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拿月
路秾秾下来的时候想了说辞,含糊道:“嗯……有个朋友身体不舒服。”
“朋友?”
“嗯。”
“很熟?”
“还好吧,不算特别熟。”路秾秾边说,捏了捏后脖颈。
晚上本来打算出来放松,结果发生这么多事。没太注意霍观起的表情,她往后靠,昂了昂头,小范围地舒展筋骨。
见她面露疲惫,霍观起便没再说话。
到家,路秾秾第一时间去洗澡,恨不得立刻洗完睡下。
半个小时后从浴室出来,霍观起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手里翻着财经杂志。
这个角落她极喜欢,风大雨大的时候待不了阳台,她就会在窗前的这处喝下午茶。
手机在沙发椅前的矮圆桌上,路秾秾边擦头发边走过去。
霍观起眼皮未抬,淡淡道:“有新消息。”
“嗯?”路秾秾还没坐下,俯身拿起手机,摁亮一看,预读界面是季听秋发来的微信,说是明天出院。
她下意识瞥了眼霍观起,敛下眸用指纹解锁,点进微信,未读数字一消,她便没回复,直接将屏幕摁熄。
冷不丁地,霍观起开口:“很严重吗。”
她一愣,刚想问“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
霍观起缓慢抬起眸,看着她问:“他叫季听秋?”
“你……”
“手机亮了,无意中看见的。”他说,“没有偷看你的**。”
路秾秾握着手机,有点怔,思考该怎么回答。
却不想,霍观起不用她解释。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关照他,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他那张脸?”
只这一句,路秾秾便知他什么都知道。
“你派人查我?”
难怪!他晚上来接的举动找到理由了。
什么顺路?怕是特意来检查。
路秾秾脸色铁青,将毛巾重重一甩,扭头就走。
霍观起抛下杂志跟上来,拽住她的手腕,往怀里拉。
“放开!”路秾秾微愠,手腕试图从他掌中挣脱。
“我不过是说一句,你至于这么大脾气?”霍观起拧眉。
她冷笑:“我私下查你你开心?你看到他那张脸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霍观起攥紧她的手,将她拽到身前,道:“你稍微有点动静,嚼舌根的人就少不了,这些事情哪里需要查?”
路秾秾闻言一顿,别扭地别开头,不看他。
眼微闪,霍观起把话头引开:“今天晚上的饭局霍见明也在,还没散席的时候,他特意来和我说你在味品芳有动静,一直怂恿我去瞧瞧。”
“他怎么知……”路秾秾下意识脱口,问题没问完,自行打住。
霍见明和霍观起针锋相对,肯定时刻关注着他。霍家人大概都已经晓得他们结婚的事,这么一来,会盯到她身上很正常。
今晚的事里头,说不定还有霍见明的手笔。
“上一次他就有意在我面前提了天赫娱乐,说听到很多你的事情。”霍观起默了默,低声说,“你真为他好,就不该和他走得太近。”
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一不留神就成了炮灰。
他们如今是夫妻,霍见明将他们当成一体针对,焉能知道他就不会拿季听秋开刀?
路秾秾动了动唇,哑然无言。
……
是夜,两个人各自占据半边床。
路秾秾背对霍观起侧躺,黑暗之中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可安静得过了头,她反而无法入睡。
先前那番谈话没头没尾地结束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生硬。
霍观起洗漱完径自躺下,而她更是早就闷头装睡。
脸贴着丝滑的枕面,路秾秾心里乱糟糟一团,自己也理不清。
想来想去,太多的事情在脑海里翻腾,莫名升起烦躁之意。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在黑暗中低得发沉。
“……我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
霍观起不知有没有睡,也不知是否听见。
房间里静得很,静得吓人。
就像陷在这张柔软大床里一样,一点一点的,路秾秾感觉自己的心,也陷入不知名的地方。她紧紧闭着眼,手拽紧床单。
就在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霍观起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知道。”
就是知道,否则季听秋还能好好的?
路秾秾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他的回答,那三个字,在心里过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慢慢地,思绪就这样散开,一切在睡眠中混沌。
这一夜,她睡得不怎么好,离天亮还有很久,突然就在一片漆黑中醒了。
月光透过窗洒在地上,她出神地盯着看,想起从前。
和霍观起初见的那一年,她一个人住在春城世纪的别墅里。
照顾她的两个阿姨有天闲谈,说后面那幢别墅新搬来的主家,姓霍,有个上高中的儿子。男孩十几岁的年纪,过得很不容易。
第9章
中学时的路秾秾处在叛逆阶段,不愿和舅舅一家一起生活,借口离学校近,坚持要在春城世纪的房子里独居。
舅妈戴芝苓没办法,只好请了两个人照顾她,都是年纪四十上下的阿姨,负责给她做饭、搞卫生、料理起居琐事。
一住就是几年。
高二前的暑假,她独居的别墅后面,搬来一户姓霍的人家。
路秾秾第一次听见霍家的事,是家里帮佣的两个阿姨闲谈,说这家姓霍的条件明明很好,却对读高中的儿子不怎么样。家里大人和十六岁的男孩前后脚出门,车经过小区门口,碰见了像没看见,径直开过他身边,也不说停下载他一程。
有时大人外出不在,按钟做事的帮佣下班,那男孩就被关在家门口,等到半夜人回来了才进得去。
初时路秾秾没往心里去,阿姨们感叹那家做的不该,直说孩子可怜,她只当闲话听的。
世上这么多人,哪个容易?
第一次真正见到霍观起,是在一个太阳灼热刺眼的下午。哎呀偷偷从大门跑出去,路秾秾穿着凉拖,出门去找。
绕了两圈,在小区里离家不远的亭子旁找见。
彼时霍观起坐在亭外墙边荫蔽下的石凳上,穿一身蓝白色休闲装,那双眼睛幽深漆黑,瞳孔里藏着化不开的浓郁,冷冷粹粹,空气中晃荡的热气到他面前仿佛也会自行绕开。
他清瘦的脚踝露在外,白色的鞋洗得一尘不染,如同第一眼给人的印象。
哎呀守在他身边,左右绕来绕去,尾巴高竖,冲他摇晃不停。
被热情的金毛打扰,他微低下头,抚摸它的脑袋,有那么一瞬冷意变淡,甚至让人觉得有几分柔软。
他随手放在一旁的书本被风一吹,书页哗啦啦乱了。
路秾秾看了两眼,很快回神。她一直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率性而为,随心所欲,更别提叛逆的年纪,被人形容骄横任性也毫不在意。
当下,她沉声喊:“哎呀——”
趴在对方脚边摇尾巴的哎呀朝她看来,霍观起也看过来。
少年面容沉静,他有很长很长卷翘的睫毛,和骨节分明匀称的手指。看向她的眼神,无波无澜。
路秾秾微抬下巴,皱眉把不动的哎呀喊回来:“快过来,乱跑什么?”
哎呀站起身,迈开步伐,一摇一摆回到她身边。
她蹲下,摸它的脑袋,不太高兴地说:“别看见人就凑上去好不好,你怎么这么随便,谁都给摸?下回再这样扣你口粮!”
话里意有所指,她略带不满,瞥了霍观起一眼。
霍观起仿佛没听到她不客气的话,不作回应,平静地拿起书继续看。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一个暑假,路秾秾像这般在小区里碰见他好几次。几乎都是在那个亭子旁靠墙的石凳上。有时是下午,有时是傍晚。
哎呀对他有种着了魔般的热情,每回她牵着哎呀出去散步遛弯,只要遇见他,哎呀就想往上冲。如果不是绳子牵着,分分钟就要扑到他面前。
她不得不费劲拉住。而哎呀被绳子限制了行动,便一个劲地冲他摇尾巴。
霍观起没有和她说过话,除去第一次,也没有再摸过哎呀。偶尔遇见,看两眼,只看狗不看她,权当她不存在。
每回哎呀想去他面前,回了家,路秾秾就减它当天的零食,一本正经地蹲下指着它警告:“你往他那扑,就没零食吃,记住!”
哎呀懵懵懂懂,看着零食流口水,可下一回遇见,照样兴冲冲朝他直奔。
再有接触是路秾秾接到路华凝电话的那天。不到五分钟的通话,坏了她所有心情。她烦闷待不住,出门玩了一天。
回家已是晚上,快十点半,经过亭子时,发现霍观起又坐在他的老位子上。
捧着盒桂花糕吃到一半的路秾秾被吓了一跳,脚步停下,朝路灯下的人看了又看。
安静间,脑子里突然想起阿姨们说的话。说他家里大人不在,帮佣的阿姨下班也不在的时候,他回得晚就会被关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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