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章畹町
于乔翻身推开他,“行吧,行吧。”
谢焕生又进了一新电影的组,于乔演完赖声川的《如梦之梦》,暂时没安排下一部戏,有一段休息的时间,她想着跟组陪谢焕生。
进组头两天,于乔对谢焕生有些困惑。这电影谢焕生饰演一个老婆跑了的男人,守着儿子两人相依为命,最后被兄弟拉着入伙,创业成为商界大佬的故事。
他儿子的饰演者是个胖乎乎的小可爱,矮冬瓜身材,白白净净的脸蛋,一戳一个梨涡印儿,像冬日里蒸笼揭开冒着腾腾热气的白软馒头。
于乔很喜欢这小孩,但谢焕生每次见到他,连个笑脸都懒得给,会让小孩离开。
排斥故意得有些明显,有些做作,
于乔发现谢焕生对孩子不怎么感冒。她歪着头,靠在谢焕生肩膀上问:“谢焕生,你没告诉我,你不喜欢小孩。”
“嗯。”谢焕生回答得过于实诚,“我只喜欢你。”
“啧。”于乔剜了谢焕生一眼,抬起头,揪住对方的脸颊,“我在给你说正经的。”
谢焕生扯着嘴角含糊说:“我说的就是正经话。我不喜欢小孩。”
于乔发觉好几天了,心理建设做好,她知道有的人不喜欢小孩,朋友里也有想丁克的,还有些是童年有过父母阴影,根本不想生小孩。
于乔只能恨恨捏着谢焕生嘴巴,“必须喜欢我们的。”她又骂道:“冷心冷清的老怪物啊。”
谢焕生拿下她的手,笑了笑,他还想说些话,想叫于乔放轻松,又忍住了。
他们俩的矛盾是在这部戏的结束,离婚也得从这里说起。
于乔知道谢焕生骗了她。
她自己和贺佳偷摸着跑去做了次检查,瞒着鲁源和谢焕生,换了家医院,不巧碰上江云秀。也不奇怪,于乔找的是最好的公立协和医院,医生嘴巴也牢靠,江云秀也在那里任职。
这事于乔以为不会惊动江云秀,没想到江云秀自己拿着报告单找上门,婆媳见面是尴尬,更何况是从一开始就看不上于乔的江云秀,连婚礼都没露面的江云秀,基本上两人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
“我儿子没陪着你?”江云秀从不叫于乔的名字,好像于乔在她这里永远是个得不到姓名的人。
于乔憋着一口气叫了江云秀妈,说:“他在拍戏。”
江云秀冷哼,扫了一眼于乔的报告单,摊在桌上,“你卵泡异常,很难受孕。我给你介绍个医生。先开几副中药试试。后面,你自己再想想办法。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问我。”
于乔知道了真相。
江云秀也提醒于乔:“别跟我儿子说你见过我,他不喜欢你跟我碰上,到时候难免旧事重提。我年纪也大了,过年我还想他回来看看我和他爸,你别扇阴风点鬼火,给我搅和黄了。”
“好的。”于乔咬咬唇,“妈。”
于乔没憋住,跑去剧组质问谢焕生。夫妻间的事情还是关上房门来说,贺佳和田多多就跟小侍女和小宦官一样守在门外,连鲁源都没敢告诉。
田多多想替谢老师探探口风,有意问贺佳,“佳姐,你和乔姐去干嘛了?”
贺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问那么多找死么?”
屋内传来扭动门把手的响声,可惜没扭开,于乔在屋内叫唤起来,这暴脾气肯定没憋住,贺佳一手捂住脸,祈祷谢老师能平安出关。
于乔被谢焕生架着胳膊抱住,撤离门槛,在空中抖着腿。她脾气一上来就要离家出走,从小给惯的毛病,不走不行,一走就得两三天不见人影。
偏偏谢焕生要拦着她,要跟她说清楚,按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于乔胡乱挣扎,猛踹了谢焕生膝盖一脚,听到闷哼的吃痛,于乔才停下来。
于乔捂住脸哭了出来,才说:“这事你不该瞒我,瞒着我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谁啊,你说不让我知道,就真的是为我好。你以为你谁啊,你这么对我。”
于乔很少哭,她一捂住脸,谢欢就慌了。谢焕生半跪着搂着于乔,将于乔的头磕在他胸膛上,
指腹抹着眼泪,又拍又搂又抱,他也不会安慰,也不敢让于乔不哭,就这么傻傻抱着。
谢焕生跟于乔解释,难得话多了起来,说的也语无伦次:“我错了,行吧。这事我错了,我也得做。宝贝,我不想你难受。”
“我不管你,谁还能管得住你?我没想不告诉你,我们可以慢慢知道,先把心理建设做好。我们也还年轻,你喜欢小孩子,如果非要的话,困难是困难了点,但总有办法。有些办法是不可采取的,得让我好好想想。我还没想明白,你哭了,我就知道你会难受,会难受……”
于乔被谢焕生安慰着,冷静下来后,擦干眼泪,问:“所以你不喜欢小孩是装给我看的?”
谢焕生苦笑:“我那是真不喜欢。”
于乔白了他一眼。
因为这事于乔好几天没搭理谢焕生,谢焕生的电影临近尾巴,杀青之前有几场戏正是关键的地方,于乔没陪着谢焕生,回着家。于乔三餐按时喝着中药,还有江云秀开的一些促卵泡异常的西药。
于乔也不想太麻烦江云秀,后面也没去复诊,告诉她换了家保密性高的医院主任,江云秀也没多说,只提了几嘴可是促排卵针药试试。
她也不多说什么,不想显得对于乔的事很上心。
谢焕生回来后,两个人照样好好过日子,不过小事总是积累着。时间久了,于乔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糟糕,药量也在增加,还得偷偷摸摸地,不让周边的人发现异常,最开始连贺佳都没告诉,瞒着谢焕生和小赵女士。
双方都为这事儿有些敏感了,很多相处的细节变得不如以前轻松,慢慢成了例行公事的公务。
那种隔离双方的气氛反倒比大肆争吵还来得可怕,
于乔的心态以前是奔着喜欢、想亲近去探班谢焕生,现在却有了额外的目的。谢焕生发现不对劲,试图往直白了说,要不到孩子也没什么的,于乔心里有了疙瘩,拧巴着,回避着不让他讲。
有一次,于乔以前认识的师姐叫了她去吃饭。这师姐不是学院里的学姐,而是当初宋玲玉起先带的一位艺人,后面她和于乔忍不了经纪人拉投资混圈的作派,陆续离开了宋玲玉,另谋出路。
现在这位师姐也熬出了头,混成一线影视剧小花,一年三四部戏的上荧幕,最近还有跨界演电影的趋向。
于乔去了师姐定好的餐厅,发现里面坐着一多余的人,宋玲玉。
纵使摸爬滚打多年,于乔还是学不会和仇人面对面笑着那一套,转身就要走,却被师姐和她经纪人拦住了。
经纪人把门扣上,师姐拉住于乔的手,微笑。于乔冷眼打量:“怎么,师姐现在闯出名堂,也跟当初玉姐刁难我们一样。不让走?”
“没有。”师姐的软糯嗓子拖拽地长,以前是跟于乔怼天怼地飒得很一姑娘,现在在沪上一带打拼,学了一口好听的吴侬软语,“乔乔,这么多年,你脾气还是没变样。”
于乔冷笑,上下瞥师姐,“欣姐倒是成长不少。”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吃饭,坐下来说两句也好。”师姐看了一眼正桌上微笑的宋玲玉,“我们在谈电影的事,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不需要。”
“你看你,还是这样。没了解一件事,也别先想着拒绝,留条后路也好。”
于乔看师姐一眼,“与虎谋皮,没有后路。”
师姐干笑两声,“这一桌的女性,怎么都成了母老虎了。”
听她讲话,于乔挺别扭,进入这语境,她说话也变得夹枪带棒,明里暗里藏着一些东西,暗讽宋玲玉。她多想撕破脸,摆上台面讲。
她心里憋慌。
宋玲玉笑了笑,她对于乔的性格摸得门儿清,直说:“我找你师姐,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看你,不怎么会好,我就放心了。”
她说完,师姐脸青了一半,于乔骂了句脏话。
宋玲玉可谁都不怕,“我手上带出来的你们,我当然了解。你,实心眼子一个,守着个姓谢的,把他捧出来了。连自己都不要了。我听你剧院的老师说,这几个月也没找戏了。你也别太过火了,男人和女人终究是隔开的,你为他舍弃这么多,到时候别弄出个陈世美的笑话。”
“于乔,你也变了许多。跟我当初接到的你完全不一样,不鲜活不生动了,就剩那股拧巴劲儿。还是多照看下你事业,像你师姐,我看着挺好。”
宋玲玉还想说,于乔摔门走了。
师姐皱着眉,“玉姐,这跟你开始说的不一样。”
宋玲玉抿着茶盏笑笑,“欣欣,你也没聪明多少。你想想,我会主动把角色给她?”宋玲玉上斜着眼,“给你也不成。边角料都不给!手想伸长到电影圈,傍个金主儿吧。”
师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第39章
宋玲玉这话扎到于乔心眼里,狠毒的人总是知道用什么刀子插人,插什么地方,最让人疼。
——不鲜活不生动。
于乔望着镜子中垂头耷脑的自己,她活成她不喜欢的样貌,为了一个不肯认输的愿景,把自己逼到四面楚歌的境路上。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小家子气,没什么东西能束缚她,得不到的不要就是了,她洒脱随性,或许在如今的社会里,这两个词不再是什么好词语。
可这就是于乔想要的活法,能绑在身上的绳索也就是谢焕生。想到这个人,想到最近战战兢兢相处的气氛,于乔陷入茫然。
怎么会搞成这样。
她挠挠头发,没敢把想法往深了想。
于乔吃了那药,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激素紊乱的问题,心情弄得不好,一点小事都能让她情绪崩溃,胃里跟着那股情绪火烧火燎地沤着。于乔想着,这还没产前,就快抑郁了。
晚上回到家,谢焕生从剧组请了假陪她。
这休息日反倒沉重起来,晚上于乔又得缠着谢焕生公事公办。事后,她裹着被子,才发现这夜是冰冷的。谢焕生还躺在她身侧,于乔搂紧了被子,忍不住问:“谢焕生,你觉得我们这样累吗?”
她声音细小,像只疲惫的弱兽,没了以前的张扬。
谢焕生翻过身,沉默替于乔捏了捏被角,“你别东想西想。睡觉。”
“你回答我吧。”
良久,谢焕生搂紧她,小心翼翼地歪着头,打量她,含着喉咙里的话还是试探说出口:“不要了……行吗,就我们两个……挺好。日子还长着,终归是我们俩走完一生。”
于乔闭上眼,“我累了。睡觉吧。”
天下哪有瞒得住的事儿,迟早都是要人兜底的。
于乔打针的事还是被谢焕生知道了个清楚。这次他跟于乔发了火。这么多年,他连重话都不会跟于乔说一句,这次也是实实在在朝于乔发了火。
鲁源打电话给谢焕生,谢焕生马不停蹄赶到医院,找到于乔后,她坐在长廊上的椅子上,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神。
谢焕生二话不说,将于乔拽着,扭送上了车。
鲁源一行人完全被他丢在大街上。
他沉下脸,连句都不肯跟于乔说,于乔碰他都不行。冷焰也会灼烧人,看似幽幽蓝火,不灼人,实则一碰上,可疼了。
回到家,谢焕生也醒悟于乔平日里除了吃美容养颜的保健药品,也没碰什么药,他翻找出梳妆台上的药瓶药罐,倒出来的药粒混合着两种不同的颜色。这不是同一款药。
谢焕生捏着一粒问:“这是什么?你就是这样骗我的。”
于乔无力地抱着胸,点了点头。
“打了多少次?”
“记不清了,有几个月了。”
谢焕生捏了捏眉心。
家里的药瓶通通挥进垃圾桶,报告单复查单撕了,于乔瞒着他的证据,谢焕生恨不得一把火给烧了,他害怕于乔还藏有药物,四处翻找,找了个底朝天,又因得不到于乔一句放弃的准话焦躁。
于乔试图拉住谢焕生的手,哄哄他,想让两人平静一下,谢焕生却躲开了。这个动作带着拒绝,谢焕生从没这样对她。
“你别发火了,成吗?咱俩还好好的。”于乔再次想拉住谢焕生的手,却被甩开了。
“你不知道我发什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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