子;只是这种放弃任谁都是难以接受的吧,所以爸爸……你要体谅。
手拿三炷香,对着黑白照拜了拜,袅袅的灰烟慢慢散在温昕四周,气味有点死沉,温昕看了照片好一会儿,这才把燃掉四分之一的香插进香炉好,转身进了厨房。
小钱立了功,加上季梅那个孕妇来,两相一起,怎么着今天这顿饭都不能怠慢掉。
红烧鱼出锅时,季梅大喇喇的粗线条声音踩着点从前面传进来。
“温昕,你家小钱还真是猫如其名啊,我想拿根冰棍吃,不给钱它就要挠我,这可真是黄世仁投胎到了猫身上,视钱如命的财迷猫!”
随着话音,身体过早发福的季梅出现在厨房门口。
温昕看看她,笑,“我家小钱就算再干净,但你怀着孩子还是少招它,万一哪天瞧你不顺眼把你当今天那贼一样给一爪子,你家刘冬该找我算账了。”
“哪能?”季梅晃晃手里的冰棍,咬一口,脸却突然换了一副神情,“温昕,我有事和你说。”
“有话就说。”
“我今天好像看到‘他’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有图有真像,留言的姑娘这礼拜小钱会保佑乃棉得财的,第一章的留言表忘记啊~~】
☆、别样的情怀
第三章 别样的情怀
温昕端着盘子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会儿,鱼尾上的汤汁禁不住重力,沿着尾骨坠下来,落在水泥地上,很快晕出个颜色不浅的圆印。
“看到谁了?”她拿锅铲把鱼往盘子中间拨了拨,问。
季梅冰棍吃的正欢,一时并没发现温昕的异样,她狠狠咬口冰棍,生气的纠着脸说,“还不就是白鹭那个小贱人,不光抢了我的奖学金、最后还他妈抢了你男人……”
直到这时,粗线条的季梅才她发现,这个话题,实在不适合和眼前的人谈。“温昕,我没想……”
“我知道,倒是你,都快当妈的人了,嘴上还没把门的,注意胎教啊,祖宗~”
温昕点点季梅的嘴,单手把鱼放在桌上,“而且,白鹭也没抢我男人。”
这世上,恐怕无一人能人为拆散温昕和魏跃。因为那时的他们,早好的如同一人。
折断磐石爱情的,永远不可能是人,只有命运……
“去拿碗筷,准备吃饭。”温昕把季梅嘴里溜光的冰棍杆揪出来,朝她笑。
女人的泪,最该流进男人的心里,她的男人走了,温昕也就不流泪了。
那天的晚饭,是有季梅加入的晚饭里最安静的一次。
如果不算吃好鱼尾巴,躺在门口偶尔喵上两声的猫小钱,外加隔壁来买醋的张大娘,以及一个买了两瓶康师傅矿泉水、一包软红河的陌生人外,饭桌上的三人竟没一个说话。
夜了,季梅看着安静铺床的温昕,将功补过的提议:“林麦约我明天去逛街,不如咱们再找上冬雪小夏他们聚聚算了。”
说是风就是雨的季梅是不会让自己“善意的提议”落空的,所以第二天下午,温昕坐在了爱沫咖啡厅里,身边多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大学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