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我心上 第33章

作者:翘摇 标签: 现代言情

  她下车走到花店门口,老板立即迎出来:“买花吗?”

  “给我绑一束百合。”阮思娴说,“要开得好点的啊。”

  “我们的花都是开得好的。”

  店里有装饰好的百合,老板挑了一束给阮思娴,“一百五十八,收你一百五吧。”

  “行,谢谢老板啊。”

  拿着花上了车,司机回头问了句,“去看故人?”

  阮思娴闭着眼睛“嗯”了声。

  车慢慢开向郊区。

  山路崎岖,司机开得慢,晃了近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阮思娴下车后,轻车熟路地进了墓园,找到了那一座墓地。

  其实刚刚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她就看见碑前放着一束花,走近一看,果然是一束新鲜的百合。

  阮思娴弯腰把那束花捡起来,丢到碑后。

  花落地的那一瞬间,散落了几朵摊在地上。

  阮思娴看着那花,叹了口气,又捡起来重新放回碑前,然后把自己买的花也放到旁边。

  她从包里拿了一张报纸铺在地上,盘腿坐上去,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许久。

  照片上男人淡淡地笑着,眼神温柔,五官俊秀,和阮思娴一样有着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就连唇角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阮思娴坐了好一会儿才从包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捧在手心。

  “爸,这是我的肩章。”

  她打开盒子,放到碑前。

  “现在三道杠,再过两年就四道杠了。”

  说了两句,不知道说什么,阮思娴又沉默下来。

  好几分钟后她才又开口:“太可惜了,你没坐过飞机,要是多坚持几年吧,说不定还坐我开的飞机,带你出国转转。”

  烈日当空,连风都是热的,可是在这空寂的墓园里,却始终有一股清冷的感觉。

  阮思娴垂着头坐了许久,几片叶子落在她脚边。

  她捡起来捏了捏,又说:“爸,你别看飞机那么大一架,上了天也就跟这叶子差不多。你不知道,上个星期有一次返航,差点碰到积雨云,幸好机长厉害,成功绕行了,但还是差点没把我吓死,那玩意儿太恐怖了。”

  风吹动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阮思娴的声线变得有些沙哑,“还有这几天晚上风特别大,窗户外面吹得哗啦啦的,我总觉得有小偷翻墙进来了,虽然我现在住十几楼哦,小区里还有保安,但我还是以为我还在咱们家那边,经常有小偷翻窗户偷人家东西。”

  “唉,不说这些了,你都不知道积雨云是什么。”阮思娴揉了揉眼睛,从包里翻出一本书,“我给你读会儿诗吧。”

  不知是哪家祭拜的后人放置的挂纸被风吹散,飘到了阮思娴身上,她浑然不觉,细细沙哑的声音在这座墓园里断断续续。

  身后的风不止树不静,天上的云聚了又散,艳阳渐渐收敛了光芒,在时间的驱使下悄然落于西山。

  当时钟指向七点,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有两个负责打扫的老人拿着扫帚四处转悠着,布鞋踩着草地,声音竟也清晰可闻。

  与此同时,江城国宴酒店,星月灯火,交相辉映,暗金色的大门外四个燕尾服侍者依次站立,白手套一抬,将宾客引入一片浮光跃金的内里乾坤。

  室内灯火辉煌,新鲜的淡粉百合花无处不在,或是包裹着圆柱,或是盛开在桌上,或是拥簇在糕点旁边,满室缤纷,大提琴与钢琴声袅袅不绝,客人交谈声喧而不乱,竟碰撞出一种奇妙的融洽感。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门口,两个侍者立刻上前,分别拉开左右两道车门。

  傅明予先行下车,略等片刻,贺兰湘便从另一旁过来,挽住他的小臂,在燕尾服的引领下朝里走去。

  贺兰湘脚未踏进去,视线先巡视一圈,抓住了今天的主角。

  贺兰湘小声哼哼道:“我就知道,她今天又穿一身素,柔柔弱弱地站在哪里,四两拨千斤,就显得我浓妆艳抹像只孔雀。”

  傅明予抬手扶她上阶梯,并未去看贺兰湘眼里的人。

  贺兰湘提着自己湖蓝色的高定鱼尾裙摆,娉婷前行。

  母子俩出现,顿时吸引了一种宾客的注意,主人家自然也看到了。

  眼看着董娴朝她走来,贺兰湘小声道:“今天连口红都不涂了,看起来倒像是我的结婚纪念日一样。”

  傅明予端看前方,却轻声道:“你既然这么不喜欢她,以后别出席她的晚宴了。”

  “那不行,我的画廊还要跟她合作呢。”

  说完,贺兰湘如同变脸一般,端着一副笑脸迎了上去,“郑太太!你今天这裙子太漂亮了!”

  傅明予见状,揉了揉眉心,驱步跟上。

  董娴和贺兰湘寒暄一阵,又看向一旁的傅明予,“你送的项链我收到了,我很喜欢,你费心了。”

  “他费什么心呀。”贺兰湘接着说道,“都是我选的,他哪儿懂这些。”

  傅明予在一旁点头,附和他亲妈说的话。

  招呼打完了,贺兰湘和傅明予有不同的交际圈子,自然分头行动。

  端着托盘的侍者经过傅明予身旁,他取了一杯,转身回望,看见和贺兰湘并肩而立的董娴身影,竟有片刻的晃神。

  他凝神看过去,从她的侧脸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在心头荡漾开来,最后竟化作一阵烦闷。

  那股烦闷这些天时时出现,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在他独自吃饭的时候,抓不住,摸不透,比这闷热的天气还让人躁郁。

  而另一边,贺兰湘看着朝董娴款款走来的女子,笑道:“好久没有见到幼安了,上次画展也没见到,上哪儿去了呀?”

  董娴被郑幼安挽着手,啧啧叹道:“长大了,在家里待不住,成天都往外跑,上次画展的时候跟着老师去澳洲采风了,昨天才回来。”

  “孩子长大了是这样的。”贺兰湘指着前方的傅明予,“我家那个也是,一年到头也不见在家待几天,这不,下周又要去西班牙出差,不知道又要走多久。”

  郑幼安闻言问道:“他下周要去西班牙吗?”

  “对啊,怎么了?”

  郑幼安抿着唇没说话,董娴抬头看了一眼傅明予,说道:“幼安下周也去西班牙,不过这次她不跟老师了,要一个人去,拦都拦不住。”

  “不错呀。”贺兰湘上下打量郑幼安,心想我儿子天天到处飞,有什么好拦的,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幼安学摄影的,以后少不了全世界到处跑,你习惯就好了。”

  董娴说,“毕竟是女孩子,还没放她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总是不放心的。”

  贺兰湘没女儿,不能体会董娴的心情,只能随意敷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到哪儿都有司机接送,安全得很。”

  话都说到这里了,董娴随口问道:“傅明予他怎么去?”

  这次傅明予是去视察西班牙营业部情况,随行的人多,自然是坐私飞。

  董娴听了,便说要不顺势带上郑幼安,她也放心些。

  本来不是多大的事情,不管贺兰湘怎么想,也得当场应下来。

  只是事后有一点担忧,害怕傅明予不高兴,怪她擅作主张。

  但傅明予知道这件事后,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

  不过是多带一个人而已,仿佛就是多带一件行李,他根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分一丝心神。

  -

  第二周的星期三清晨,阮思娴拉着飞行箱大步前行,整个机组的步伐都很快。

  因为是包机,需要在商务航站楼登机,路上虽然没有闲杂乘客,但是距离更远。

  倪彤带着乘务组跟得有些吃力,在后面嘀咕了一句:“走那么快干嘛……”

  却不想阮思娴听到了这句话,回头看她:“你腿短吗?”

  倪彤一听就瞪大了眼睛,“我脱鞋一米七好吗!”

  “我也一米七。”阮思娴说,“怎么比你快那么多,你说是不是你腿短?”

  倪彤无法反驳,又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扯着嘴角僵硬地笑。

  她的表情反而把阮思娴逗笑了,放慢脚步,走在她身边,跟着飞行学院里一群男人学的逗女孩子的习惯不知不觉又来了,“你测过比例吗?腿长有没有一百啊?”

  “我一百一!”

  “没有吧,我估计最多就九十五吧。”

  倪彤别过头翻白眼,懒得理她。

  阮思娴说完,也不再逗她。

  一行人走到转角,突然见前方迎面走来七八个人。

  虽然目前还隔着十来米,但阮思娴远远就认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傅明予。

  那股一如既往,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气场,除了他还能有谁。

  唯一特别的是他身边跟了一个女人。

  穿着裸粉色连衣裙,长发飘飘,头上顶着白色编织帽,一副出门游玩的模样。

  阮思娴瞥了瞥嘴角。

  跟女人出门玩还带这么多人,也不嫌灯泡多。

  还以为最近多忙,人影都看不见,原来是陪女人,怪不得最近看起来有些憔悴,怕是真的有点虚。

  随着双方相距越来越近,视线相撞,阮思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嘴角翘起,讥诮地笑着。

  可惜最前面的机长都停下来跟傅明予打招呼了,阮思娴也不得不停下来。

  她看向傅明予的那一刹那,余光瞥见一旁的郑幼安。

  随后面色一顿,嘴角的弧度慢慢垮了下来。

  郑幼安很瘦,纤长的脖子上挂着莹润的粉钻,趁得她皮肤越发白嫩。裙子下的小鸟腿踩着一双细高跟,极具较弱的美感,一看便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公主。

  阮思娴目光微闪,紧紧抿着唇,压着心里的酸涩,想移开视线,却又总忍不住去打量她。

  其实这是她是第一次见到郑幼安。

  以往,她只是偶尔会去翻一翻她的微博,看看她平时的生活。

  有那么一点偷窥的感觉,阮思娴一直深深地埋着自己心里这一处阴暗面。

  她想看看自己的妈妈跑去做别人的妈妈,是不是做得很好。

  事实证明,她总是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