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李涛涛
鲁齐木强迫自己心硬,告诫自己下次有这样的事绝不出头。
就算鲁能成知道他的话,转天来骂他都没有改变做出的决定,“爸,您尽管骂,如果以后您要也这样,为了大哥不顾身体,我照样不会管。”
鲁能成恨不得厥过去算了,“你就这么心狠?”
“对,我就是这么心狠,您和我妈掂量着办。”鲁齐木整个油盐不进。
鲁能成颓然坐在沙发上,抱着脑袋,“我知道,你是逼着我们多顾着自己,可这么多年,我跟你妈都习惯了,你妈病了这几天,我也在反省,到底是对还是错。”
“对错我不论,就我跟大哥的关系,再裹着大嫂,您和我妈在是兄弟,要不在了,说不定还不如远方亲戚。”鲁齐木直接点明,不可能老人不在了,他跟鲁阳光还有这么多牵扯。
鲁能成直直看着鲁齐木办公桌上的全家福,呆愣好半晌,最终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
第65章
忙忙碌碌一天,鲁齐木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钟了,青瑞和娉婷还在屋里写作业,廖娟连忙兑了温水让他洗把脸。
“今天家里没什么事吧?”鲁齐木扯了毛巾擦手,边跟廖娟话家常。
廖娟往池子里倒水,“咱家没事,不过我下班的时候珍红来找我,说昨天爸在家跟大哥大嫂发了脾气。”
“爸跟大哥发脾气,这还挺少见,珍红说原因了吗?”鲁齐木端起茶水喝几口。
廖娟点点头,“说请的保姆净顾着帮大嫂洗肉,家里的活总干得不利索,爸回家饭都没做好。”
“这是请的保姆还是员工?”鲁齐木不无讽刺地说。
廖娟手上一顿,扭头瞟他一眼,“你跟爸不愧是父子,珍红说爸当时就这样质问大嫂的。”
“这跟父子没关系,是人听了都会有这样的问询,不过,珍红平白无故不会来说这些,是不是还找你来劝我?”
鲁齐木用脚后跟都能料到她的想法。
自打父亲鲁能成从他这里离开,没谁再提让他出保姆钱的事,廖娟还怕事情张扬出去对他名声不好,鲁齐木可一点不担心,大哥鲁阳光必定比他更怕真相让别人知道,到时候他在厂里的努力就得全部付之东流。
不过,虽然他不打算出保姆钱,可也没有真的眼睁睁看着老太太难受就无动于衷,住院的时候还是按着次序陪床,照顾周到,只是没想到刚出院十来天那边家庭战争就开始了。
“珍红想让你去调解一下,我直接拒绝了。”廖娟明白了说。
“那就对了,爸跟大哥的事让他们自己掰扯,咱家啥也别掺乎,免得到时候他们爷俩和好,咱们里外不是人。”鲁齐木很赞赏廖娟的态度。
润了喉咙,鲁齐木就到青瑞和娉婷屋里问问他们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虽然能从廖娟嘴里得到消息,可他还是喜欢跟孩子们聊,听听他们的心声,哪怕每天只有十来分钟。
等跟孩子们说了话,鲁齐木回到卧室,洗脚水已经给他备好了,坐下来脱鞋脱袜,脚泡进去,发出喟叹,“舒服。”
廖娟坐在梳妆台前抹了雪花膏搓脸,“今天又跑了一天呀。”
“嗯,”鲁齐木靠在椅子上,大拇指转动在思索着问题,“娟子,咱俩商量个事呗。”
廖娟转过身,“什么事呀,让你的语气这么飘荡。”
“飘荡?这是个什么词,我是正儿八经跟你说事。”鲁齐木都想像不出来廖娟怎么能想到那两个字的。
看鲁齐木义正言辞的样子,廖娟特别想把镜子对着他,让他看看自己的表情,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那你说什么事?”
“娟子,自行车厂的工作你还是辞了吧。”鲁齐木还是说出了口。
廖娟不理解,“为什么?”总要给个理由。
鲁齐木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你真当那天我反驳大嫂的话是虚的?那是我的真实想法,我想你从厂里出来管理齐木商店和干货厂。”
廖娟脸上都是惊讶,“那你呢?”
鲁齐木拍拍大腿,“我有其他计划,这跟你们厂还有关系,厂里要有变动,你知道吧?”
“知道,很多人都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里面的信息一天一变没个准,她们这些下面的员工根本琢磨不透,“你有确切的信儿?”
“有个大致的方向,这还是白敬飞探出来的,咱天津自行车厂家要形成大集团管理模式,以你们厂为首,就连红旗自行车厂都要并入其中,形成统一生产、销售战线,攻占市场,与南方品牌对抗。”
鲁齐木说明其中情况,廖娟静静听着,“这对四方厂可是个大机会,发展好了,效益翻倍不是问题,未来至少半年我的精力都得在那边,干货厂的事自然就力不从心了,可这是咱家的基业,不能有差池,所以,我想让你去坐镇,咱家或许能借此再上一层楼。”
“是该有人看着,可我从来没有管过,也没学过,行吗?”廖娟有点发愁,不懂不能装懂吧。
鲁齐木握着她的手,“放心,现在还有些时间,我带着你,再说,我虽然没时间过去,你可以找我呀,也可以等晚上回来问我,没问题的,要相信自己。”
“有你在后面打底,好像不是什么难事,那好吧,我试试看。”
就为了支持鲁齐木的进一步发展,硬着头皮,廖娟也要挺着上去,好在她一直管着财务,内情了解些,不至于上来就麻爪。
既然决定出去,事不宜迟,转天一上班廖娟就整理了工作内容,临近中午跟总工递出了辞呈。
总工大致看了一眼,没问缘由就在上面签了字,鲁齐木跟厂里的合作人尽皆知,廖娟辞职都在预料之中。
“你总算想开了,咱厂有什么好待的,回家多享福。”
廖娟中午找孙大姐一起吃饭,跟她说了辞职的事,孙大姐当即露出一副你早该如此的样子。
她笑笑,没说回家干什么,或许在别人眼里回家待着就是享福吧。
“你要是去人事签字,说不定能看见新上任的人事部部长。”孙大姐笑得挺神秘。
廖娟不以为然,“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不认识。”
“可不是,”孙大姐连连摆手,“新的人事部部长,既不是张晓福也不是周武,是从红旗厂调过来的。”
“红旗厂?”原来齐木说的集团化整合已经开始了,廖娟张嘴想跟孙大姐说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事还没有公开,她说出来怕是不好,何况孙大姐只是普通职工,知道了又如何。
孙大姐对最早知道人事部的消息相当得意,“对呀,我早上去拿我婆婆的退休证明,见着高总在介绍新来的部长,哎哎哎,快看,高总也来食堂吃饭了,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人事部部长。”
廖娟好奇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顿时脸色古怪,新来的人事部长居然是王志刚,原来他一直在红旗厂工作,真没想到。
她很快掩饰了脸上的表情,没让孙大姐发现异常。
“快别看了,高总都瞪眼睛了。”廖娟明显感受到王志刚传过来的视线,她侧侧身,当做不知道,心里免不了嘀咕,齐木是不是早知道王志刚要调到厂里,要不然哪有这么巧合。
匆匆吃完饭,她踩着点到人事科找现人事部部长签字。
“廖娟,你可是我卸任前最后一个签字的人,要是明天就得新部长签,今天下午就要通告全厂了。”
廖娟心说要不是讨厌跟王志刚见面,她又何必着急忙慌过来签字。
回到座位,廖娟开始收拾东西,她的岗位职责比较透明,下午总工安排一个新进技术员过来交接,没两个小时就全部搞定,可以回家了。
廖娟忍不住想,难怪厂里的人都觉得她没必要再待下去,可不是,工作这么长时间,内容简单到有点时间就能搞明白。
到车间跟孙大姐道个别,廖娟出门骑车准备去训练馆,今天时间早,可以先去看看闺女。
还没等她踩实踏板,车把突然被人抓住,车轮撞到墙上,吓得她赶紧下车,等看清来人,差点没唾他一脸,“王志刚,你有病吧。”
“我没病,娟子,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在一个厂里工作都没办法忍受,非得辞职?”好一个苦大仇深的王志刚。
廖娟笑了好几声,“你算老几?值当我为了躲你辞职,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让开,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墨迹。”
王志刚抓着车把不撒手,深情款款,“娟子,当年离开我也是逼不得已,都是孙家逼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当年在五原的幸福时光,我心里一直装着你们娘俩,可孙颖雪太强势了,我,啊......”
廖娟听着他的话,本来这些天调理得不错的胃又开始拧着疼,真心想骂人,她当年眼睛得多瞎才觉得他王志刚是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果断骑上车奋勇冲向前,把王志刚愣生生撞开,听这惨叫声,车子把脚压得不轻,可她内心怎么就那么雀跃,胃口也不疼了。
等到了训练馆见着娉婷如鱼得水的表演,心情更舒畅了。
跟教练私下说了些话,没打扰他们接着训练,廖娟就出了馆子,想着回家也没多少事,就先转到商店碰碰运气,“柳婶,齐木在吗?”
柳婶给她频频使眼色,廖娟走近了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家送信到四方厂,说他们家老太太没了,姚厂长和沈工过来找老板,商量一起去吊唁的事。”柳婶低声说。
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廖娟心里一颤,“没听说桂姥姥有什么病症呀。”
“听说是无疾而终,上午还念叨中午想吃炸酱面,等做好去叫的时候,已经睡过去了。”
柳婶话里没有惋惜,相反充满羡慕,说起来桂姥姥近九十的人了,平时无病无痛,最后睡死在塌上,这可是大福气的人。
廖娟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活到九十,是喜丧,不过白家人肯定不这么想,作为朋友,还是要去表达一下缅怀和安慰。
刚想到这儿,办公室门开了,鲁齐木先走出来,看见廖娟没奇怪,打量她身上艳丽的红裙,直接说话,“桂姥姥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赶紧回家换件素净的衣服跟我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
廖娟转身就往家里赶,打开衣柜找到白衬衫黑裤子麻溜穿上,到路口鲁齐木已经等着了,一行人急速往白家而去。
路上,鲁齐木为照顾廖娟,两个人落在后面,说话间廖娟想到王志刚的事,问出了心里的疑惑,“王志刚调到我们厂做人事部部长,你也早知道了是不是?”
鲁齐木啊了一声,立马否定,“我哪知道,能打听出来大动向就很不容易了,他那种小人物,没人会特别关注的。”
廖娟微微撇嘴,“真的?那你的手握车把干嘛那么用力,眼睛不看前方看墙,也不怕撞人。”
“我想到白家怎么安慰白敬飞合适呢,你说那王志刚的话我还没反应过来。”鲁齐木横着脖子就是不承认。
廖娟见他那么嘴硬,也不逼着他承认了,同床共枕好几年,他的小心眼还能不了解,别说有实锤消息,就是虚传,怕也得怂恿她辞职。
反正她也不想跟王志刚在一个办公楼上班,早晚要辞职,就不计较过程了。
想着,廖娟轻嗔一声,骑快了车往前走,鲁齐木见状,眼珠子乱转,连忙追上,语重心长地劝说,“骑慢点,小心撞墙。”
第66章
白家,门外已经挂上了白布帆,鲁齐木一行人到里面按礼鞠躬祭拜。
“敬飞,节哀顺变。”鲁齐木跟白敬飞握手,眼睛湿润,他心里也不好受,桂姥姥虽然每次态度不好,可确实教了他不少东西,他一直敬之为半个老师。
白敬飞脸上有些呆滞,反应迟钝,声音沙哑,“太突然了,这是为什么呀?”
到现在他还不能接受奶奶的死,骤然而逝,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鲁齐木抱了抱他的肩膀,“桂姥姥为你操心一辈子,现在总算能歇歇了,你要好好的,不要让姥姥再担心你,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宁。”
白敬飞强自振作,声音哽咽,“我知道,我尽力。”
沈建胜和姚星也过来安慰白敬飞,而廖娟抚着顾圆圆的后背说着贴心话。
他们没有停留多久,白家本家在操持葬礼程序,有条不紊,并不需要他们插手,礼到心意到就行。
等到了埋葬那天,几个人再次聚在白家,送桂姥姥最后一程,可能是缓和了两天,白敬飞的情绪平复不少。
“本来打算这些天要去鞍钢一趟,现在走不开,要推迟一段时间了。”白敬飞摘下眼镜用布擦,这几天泪水润眼,视力受到影响,被迫又戴上眼镜。
“姥姥的事是谁也没料到的,你先操持好后面的丧仪,鞍钢的事暂且放放,不急在一时,我们先扩大厂房进新设备,有了硬件,你去钢厂谈更有说服力。”
原计划是齐头并进,现在看白敬飞的状态,还是调节下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