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当家
过了片刻,郁庭川看着他说:“早点回去吧,慕家的人会照顾好她,这些轮不到你跟我这样的外人来操心。”
“我的确是外人,你难道也是?”顾政深深吸口气,继续说:“别人不知道,我却看得一清二楚,在日本的时候,清雨是怎么照顾你的,你妹妹出事,她也跟着紧张,我跟她出去吃饭,你在兼职打工,她就多叫些东西,说是吃不完让我打包,其实就是想让我带回来给你当宵夜。”
“你们离婚的时候,我没有站队说什么,觉得那是你们夫妻自己的问题,不是我这个外人该搅合进去的,后来看着你们各自单身过日子,我想过很多次,也想不明白,既然这样,连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何必要离婚?”
顾政深叹气道:“不止一次,我想着重新撮合你们,但终究没开得了口,现在她脑子里生了肿瘤,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抛开那两年的夫妻情分,只说以前在日本留学的同学情谊,难道也不能让你去看一看她?”
“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娇弱。”
郁庭川缓声说:“我和她同一屋檐下两年,比你更了解她。”
见顾政深还要说什么,郁庭川打断他:“政深,你我认识多年,共事也有七八年,我一直不愿意看到我们会因为慕清雨渐行渐远。”
“……”顾政深的话噎在喉咙里。
随后,他的肩膀被重重捏了捏,只能看着郁庭川转身进去了。
……
郁庭川上楼的时候,宋倾城正在Joice的小卧室里,和孩子一人拎床单的两个角,然后平铺在加厚的绒垫上,又把床单的边角塞到缝隙里。
看着她忙碌,郁庭川说:“让巩阿姨过来一趟。”
“不用。”宋倾城本来跪在床边,见他走进来,弄好床单站起身:“只是铺个床,不费体力,很容易的。”
Joice抱着枕头站在旁边。
想到爸爸刚才训过自己,孩子不敢发出声响。
宋倾城见状,让Joice把枕头放回床上,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抬头对郁庭川说:“我先去洗个手,你帮Joice把被子弄一弄。”
说完,宋倾城率先出了卧室。
离开的时候,不忘随手把房门掩上。
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俩。
Joice把头埋得很低,贴着墙站立,是做错事后的表现,过了会儿,他注意到爸爸在床边坐下,忍不住抬起头,发现爸爸冲他招了招手,他心里虽然有犹豫,终究抵不过对那份父爱的依赖。
在孩子走近后,郁庭川拉过孩子的小手:“刚才在爷爷那里,是爸爸说话重了点,没有责骂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无忧无虑长大,不要被你妈妈牵扯到大人的事情里。”
Joice望着爸爸说话,看到‘妈妈’两个字的唇语,眼圈微红,拿了椅子上的平板电脑,打字道:“是爸爸要送妈妈回Australian(澳洲)的么?”
郁庭川没否认,看着Joice澄澈的眼眸,他解释:“你妈妈回国后做了不少错事,伤害了无辜的人,爸爸不希望她再错下去,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所以不得不让她离开这里。”
“……”爸爸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妈妈的不好。
Joice暗暗咬嘴唇,爸爸从来不骗他,爸爸说妈妈做了错事,妈妈应该是真的犯了错。
郁庭川又说:“无论我跟你妈妈怎么样,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学习,不管你妈妈讲过什么,不用在意她的话,你以后都会生活在南城,就算爸爸不在你身边,爷爷也有能力照顾你。”
“爸爸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Joice打完这个问句,眼泪掉下来:“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郁庭川抬手,用手揩掉孩子脸颊上的泪痕:“爸爸只是打个比方,告诉你爷爷同样很疼你。”
“那我以后可以去澳洲看妈妈么?”
Joice问。
郁庭川点了点头:“这些爸爸都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
等到孩子洗漱完睡下,郁庭川关了灯离开小房间。
睡觉前,宋倾城问起顾政深过来的事。
“Joice的妈妈早上出了车祸。”郁庭川如实告诉她:“下午在医院查出来,脑子里生了肿瘤。”
大脑里长肿瘤,宋倾城身边的人没得过这种病,却也知道比较凶险:“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恶性。”郁庭川说:“应该不算晚期。”
宋倾城顿了顿,问:“那个谁过来,是不是想让你去医院看人?”
郁庭川笑,听出她话里对顾政深有些不满,不答只问:“不希望我去医院?”
“……那倒没有。”
宋倾城背靠着床头,实话实说:“脑肿瘤不是感冒,还是恶性,不管治不治得好,你去医院我能理解,就算是为了Joice。她是孩子的妈妈,应该有事情要交代,而且,我个人对你的人品持信任原则。”
说着,她侧过身,亲了一口男人的嘴唇:“不过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你如果把病菌带回来,为了宝宝着想,我就得跟你保持距离。”
郁庭川轻轻笑了一笑:“适当的距离是多远?”
“两尺之外。”
宋倾城说着抬头:“如果一米更好。”
郁庭川用下巴碰着她头发,建议:“要不你一块去,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们说话。”
“我不要,那样会显得我很小家子气,还有你那个朋友,顾衡阳的舅舅,跟街道妇女办主任一样,他肯定也不乐意我去,上回打球就差点把我打趴下。”
“这么久以前的事,还记得?”
“嗯,谁叫我记仇呢。”
郁庭川失笑,似叹气的说:“那就不去吧。”
隔日早上,江迟过来了一趟。
彼时,宋倾城跟郁庭川刚在用早餐。
今天是周一,宋倾城要去上学,至于Joice,还在睡觉,所以没有特意喊他起来。
江迟大清早上门,是为了慕清雨的病情。
昨天上午,车祸发生后,所有的伤者被就近送到南医一院,休息的江迟也被喊回医院,今早六点才下手术台,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就先来了这边。
瞧见坐在餐桌前的宋倾城,江迟倒有些欲言又止。
郁庭川看出他的迟疑,放下报纸:“直接说吧,没什么避讳的。”
江迟没了顾虑,拖开椅子坐下,开口:“慕清雨昨天做了核磁共振,查出来生了脑瘤,怎么治疗目前不清楚,这场事故里,那个轿车司机也算命大,抢救了十几个小时,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
郁庭川问:“医院那边,派出所有没有再派人过去?”
“有,我下手术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两个警察去了监护室那边。”江迟点头:“服务站的护士跟我提了两句,说车祸调查有新进展,轿车里有行车记录仪。”
说着,江迟看了眼宋倾城,像是有顾忌,但终究继续说下去:“也可能是小护士瞎猜的,说是副驾驶上的人突然扑过去抢方向盘,跟司机发生肢体冲突,没注意对面的大卡车,直接撞了上去。”
宋倾城听了,喝豆浆的速度有所放慢。
没想到车祸是这样发生的。
就是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抢方向盘,慕清雨三十几岁的人,难道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么?
江迟叹息:“这两年交通方面抓得严,像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会被判刑,虽说慕家可以走动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判了,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也可以保外就医。”
说完事,蹭了早餐,江迟准备回家补眠。
趁着郁庭川上楼拿外套,江迟把椅子往宋倾城旁边拉了拉:“慕清雨现在是真的不太好,恶性肿瘤这种东西,就算现在割除,以后扩散复发的几率也很高,她跟老郁夫妻一场,把自己折腾到这种田地,也是让人唏嘘的。”
第333章 我们之间就算没别人也再无可能(改错句)
宋倾城点头:“确实挺让人唏嘘。”
说着,她扭头看着江迟问:“江医生,像这种恶性脑瘤,是不是要做化疗?”
“这个不好回答,恶性脑瘤的治疗是个系统的过程,就目前治疗的现状而言,恶性脑瘤依旧是医学上未被彻底攻克的疑难杂症,术后做化疗,是很多病人都会选择的治疗方案,但是,化疗虽然杀死了癌细胞,也有相应的副作用。”
江迟的意思很明白了,不管慕清雨的脑瘤可不可以治愈,身体健康肯定不能再跟以前相提并论。
早上出门,郁庭川开车送宋倾城去学校。
郁庭川在路上接到一个电话。
宋倾城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筒里的声音有些外放,听出对方是个男人,她没有出声打扰,安静等着郁庭川结束通话。
这通电话是慕晏青打来的。
慕晏青昨晚从部队直接赶来南城,他在电话里说,慕清雨得知自己脑子里长了脑肿瘤,不肯配合医生治疗,护士给她挂好点滴,结果护士一转身,她就拔掉了针管,不管家里人怎么做思想工作,慕清雨都听不进去。
郁庭川听完,挂了电话。
“情况是不是真的很严重?”宋倾城问。
自从外婆突然过世,她嘴上没说,心里却对生离死别有些畏惧,特别是自己腹中有了宝宝,在她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同时,听到旁人得了癌症,心情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如果说,新生命给人的感觉是春暖花开,那么癌症,就是一场压抑的阴雨绵绵。
郁庭川把手机给她,让她放回仪表台,自己的大手回到方向盘上:“不配合治疗的病人,设备再先进的医院都束手无策。”
宋倾城听了,心里有猜测,慕晏青打这个电话,没有明说让郁庭川去医院探望,不过应该有这方面意思。
加上昨天晚上,顾政深来了云溪路八号园。
现在,慕清雨又拒绝治疗。
宋倾城不想随便揣测一个癌症病人,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慕清雨应该是想见郁庭川的。
江迟对她说的那番话,宋倾城也听得懂,是怕她因为郁庭川去看生病的慕清雨就胡思乱想。
如果慕清雨只是出了场车祸,宋倾城确实不愿意郁庭川去探望,毕竟那场事故,根据江迟的说法,是慕清雨自己导致的。
如今这样——
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会抓着郁庭川不让他去医院。
更重要的原因是,就像昨晚她说的,她相信郁庭川的为人,不是跟前妻藕断丝连的男人。
郁庭川往日的言行,也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二十来分钟后,路虎停在三中校门口。
宋倾城下车,没急着离开,副驾驶车窗降下来,她趴在上面,看着车里的男人,想了想开口:“医院里病菌多,如果你去,回来记得洗手啊。”
郁庭川投过来的视线很温情:“下早自习的铃响了,进去吧。”
宋倾城点头,直起身,不忘告别:“那我进去了。”
离开时,仍然会有些依依不舍。
她走到校门口,发现那辆路虎还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