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挖坑埋糖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调低了几分,颇有些低沉沙哑的感觉,只是传入她的耳内却又格外清晰。
“?”祝蓁意感受到了少年灼灼的目光,从脸开始到全身逐渐发热,只是气势上不愿输,仍旧抬起头,硬是厚着脸皮也学他挑了挑眉。
他清咳了两声,覆在她的耳边,轻道:“因为你好看。”
两人坐得极近,刚刚的那番动作连带起了衣物摩擦的细碎声。
祝蓁意压下了心头的羞涩与激动,眼眸落地,微翘的长睫轻颤,在眼下投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那,你也好看。”
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高中,不间断的语文学习,她忽然之间竟想不出一个词能来夸他。
少年的眸光仿佛是一道有形的手,温和地抚过她的眉眼,而唇边是压不下去的笑意。
他的女孩,终于长大了。
“你不是想要奖励吗?”
路远声线清冽,如颗颗珠子落在玉盘,如山间夏日的清泉,只是无论他的声音像什么,此刻都包含无尽柔情。
“什么?”少女怔愣片刻,才忆起是晚餐前两人的约定。
“眼睛闭上,好不好?”
此时,少年的声音仿佛对她下了魔法,话音刚落,那双清眸便阖上。
独属于的少年清爽气息扑面而来,微颤的睫毛与握紧拳头的小手都将她心底的紧张暴露在光下。
在那双不断令他心动的星眸上,少年轻轻地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一个他等待了许久的吻。
“小意,还有34天。”
她记得教室黑板角落上的大字:高考倒计时——34天。
路远伸手环住了她的整个身子,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声音闷沉沉的,像是在克制什么。
“还有34天,就不算早恋了。”
他说后半句话时声音极轻,但祝蓁意仍听得一清二楚,手臂挣脱了他的禁锢,极为自然地伸到后面,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
“对啊,只剩下34天了。”
所以,不妨请再等一等,等我们长大!
等我们可以一起面向未来。
第65章 六十五
天气转暖,春日回温,祝琳上身着了件杏色衬衫,仅外套了一条酒红色的针织连衣裙就出门,晚风轻抚过肌肤,她微微颤栗。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发顶,等电梯门打开时,遇到了刚从地下室上来的路力。
“小琳。”路力瞧见是她,也有些惊讶,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路哥,”封闭空间里安静无声,她盯着电梯门上方跳跃的红色数字,开口轻问:“他是不是回来了?”
见到路力的那一刻,祝琳才想到去年的某一天,他曾经打电话问过自己,“还记得安家吗?”
那时候,他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安恒回来了……
“谁?”路力微微一愣,却也极快地回过神,第一反应便是安恒。眸子里带了分惊愕,他感叹:“你知道了啊!”
幸而眼前的女人面色平静,神情与往日无常,路力轻轻松了口气,他也怕祝琳会因为安恒的事失了分寸。
片刻间,电梯门开了,微凉的晚风争先恐后地灌进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祝琳沉默不语,向外迈出步子。
拐角处就是祝家,那边的地上透着隐隐微光。
“小琳。”路力停顿了两秒,出电梯的同时唤住了她,他的声音与路远有些相似,但多了分沉稳淡定。
“我不知道当年在国外发生了什么。”
“只是,你既然选择回来,那我相信你已经做好选择了。”
路力当年也是南洋一中的学子,与同级的方正是一个圈子里的好友。第一次听到“祝琳”这个名字,是在方正口中,那个人神情温和,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后来他也只听到某些传言,高二的那个高冷女神祝琳,和从京城归来的安家公子在一起了。而方正,虽然笑容仍与往日里一样温和,却总感觉少了分人气。
再后来,就是数年后,他在小区里看到了方正和祝琳,还有那个小女孩。
一家三口,相处极为融洽。
“我知道。”祝琳听懂了他的意思,回答时声线微颤,咬了咬后牙槽,堪堪稳住。
“你打算……告诉小意那些事吗?”路力踌躇片刻,眉间微皱,话语间偏是犹豫。
“她都忘了,就忘了吧!”提到女儿,祝琳的眉眼间才堪堪染上了一丝笑意,只是话题却莫名地沉重。
路力知道自己提到的事会让她神伤,只是如今这情形,又不得不说出来。
“阿正已经走了,有些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小琳,你还年轻。”
临走前,他看着眼前面带倦容的女人,轻叹一声,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劝道。
方正已经离开,而她还有大把的时光,没人有资格阻止她去开启下一段旅程。
等楼道间声控灯忽然暗下时,祝琳才回过了神,周遭的世界漆黑一片,路力已经离开了许久。
刚刚他留下的最后两句话,是在劝自己,也是在告诉自己不得不面对事实。
可是,路力猜错了。
在经历过两段婚姻,经历过生死离别之后,她只想守着女儿,余生平静。
“祝姨。”
忽然响起的少年声让声控灯重新亮起,也让她突然心悸。
“小远啊!”祝琳换上了淡淡的微笑,看少年背了书包穿戴整齐,是要回家的样子。她侧了身在过道上让出一条路,道:“你爸爸刚刚到家了。”
路远迟疑了一秒,掩下眸里异样的情绪,低头礼貌道:“祝姨再见。”
他在祝家收到路力的微信消息时就准备好出门,却没想到会这般巧,无意间竟在门口听到了这段谈话。
走进电梯,少年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心底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
他记事早,有些事一直埋在心底,忘不了。
路远和祝蓁意,两人相识是在上小学的那一年。
而那个小姑娘,他们的初遇,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小小的一个人儿,闭着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几两肉的小脸蛋像白纸一样惨白。
他无意中听到了大人交谈声,才知道原来那个病床上很可爱但又很瘦的小妹妹,得了一种听名字就感觉是特别奇怪的病。
只是,忽然之间他记不起,那时大人们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女孩长大后,也总是抱怨自己记不得年幼时的事。
或者说,只是忘记了他们初遇之前那些他未知的事情。
祝琳进了家门,抬眸正巧看到女儿低头揉着眼睛从书房走出来,她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小意。”
“妈,你回来了呀!”女孩的眼眸清凉透彻,仿佛揉碎了世间星辰,里面倒映着女人的身影。
“我先去洗澡了!”祝蓁意眉眼微弯,那双与她最像的眼睛,却比年轻时的她多带了点温度,冰霜融化成柔水。
“嗯。”祝琳勾唇浅笑,语气温和,已全然没了在门外的失神模样,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淡温婉。
听到浴室门关上的声音时,她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视屏幕漆黑,没有在播放任何节目。
微微抬头,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正上方的相片上。
一家三口的合影,皆是笑容灿烂。
路力的话也是提醒了祝琳关于女儿的事——十年前的过往。
谁都没想到,那会儿才不过六七岁的蓁意,性子会这般倔强,宁可走也不愿低头,像极了曾经的祝琳。
而后来,谁也没料到,回国不到一周的蓁意会忽然高烧不退,直到她去了趟国清寺虔诚求佛后,女儿的病情才渐渐好转。
只是,醒来后的蓁意忘记了很多事,只记得自己是妈妈,只记得自己有个很疼她的爸爸。
心理医生说,那是连续性失忆。
(连续性失忆,病人会忘记自某一年或某一事件前的过去经历。)
祝琳只道没关系。
那些过往,只需她一人承担就好,她的女儿本就该无忧无虑地长大,如今忘了,反倒是件好事。
祝蓁意忘了七岁以前的自己是谁,也忘了七岁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
她没了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劲儿,乖巧可爱得像个洋娃娃,让所有人都愿捧在心尖上。
或许,现在的祝蓁意,是最好的祝蓁意吧!
没有一丝杂音,家里格外安静,耳边只剩下自己的轻微呼吸声,祝琳淡淡地扫了眼茶几上的遥控器,却没再动。
手指微颤,她无意间触碰到短信,正要关掉界面时却因为上面那条醒目的信息,停下了动作,人怔在了原处。
窗外的月光暗淡,星辰散发微弱的光,而室内,灯光下女人的脸色煞白,眸色深沉。
班主任安恒
201x年x月x日
新年快乐
原来,新年第一天的凌晨,那条陌生的新年祝福,是他发来的。
“安恒,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她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划过屏幕,放低了的声音包含着无尽的无奈。
倏尔,她忆起那日是有两条的陌生短信,这条是安恒,那另一条,又是谁呢?
莫非……
祝琳像是想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徒然睁大的杏眸里布满了震惊与怀疑,右手忽然一松,手机翻落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