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梧桐私语
把从外面沾的雪片抖了抖,厉铭辰几步进屋,把激动的要起身的温昕重新按了回去。他先朝王婶点了下头,紧接着对温昕说:“徐亚威的案子宣判了,那家伙身上的案子还真不少,不止周佳怡这一个,更严重的是他参与的几起工程建设问题不小,涉及挪用、贪污资金就这个数……”少校举起一个攥紧的拳头。十……
温昕等的不耐烦,“到底怎么判的……”
“……死缓,两年。”中央正在严打,不说这买凶杀人一项,就为了那十个亿,上面那群人真恨不能把他活剐了,死缓……情理之中。
“他之前说把孩子托给我们,咱家不能收养吗?”
少校默默盯着期待看他的妻子,慢慢摇摇头,他俩是新婚,刚刚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符合收养条件,更不要说温岭那里了。
温昕头很疼,连王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那晚,回到自家,被子里的温昕似乎陷进了一个走不到尽头的梦境里,梦中,温昕一直在找什么,却什么都找不到,四周白茫茫的,连个出口都没有。
厉铭辰打开床头灯,把温昕搂进怀里。孩子的月份大了后,不知道是自己不舒服,还是不想影响厉铭辰休息,温昕坚持不被他搂着睡。
湿黏在额头的头发被厉铭辰拨到一旁,盯着她瞧了会儿,随后低下头亲亲她脸颊,“老婆,我在呢……”随着厉铭辰的轻声、轻吻,以及怀抱里暖暖的温度,温昕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第二天一早,厉铭辰带着温昕又来了温家,前天离开时,得到确切消息的温岭沉默了许久之后提出个要求:要去看看毛毛。
厉铭辰的眼睛开车还是不安全,所以送他们去孤儿院的司机是从左家来的。车子开去天使的路上,没一个人说话,就连出门前吵着一起来的温暖都安静的不行,弯腰趴在厉铭辰腿上乖乖的样子。
不是快到地方时她问了一句“小姑父,我们能把毛毛接回来吗?”似乎车里的人都快把这次出行的目的忘记了。
到了地方,温暖赖在车里,察觉到什么似得盯盯看着三个大人,再问了刚刚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毛毛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温昕和温岭眉毛都皱了一路,少校也跟着发愁了一路,听到温暖问,厉铭辰耐着性子伸手把胖丫头抱了出来,“毛毛在里面等你呢,进去先。”
能和爸爸耍赖、和姑姑打滚的温暖唯独在厉铭辰这里讲道理,听了少校的话,温暖伸到胖胳膊,搂住了小姑父的脖子,信誓旦旦的说:“小姑父,我要和毛毛在一起……和妹妹在一起。”
小孩子心底的一句话,让几个大人的表情都沉重起来。
等他们进到孤儿院里面,表情就更沉重了。
毛毛性子本来就闷,冷不防被放在一个全陌生的环境里,一天过去,身上已经跌得青一块紫一块。孤儿院院长说,只一天,毛毛就已经几次试图从栅栏里钻出去了。
谁都没想到,毛毛进了孤儿院第二天,院里刚好就来了一家人——来挑小孩儿的人家。院长这边正陪着温家人在办公室说话,门外一个类似孤儿院负责人的人物就带着另外一家出现在了门口。“钟院长,这是邱先生、邱太太,想来我们这看看。”
温昕正低头给毛毛处理胳膊的伤口,冷不防抬头刚好撞见那位邱太太看过来的眼光。
“院长,我们就想要个和她家那个孩子差不多大的,太大了以后养着不熟啊……”邱先生看明白太太的意思,对一旁的院长说。
“哦,她是昨天刚被送进来的,这家人是孩子父母的朋友,过来看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双手交叠的女院长解释了这么一句。
邱太太眼睛一亮,“那是不是……”
“你们走,你们走!我妹妹有病!不好养!”小老虎温暖连踢带打,最后甚至差点动嘴咬,终于把姓邱一家人赶跑了。
温暖的心情,温家人都知道,可这样也变相得罪了院方。温家已经是明令不能收养毛毛的,不能收养就不能把毛毛带走,在这个暂住点,得罪了孤儿院院方,毛毛的处境某种程度可以预见。
临走前,除了给毛毛留了吃的外,厉铭辰又进了次院长办公室。
虽然红包这东西一向是被他不齿,但如果能让媳妇儿一家人安心,他不齿也得齿一把。
毛毛的事情,像团加粗加密的乌云在温家上空又盘踞了五天。任谁都没想到,到了第六天,事情突然出了转机。在温家听说毛毛事情的王婶,上次本来想和温昕打听的是有没有哪家医院治疗不孕不育好。
生病的人都是这样,不管你在医院的关系是哪科室的,他们总是相信,但凡在医院里有熟人、就是比没有熟人的知道□。温爸当年是副院长。
王婶的女儿结婚十年了,别说孩子了,就是个受精卵也没出现过。这些年小两口没少四处寻医,始终没个结果。王婶看温昕结婚没多久就要当妈了,指望着她有什么偏方或者好医生能介绍下。可自从在她家听说了毛毛的事情,老太太就开始上了心。
几天前,王婶坚持拉着女婿去做了检查,最终推翻了男方说的是女方原因的言论。
女婿没电了,女儿也三十好几,长得一般,身体也开始走样,离婚再嫁的心思基本是没有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个孩子养老。
于是王婶想到了毛毛。“我女儿女婿就住咱市,以后你们想去看孩子也方便,况且他们这个情况,肯定是把毛毛当亲生养的。”王婶卖力游说着。
如果不是厉铭辰在孤儿院那里放了话,王婶真的犯不着来和温家人商量。再一点,街里街坊住着,他们想找个靠谱的孩子养,不然不至于非毛毛不可。
王婶突突突一大通的原因分析,让温家上下一时都很意外。
晚上,温岭坐在饭桌上首,沉默许久后说:“不然就这样吧。”
老王家怎么说也是这么些年的老邻居,知根知底,这种情况下,对毛毛应该不会差,怪只怪他是个残废,不然毛毛不至于……
“铭辰,除了这个真没其他办法了吗?”对着面前盛的满满一碗饭盒一桌子菜,温昕丁点胃口也没有。宝宝已经22周了,早过了孕吐的时候,用季梅的话说正是妈妈长膘娃长膘的时候,可换成温昕,全身长的就肚子一个地方。
为了家里的事情操心,老婆的情况少校是一点没漏看在眼里的,但无论怎么讲,除非说走非正常途径,不然毛毛留不到温家。
先不说少校的做事原则不爱那些旁门左道,就算真咬牙走了,眼见她就要生了,自己眼睛好后还要回部队,哪条都讲不通。
少校又是一阵挠头。
“行了,就这样吧,我想我给她做到这里,她会知道我尽力了的。”她,指周佳怡。
情况比大家想的好许多,在天使孤儿院住了一个多星期的毛毛回来后就最初几天精神蔫蔫的,但是温家离王家近,温暖就时常去王家找毛毛玩,有时,毛毛“妈妈”和“外婆”同意情况下,毛毛还可以回温家吃饭的。
人们都习惯好生活。就像毛毛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头儿,也像温岭习惯看到门口两个小娃娃堆砌沙堡玩儿。至于美好背后隐藏的某些灰色面的未来,人们是习惯性的忽略。
毛毛的事情“解决”了,温昕这个劳碌命还是不能闲下来。左家底下占据了近半资产的恒宇,终于在最近彻底被媒体爆出了存在资金流转问题,随时有被CMD收购的可能。
这个周末少校刚陪温昕做好了产检,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在美国分公司忙活的左立冬终于知道国内的情况,飞回国内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恒宇把左骏大骂一顿。
父子俩从左立冬前天回国后一直僵到现在,严美今天叫他们回去,就是想一家人吃个饭。
攘外必先安内,家里先乱套了,那恒宇就真的被吃定了。
厉铭辰挂断电话时,温昕隐约听到她对简绿的一声咒骂,不禁失笑,“如果咱俩没结婚,也和左骏那样被拆散了,我也学简绿的样子回来报复你,估计妈要骂的更难听……哎呦。”
玩笑没开完,温昕就被厉铭辰紧紧半搂进怀里,“第一,咱俩现在是合法夫妻,你是我老婆,我是你男人;第二,有我在,谁也拆不散我们;第三……”
少校突然嘿嘿奸笑两声,“最近月份大了,不敢太疼你,等公主出来的,我都给你补回来,这辈子都不会给你恨我的机会。”
谁说军人不会浪漫,当兵的对妻子的爱是深埋在层层绿军装下,最深沉、最原始,也最直接的爱。他不会说对你的爱只有“月亮代表他的心”,他只会面对面,眼对眼的对你说:“老婆,我爱你!”
军人的爱情少了玫瑰的红,多了橄榄的绿,少了激情,却从不少让人动心的感觉。
厉铭辰就是这样,越来越让温昕觉得嫁给他,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甜蜜蜜小两口的到来,并没减少左家的火药味。温昕怎么想也没想到,她竟会直接来了左家。
简绿,你要做什么?
☆、原来你还在
第五十一章原来你还在
简绿一件白色羊绒大衣婷婷站在左家客厅正中,衬着沙发旁摆放的高大绿盆栽,再配上那副表情,整人看上去像足了一朵桀骜的水仙花。温昕正被厉铭辰扶着往屋里走,被里面几人那架势怵的脚下一趔趄。
没见过简绿的厉铭辰只当是家里来客人了,可他才不管左家来不来客人,他只关心温昕和他家娃,少校手在他老婆腰下又加了把力,“看路,这么大人了!”
两人的声音早惊动了屋里的三人,简绿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回头略微看了温昕一眼,像打招呼却也不明显,倒是左立冬,明显是刚刚和左骏发过火气的,一见简绿就更是气的不行。
这几天左立冬身体明显不好,从他右手多出的那根拐棍就看的出。六十一岁,在家里可以名符其实称作老爷子的左立冬拄着拐棍几步走到简绿面前,忍了再忍,才算没把拐杖招呼到简绿脸上去。“你这个女人,当初我没让你进左家门就对了,这么恶毒,想把我一手建起来的家业毁掉,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
“是不简单,但我的确做到了。”简绿没继续和左立冬置气,转个身把脸转向左骏,“左骏,我是来找你的,怎么样,谈谈?”
女方表情从容淡定,男方却把平时的目空一切忘记的一干二净,隔着好远,温昕甚至看的出左骏在发抖的双唇。“好……好!”过了好久,左骏才后知后觉的答应着,接着,温昕竟看到种马同手同脚的引着简绿往楼上走。
同手同脚!温昕有点想不到。
“没什么想不到的,左少爷和这位当初在C市那可是正经闹过一阵呢。”左立冬一句话就让厉铭辰听出了女人的身份。
七年前,厉铭辰22岁,左骏24,。恒宇少东,集团唯一继承人左骏爱上一个家世普通、学历“不漂亮”,就连长相也不入左立冬眼的女人——简绿,并誓言非君不娶,离家、绝食全数做过,一时间左家父子间火花四射,事态发展被八卦杂志密切关注的同时,也成了C市市民茶余饭后的必要谈资。
随着之后简绿的突然消失,再加上左大少正式转型为种马型,长期流连C市上流名媛区,这段让C市整整激动月余的灰姑娘童话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偶尔有人想起时,曾经看好的也许会扼腕童话没能成真,一直在看笑话的会轻松说句“乌鸦是怎么变也变不成金凤凰的。只是没人知道,在故事开端和结局中,左骏经历了什么。
厉铭辰讨厌左家,排斥左骏,甚至一直没把他看做过哥哥,可就是当年他力争要娶那个女人时,远在军区训练的厉铭辰也不禁想为左骏吹声口哨——真男人。
可想而知,当真男人因为撞见自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暴怒之后扬长而去时,厉铭辰对左骏态度稍微缓转点后,又是如何一百八十度打回原形的。
“他就是没脑子,家里有这么两位……”厉铭辰很不给左立冬面子,左父人还没走出客厅,厉少校就不客气的开始非点名批评。听他刚刚说当年事入神的温昕听到这,突然反应出什么,顺手拍了下厉少校,意思是:那是长辈,这么说很不礼貌。
厉少校倒是很无所谓的耸下肩,和温昕结伴坐到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机。今天真是奇怪,严美打电话叫他们回家,她自己倒不见人影了,厉铭辰倒是乐得自在,本来不是温昕,他是根本不会在乎左家的恒宇还是不是属于左家,恒宇市值多少,左家财产多少……这些问题压根与他无关。
两个人的客厅,外加偶尔经过的下人,厉铭辰乐得自在,温昕却一直留心着楼上的动静。
大约过去了半小时,简绿揉着手腕走下楼,温昕起身,看与她站着两步之遥的简绿,眼睛留露出探寻:你们谈的怎么样?她想问这个问题。
简绿却没答,她突兀的扔下一句“那天欢迎你来”就扬长离开了。
直到严美见了老朋友赶回家,温昕才闹明白简绿那句“那天”指的是她婚礼那天……
没求到援助的严美沮丧绝不是一点点,要她沮丧的不是别的,而是突然一天,一直骄傲的她发现,之前自以为积攒下来的人脉资源在更强势的压力面前,变的微不足道。CMD财大势大,国际上都是有影响力的,老朋友受压,她没话说,可就是憋气。
回家时刚好是午饭时间,饭桌旁,严美拿着筷子看着缺人严重的饭桌,语气不善的对下人大小声:“人不来吃饭不知道去叫吗!”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缩下脖子,站在严美身后小声答着:“叫了,老爷说他不吃,大少爷干脆自己把自己锁在门里不应声都……”
随着下人一字一字的说,严美的眉毛越皱越紧,眼见说到最后她就要炸时,正被厉铭辰伺候着盛汤的温昕推了把厉铭辰,“妈,要不我俩去叫吧,估计现在他们心情都不好。”
“我俩”意指温昕和厉铭辰,温昕倒是好说,可厉铭辰这个倔儿子,要他去叫他左叔叔?还是指望能把左骏劝下来?严美摇摇头,估计两个都不可能实现。
“算了,我去吧……”缓了口气的严美起身打算上楼,但是看到没坐下的温昕,又变了主意,“心心,还是你和我一起去吧。”发起倔的左骏,别说她了,就他老子亲自上不还是照样气得自己在屋里练背气。整个家,恐怕左骏敌意稍小点的就新媳妇儿一人了。
温昕点点头,拍拍厉铭辰的手,离开位子被严美拉着,慢慢朝楼上走。
左骏呆的房间就是上次温昕偷听他电话的那间,此时,刻着复古暗花纹的木门紧紧闭着,门那侧一点声音都没,如果不是下人确定左骏没出来,温昕差点怀疑左骏到底在不在房里。
咚咚咚敲了三声,“左骏……”温昕在门口轻声叫着。五秒钟过去……没声……
“大伯,我站久了腰酸,哎……”温昕第一次叫左骏大伯,称呼刚出口,温昕自己都笑了,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让个怀孕的弟妹来劝的大伯子,“左骏,大伯……开门啊……”
温昕叫出第五声时,门总算缓慢的开了,门缝里透出的光线不是很明亮,连开门人都没看到,温昕只得推开门自己进去。
进门后,她就后悔了。简绿才走了多久啊,屋里怎么就这么大酒味,说呛人都不止,简直都呆不了人。温昕掩着口,走到一屁股直接靠着沙发坐地上的左骏旁边,伸腿在种马大腿上就是一脚,温昕现在在左家最不客气的、也是最真实面对的就是左骏了。
“人还没死,怎么一副就剩半条命的表情了?”
左骏拿起刚放一旁的酒瓶,举起又是猛灌一口,“要是死了倒好了,死了人就不会难受了……”
左骏说话时满口酒气,坐他旁边温昕胃里一阵不适,但她只能忍着,谁要某人真快死的样子呢。“她和你说什么了?几句话就把左大少的坚固意志全线摧毁了?”
温昕不问还好,这一问,种马又是直着脖子一大口。一会儿,瓶子空了,哐啷一声,他把瓶子丢一旁,又伸手从沙发边捡起个东西。
艳艳的红放在手心摩挲半天,左骏苦笑下,递给温昕:“结婚请柬,下星期二,大吉日的。她亲自上门邀请。温昕,你说我包个多大的红包给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