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婉瑛
裴子衡却不为所动。
夏绫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上、脸上渐渐出了汗,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走热了还是病得更严重了,只觉得人一阵阵地眩晕,就快要支撑不住。无数次低头,看着手机,多么希望熟悉的铃声响起,裴哥哥能来个电话问问她在哪,还好吗?可惜,没有。不管检查电话多少次,换来的还是失望。
她不知道有人跟在身后,以为裴哥哥真的不要她了,身体发着抖,越走越没力气,在路边的一个绿化带中蹲了下来。好累,好渴……她的嘴唇干裂,想要喝水,渴望地望着不远处卖豆浆牛奶的摊子,身上却一分钱都没有。
她怀念家里没吃完的早餐,周妈精心烹制的松糕饼和混合果汁,裴哥哥喜欢喝清咖,还会把切好的烟熏鸡肉和火腿贴心地放进她的盘子……
不,怎么又想他了?
她才不要想那个坏蛋!
夏绫抱着自己的膝盖,想哭,她都离家出走了,他却不来找她!垂眸,望见自己腕间有一个银镯子,那是在几个月前裴子衡送给她的,不用去摸,她就清晰地记得镯子内侧刻着他们的姓氏首字母,还有四个字——不离不弃。
都是骗人的。
什么不离不弃?
这才多久呢,就凶她,对她不闻不问?
“骗子……”她喃喃地说,忽然生起气来,用力褪下手腕上的镯子,远远地仍了出去。镯子被仍出很远,滚到一条臭水沟里,不见了踪影。
夏绫望着那个方向,几秒后,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
初秋澄澈的阳光中,只见一个穿着单薄衣裙的小女孩艰难地走到路边的臭水沟旁,俯身寻找着什么东西,许久,不顾脏臭从水沟中捞出一只银镯子来。
她浑身上下都是脏污,脸上全是黑泥,一双原本洁白如玉的小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然而,捞上那镯子时,一瞬间的笑容让不少路人都看得出了神。
她捧着脏得不成样子的银镯子,左看看,右看看,蹒跚着走到不远处大商场的一个喷泉边,仔仔细细地把镯子洗干净,拿自己的裙摆小心擦了擦。然后,才去洗自己的手,把镯子戴了回去。
尾随在后的管家看得心中发酸,把这一幕告诉了周妈。
周妈转告裴子衡:“小姐赌气扔了您的镯子,不小心落进了臭水沟,又后悔了,捞了半天才捞出来,身上全脏了,但还是第一个把那镯子洗干净。”
裴子衡的心底好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有些悸动,又有些难受。
“她现在怎么样?”他问。
“衣裙全脏了,坐在罗宾广场的喷泉边,好像走不动了。”周妈小心翼翼地看了裴子衡一眼,“先生,小姐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还穿着拖鞋呢,走了那么远的路,管家说她脚上都磨起泡了。您别和她怄气了,把她接回来吧。”
裴子衡沉默一下,问:“她的手机还在吗?”
“……一直抓在手上呢。”
也就是说,她明明能联系到他,却怎么也不肯给他打电话!
裴子衡又愠怒起来,声音转沉:“让管家继续跟着。”
正文 1057.第1057章 小女孩长大了
周妈还想再劝,却知道没用,只好叹息一声走开。
商场前的大广场上人来人往,穿着制服的保安驱赶夏绫:“小姑娘,这个喷泉不可以洗东西,你家大人呢?到旁边等你家大人去。”
夏绫咬了咬唇,摇摇晃晃地离开。
刚刚碰了冷水,她的身体越来越难受了,头脑昏昏沉沉的,在耀眼的阳光下有些眩晕。行走在人群里,身周都是步履匆匆的白领上班族,偶尔有几个孩子被父母带着嬉笑路过,停下脚步,好奇地回头看她。
她孤零零的,衣裙染满了黑印子,又在喷泉水里草草洗过,更显得狼狈。低下头,她挑僻静无人的小巷走,在一处红砖斑驳的墙根下再也走不动了,于是背靠着墙根坐下来,稍事休息。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沿着训练营的方向前进。
从上午走到中午,有从中午走到下午。
脚上的水泡被磨破了,血流出来,很疼。
夏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照这情形,等走到训练营也该放学了。可她就是不想放弃,或者说,一旦放弃,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低头,掌心里的小巧手机依然安静,裴子衡一个电话都没打给她,一个都没有。
他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夏绫的眼里渐渐汇聚委屈的泪水,用力吸吸鼻子,忍住。
双脚早就走得疼痛难忍,浑身酸软,忽然间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
“呀!”她小声叫了出来,艰难地爬起,挪到路旁的一棵大叔前坐下。手肘和膝盖都被磨破了皮,斑斑点点的血迹渗出来。她忍住没哭,低头,像个小动物那样舔了舔自己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这一跤似乎摔光了她的所有力气,她再也走不动了,在大树下坐了好久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裴子衡在书房里心浮气躁。
今天,他取消了所有行程,时时关注着她的消息。
他告诫自己,不能为她牵肠挂肚,但以往一瞬间就能看进去的财报和项目企划书,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个不认识的字符,无论他怎么努力也静不下心来。
“先生,”周妈敲门,为他带来夏绫的消息,“小姐在九华街尽头的小巷,摔了一跤,手脚都破皮出血了,好半天没力气走路呢。”
裴子衡把手中的文书丢在了桌上。
她一天没吃东西了,也没喝一口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强!
“先生,您别再和小姐置气了,”周妈苦口婆心地劝,“她还是个孩子,懂啥呀?您是见过大世面的,年纪比她大,又是男人,该让让她。”
裴子衡声音沉冷:“你别管。”
“先生!”周妈急了,“小姐还生着病呢!”
“出去。”裴子衡重新拿起了公文。
书房的门被关上了,不知道是第几回,周妈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裴子衡怎么也看不进公文,索性再次把它放下,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出神。
如果,直到入夜她还是不肯回来怎么办?
他的心底忽然生起一种不安,空荡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