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梧桐私语
温岭的卧室。
自从结了婚,生活中多了厉铭辰,就像多了许多东西,却也少了许多什么,就像哥哥的卧室,再进来,温昕总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妹子嫁人了,再回家感觉是不是不一样了?”滑到床边,温岭整了整有点起皱的床单,对坐在床那头的妹子说。
“哥,不止是家,连你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我记得你从没摸过这个的……”温昕指指放在墙角的假肢。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又想站起来了,是不是?”温岭像是回忆着什么,慢慢的说,“你想的没错。以前,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被这么个小丫头影响……”
温岭真是从没想过,自己怎么就被那个说是风就是雨,做事也疯疯癫癫,把闯祸当饭吃的疯丫头影响,还影响的这么深刻。
左柚说:史蒂夫霍金别说走路、连话都基本不能说,他都能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你比他差什么!努把力说不定就成世界第一的体育学家了。
因为这一句话,他压箱底的假肢被挖了出来,并被逼着朝那个压根不存在的“学家”努力。
左柚说:温大哥,你做的糖醋排骨和红烧肉真好吃,就是做菜时盐少放点,饮食健康很重要。
因为这句话,左家现住的一大一小开始习惯了喝只放小半勺盐的汤。
左柚说:你可以同情周佳怡,可以收养毛毛,但是不能不顾及暖暖吧。
因为她的这句话,他总算没要女儿伤心太久,并且这么快就接受了毛毛这个妹妹。
左柚说:温大哥,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因为左柚这句话,温岭的生活彻底乱了套。
那天晚上,温昕没再问温岭到底喜不喜欢柚子,因为他的表情和言语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可是她和哥哥也都知道,横亘在温岭和左柚之间的,是太多东西,这第一项就是温岭的心,温岭不想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拖累。
温昕没急着回家,她总担心哥哥的情况,结果第二天给少校打了电话之后,厉铭辰干脆也陪着一起过来了。
几天了,她一直没再回左家。之前不知道哥哥的心理状态时,她还想着可以劝劝。
现在知道了,虽然不看好这段感情,但再要她直截了当的去和左柚说:水果,你和我哥不合适。
可换做是谁都想不到,就在温昕在哥哥家住的第七天清早,厉铭辰去送暖暖上学,刚走没多久,家里就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直和家里保持联系的厉铭辰说严美把水果禁足了,厉铭辰说严美暴跳如雷,厉铭辰说不禁严美、连左立冬都跟着一起炸毛了。
她想不出,这种情况下,婆婆怎么会答应水果出来到她家的。柚子不可能是偷跑出来的,因为是左家的私家车送她来的。
看着站门口直愣神的温昕,左柚笑笑,“嫂子,我就是和温大哥来说两句话的。”说完,她想想又补充,“是我妈要我来的,你放心。”
这次左柚的确没在温家多呆,在屋里最多也就逗留了五分钟她就出来了。
可是还是刚刚进去的那张笑脸,出来时却多了泪痕。
“嫂子,那我走了,你还有我的小外甥要好好的……”
温昕总觉的水果说走时的表情有点怪,却说不出怪在哪里。
直到晚上七点,一直坐在电视前发呆的哥哥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今晚没云,适合飞行的。
左柚去了美国。就在那天晚上七点。
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突然放弃,原因是因为严美手腕上突然多出的那条血红而已。
顾忌怀孕的温昕,大家都默契的把这件不大好的事情在她面前隐瞒了。
对怀孕进入第十个月的温昕来说,婆婆不过是因为想给水果一个尽快忘记过去的环境,而选择了带她去美国分公司熟悉环境。
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的,因为在距离最近的一次产检后,医生明确告诉她现在自己的血压指数已经显示有异常了,也就是孕期高血压
配合医院治疗的同时,厉铭辰更是命令禁止她再想其他的事。
就是被当成大熊猫一样被保护的温昕,在六月一日下午,肚子来了感觉。
☆、爱情的战场(3)
六一节,暖暖难得没吵着出去玩,而是在家做作业。
美术课上留下的作业,题目是《我的一家》。
温昕手支着桌沿,看着温暖先在白纸两端较矮的地方各画了一个圆。看不懂为什么画完圆之后又在一个圆下面花了条线,另一个圆下面又画个圆的温昕问温暖:“这是什么啊,暖暖?”
“啊?”抿着嘴,压根没抬头理会温昕的温暖低头继续边画、边想边说:“圆的是头,这个和这个是身子。”小胖爪指指那根棍和另一个球继续解释。
“那这个呢?”温昕盯着那根棍下面延伸出来的两个圈儿,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找不到形容词了。暖暖是在画初中几何模型吗?
“哎呀姑姑,你不要打扰我创作!那个是毛毛的脚,等下你也有!”
被打扰的大艺术家不满的下命令,温昕笑的无可奈何,想象一下,一个腰部被加大加球的孕妇,脚下踩着两个大片儿脚,她直接化身唐老鸭算了。
小钱最近有点蔫,不大出门,甚至连它最爱的一元钢镚都提不起它兴趣来。此时正窝在温昕脚步地上有下没下的摇着尾巴。突然开始还发蔫的猫小钱突然站起身,抬头瞧了眼,就噌一下蹿出门去。把本部移到温家的厉少校当时正蹲在厨房里盯着炉台上的火苗瞧。
“先大火把水烧开,至水半干后,文火至收汤……”厉铭辰边对着菜谱,边判断着这火苗算是文火不。就在他努力钻研不得果时,脚下突然一痛。
正式进入夏天,穿惯军装的厉铭辰虽然没像其他年轻人那样穿什么齐膝短裤,但料子变薄的裤脚被猫小钱一挠,感觉还是很明显的。
“嗯?怎么的?怎么的?怎么个情况啊这是!”就这说话的功夫,厉铭辰的腿直接隔着布料被小钱照顾了几道子。
季梅今天刚好把儿子丢给自家老妈带,偷空出来看下温昕,估摸着这几天就是预产期了。可这前脚刚进屋,左边厨房里少校就在和猫小钱奋斗,那锅里是咕嘟咕嘟烧的很响,右边卧室这头温昕早低低的开始哼上了。
开始还专心画画温暖也觉出了姑姑的不对劲儿,放下蜡笔,去摸姑姑的胳膊,有点害怕的说:“姑姑,你怎么了……姑姑……”
“厉铭辰,你媳妇儿都快生了,还在和猫磨蹭什么呢!”隔着个门槛,季梅一拍大腿,喊了厉铭辰一声,就直奔着卧室进去了。
手术车把温昕推进手术室时,本来没什么的医生护士突然被来自身后的嗷唠一嗓子吓得当时定在当场,不会走路了。要知道,换做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里,没几个经得起厉少校那个大嗓门的,虽然只有俩字——等下!
趁着他们发呆的功夫,满头大汗的厉铭辰连脸都没顾得上擦一把,几步跨到温昕旁边:“老婆,没事啊。”厉铭辰满是被枪磨出硬茧的手包上温昕的,之后用力一握。
来时躺在120救护车上就一直阵痛的温昕心里也是害怕的,不止是她,每一个第一次要做母亲,且选择顺产方式同自己孩子见面的母亲事前都免不了要害怕。
厉铭辰是个粗人,甚至老婆要生时,他还在跟只猫瞎忙活,但作为军人的厉铭辰也是细心的,从上了120的车,温昕的手就始终被他紧紧握着,没有松开过。除了疼,温昕情绪里更多的还有紧张,厉铭辰在身边,她好很多。
“好了好了,要进手术室了。”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见的大夫出生,明明是生孩子的好事,偏偏弄的和生离死别似的,快五十岁的中年女医生皱眉。
儿女都已经成人生子的她又哪里记得起,曾经的曾经,她躺在那张床上时,自己再加上自己老公可比眼前这对紧张不知多少呢。
温昕进了手术室后一小时,温岭外加刘冬这个腿脚还没恢复的半残人士这才相互扶将的到了医院。没办法,两家家里都不是光有大人,暖暖倒还好说,在邻居家呆惯了的,小猴子似的往哪家一塞都是照样蹿腾一天。刘冬家难办点,丈母娘一个人在家看孩子肯定不行,为了陪温岭来,刘冬特意把他们队上在家的、抽得出时间的唯一一个警嫂请回来。
做完这一切,刘冬这才放心的陪着温岭来了医院。
温昕被厉铭辰抱上车时,温岭差点没直接跟着上了车,但车小,自己去了还是负累,这么想着,他才答应季梅等刘冬来接他。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小时,到了医院,温岭已经嘴唇发抖、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女人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温岭有很大的阴影。当年妈生温昕时,爸爸正在做一个很难的手术,长达10小时的手术做完,温爸下了手术台,那边妈也在手术床上整整奋力了快7个小时了。
虽然家里有位总动刀的大夫,但在顺产和剖腹产的选择上,妈的态度还是很艰绝,多年过去,温岭仍然记得当时那个大夫出来和爸征询意见时说的话,“位置不大好,但嫂子坚持顺产,温大夫怎么办?”
母亲的执拗坚持到了最后,而温昕也以爸爸手上五个刀刻般的指甲痕为代价来到了这个世界。
周佳怡生暖暖时比妈的情况好很多,两小时,同样有代价——肚子上一道小却深的刀口。
“准爹呢?”压根没经历陪产那段的刘冬最轻松,浑然不觉的只当生个孩子和解决掉一个超大生日蛋糕一样,没有技术问题、只存在解决掉的时间长短问题。
“严肃点。”季梅没客气,对着刘冬胳膊就是一捏“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人家当爹的都有个有准到是的过程,谁和你似的,抗次洪,回来就当了现成爹,不知道我辛苦……”
说完这话,季梅和刘冬脸色同时有些不对。
“现成爹。”
“得了得了,过去陪陪他,正在那边紧张的直转磨磨呢。”为了避免尴尬,季梅一句话把老公打发走了。
“哦。”刘冬挠挠头,他只知道怀孕那会儿季梅脾气不小,也许真是没在最后那段陪在她身边吧,所以老婆发火,他理解。刘冬慢慢抬脚,朝少校那里挪去。
又一个半小时过去,手术室的门开了,可手术中字样的红灯依旧亮着。边摘口罩边往往外走的小护士对站的最靠近门边的厉铭辰说了句,“谁是家属,里面有点难产,要人进去陪下,你是她丈夫吗?”小护士对着眼睛已经不能正常调焦的少校问。
“啊?”虽然明知道即便紧贴着手术室大门,里面的声音他肯定听不到,但刚刚从门缝里传出的隐隐风声传进厉铭辰的耳朵,横听竖听都能被他听成是温昕在和他喊:疼!疼!
他没见过生孩子,但想也知道总归就这么一个字。
所以耳朵直鸣音的厉少校就看的见眼前站着个人,至于她嘴一开一合到底在说啥,只有天知地知……
“想什么呢,还不快进去陪你媳妇儿。”刘冬腿伤了,可看样子这劲儿倒是没浪费,全长胳膊上了,一巴掌出去,厉铭辰直接踉跄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自动滑门再次闭拢,这次,压力改换到了门外的温岭身上。但坐着的哥哥,比起刚刚站着的少校淡定多了,最起码在刘冬看来,温岭脸上没有那种被几十只小白鼠从脸上一起过境的痛苦表情。
温岭心里也紧张,虽然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下,生孩子出现危险的可能性是小之又小,但里面那个毕竟是他亲妹妹。目前的温岭还没有即将做舅舅的觉悟,心里只是担心妹妹。
又是显得格外漫长的一小时过去,悬在人们头顶的红灯终于熄灭。
门开,几个蓝色手术服鱼贯而出。温岭急,季梅看的出,抢先一步冲过去,“医生……”
“母女平安。”
“太好了!”季梅兴奋的窜了个高,“这下咱儿媳妇有了,少校的心愿也总算了了。谢谢你啊大夫,谢谢你!”一直提颗心的温岭也总算松口气,趁着大夫没走,他问:“那我妹妹和妹夫呢?大夫?”
“产妇已经直接由电梯送去病房了,至于另一位……”大夫口罩没摘,可就连脑子有点二的刘冬都看的出,女大夫在笑,“去病房等吧,估计他一会儿就到。”大夫走光了,温岭他们也没多留。总算把急火气过去的季梅知道自己刚刚脾气有点大,从刘冬手里接过温岭的轮椅,三人一起往妇产科病房走去。
刚刚事情发生的急,大家谁都没想到知会左家一声,等温岭进来病房,看到熟熟睡去的,这才想起应该和那边说下,即便温昕的婆婆现在人在美国,礼节上还是必须知会的。
接电话的是小Sean。回国呆了几个月,小少爷淡定的脾气依旧没怎么变,说起话来慢悠悠、一句一句的:“婶婶生了妹妹是吗?我就是告诉他们。”随后,竟啪的挂断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的季梅先是莫名其妙,紧接着就有点生气,这什么完蛋孩子啊,不尊重长辈!
给妹妹掖好被角的温岭回头对季梅说,“谢谢你啊,季梅,心心有你这个朋友是她的福气。”
正被那个美国飞来的“小爷”气得半死的季梅听了温岭的话,再搓火,她也不好发作了。
“和我还客气,当初心心帮我的可比这个多,再说不是少校,我家刘冬指不定在中国哪条大江大河里练自由泳呢……”
季梅这么一说,温岭突然想起什么,“铭辰呢?”
他们到病房已经有五分钟了,可到现在还没见孩儿她爹。
季梅歪头想想,“指不定是急着先去看闺女了呢。是不是,少校,我说的对吧……”她刚开腔,就看到门外厉铭辰走进来,随口问着。
刚刚升级成功的厉铭辰表情有点怪异,被季梅一问,先一愣,接着就点点头,反应总之是有点木木的,和之前反应灵敏、动作果敢的少校副营压根联系不到一起去。
“你看,果然是高兴傻了吧。”季梅提着水壶往外走,这刚入院要办的事还真不少呢。
把水打好,又按照自己住院时用的那些东西,季梅一一买齐回来,已经又是一小时后了。她上楼时,刚好看到站在护士站前和小护士们说着话的左骏。
看侧脸,几人说的话题肯定很欢乐,不然那几个天使咋笑的连头顶的护士帽都快笑掉的样子呢。季梅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但在她眼里,是温昕的家人就不是“别人”,敢在她这个居委会小妈眼皮子底下搞生活作风问题!“哼哼!”季梅在光溜溜的胳膊上做了两个挽袖子动作,直直朝“事发地”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