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橙
她垂眼,白嫩的手指头慢慢握住老人的手指。
李爷爷瘦了很多很多,干瘪的皮肉包裹着骨头,没有一丁点气力。
她又忍不住想起师父。
如若她常年留在城里,深庙里的师父是不是也会像李爷爷这样,一个人烧水做菜,吃饭过年,病了也无人照料。
“云知……”
恍惚中,老人微弱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她倏地抬眸:“爷爷你醒啦?”
李爷爷嗯了声,瞄见窗外天色全黑,想来时间是过了很久。
他又看向云知。
她那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嘴唇很干涩,手腕上裹着的纱布让李爷爷盯着看了许久。
“给你添麻烦了。”
好半天,李爷爷虚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知鼻尖发热,摇头:“路星鸣为您安排好了新的护工,塞翁失马也有人照顾。还有,我们报警了,警察说很快会处理好。”
“我腿动不了,不然也不会给你们添这么大麻烦。人老了,不中用了……”李爷爷深深吁气,表情里露出几分懊恼。
李爷爷生平一生最不喜的就是给人添麻烦,凡事能自己解决的不会找别人;就算解决不了也总能想到办法。直到孩子离世,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摔了一跤再也没站起来。
他明明一辈子没给人添麻烦,到老却成了最麻烦的那个。
“云知,手痛不?”
“不痛。”云知回复的利落,“我一点都不痛。爷爷你好好休息,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孩子,等你睡醒一觉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将要见到自己的儿子,李爷爷安心闭上了眼,很快又陷入到睡眠之中。
翌日。
李爷爷的小儿子拖家带口赶往医院,同时警方已调查到了护工的身份信息。
护工本名李宝贞,李爷爷并不是她的第一个受害者,早就一年前李宝贞便以护工身份殴打老人,骗取老人钱财。被害的大多都是无妻无儿的孤寡老人,捞完钱后,她迅速换身份到另外一个城市,就连她手上的护工证都是假的。
李宝贞靠着一个假的护工证为非作歹,直到昨天遇见云知,彻底翻车。
李宝贞的腿上被失马咬下了半快肉,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治疗,她今天又恢复了精神,正躺在病床上隔着房门大骂。
“那个小妮子指示恶犬伤人,我要找律师!我要找媒体!我要告她!!”
“我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怎么算啊?怎么算!”
“恶狗咬人你们管不管啊!有没有天理啊!!”
她一声更比一声高,做笔录的警察被叫的烦不胜烦,抬头厉喝:“住嘴!你先持刀伤人还怪忠犬护主?!”
李宝贞愣了下后,又开始要死要活叫嚷起来。
警察皱皱眉,合上本子直接走出病房。
见警察出来,走廊椅子上的云知立马起身,抓着路星鸣的手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小姑娘别怕。”警察看出她情绪就紧绷,立马笑着安抚,“等嫌疑人出院后,就会得到她该有的惩罚。不过有件事还是要提醒你们,你们那狗毕竟咬伤了人,如果对方真的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我建议你们把狗妥善安顿好,尽量不要再养在市区。”
李宝贞刚在里面鬼叫半天,说什么自然都被云知听到了。
她深深郁卒。
最后把受伤的手臂抬起来,语气固执:“她也咬我了,能不能把她安顿好,不要养在市区祸害人。”
她完全是小孩子心理在赌气。
警察笑了笑:“是啊,所以我们决定把她关在郊区监狱里不祸害人。”
云知瘪瘪嘴,闷闷不乐低下头。
警察很快离开,云知傻站着半天没动静。
“不去看爷爷?”
云知神色恍惚,“塞翁失马是不是不能陪在爷爷身边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小区里估计都传开了。
因为某些爱狗人士行为不端,导致很多群众对狗抱有敌意,更别提塞翁失马还是两条大型犬,哪怕它们今天是为了护主咬人,传出去也是人见人怕的恶犬,别说邻居不同意,物业也不会再让它们留在那儿。
如果塞翁失马不能陪在爷爷身边,它们又能去哪里?
云知皱眉咬唇,头顶布着一层厚厚的愁云。
“走啦。”
额头突然被人轻轻弹了下。
云知仰脸。
路星鸣双手插兜走在前面,声音缓缓飘来:“去看爷爷。”
云知深吸一口气,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后,小跑着跟在了路星鸣身后。
病房里,李爷爷的状态好了很多。
他靠倚着枕头,满脸慈笑地听着孙子讲故事,眼神里对小孙子的喜欢简直要溢出来了。
云知从来没见李爷爷这么开心过。
她站在门前没有走进,安静看着屋内那温馨的一幕。
也许对古稀的老人来说,没什么比家人的陪伴更加重要。
第76章
最后还是病房里的李爷爷先看见的云知。
他松开孙子,冲儿子低语两句,之后摆手让云知进入。旁边的一家三口合时宜的退出门外,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手好些了吗?”李爷爷看着她藏在袖子下的手腕,关切询问。
“好多啦,爷爷好些了么?”
“不碍事。”李爷爷眼神温和,拍拍身旁的位置,“坐下说话。”
云知坐了过去。
“爷爷准备去美国了。”
云知怔了怔。
“经过这事儿,孩子放心不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让我和他们一起回去。”
云知骤然失落,慢慢低头扣动着食指尖。
“塞翁和失马带不走,如今只能找合适的人把它们托付出去,我相信会有好人家收留它们的。”
说到这儿,老人语气染上不舍与叹息。
云知心里沉沉的,嗓子干涉说不出话。
她控制着眼睛中的酸涩,缄默着压下胸腔传来的不舍与难过。
其实云知很想大大方方说她来养塞翁失马,让爷爷什么都不要担心,好好去和孩子过好日子。
可是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去照顾两条狗。
现实很苍白,也很无力。
“所以在找下家的这段时间里,还要麻烦你继续照顾它们。”
云知揉揉眼,重重嗯了一声。
李爷爷慈爱摸了摸云知的头发,“云知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去保护你。”
爷爷说这话时的眼神像极了她的师父,充满对小辈的慈和爱怜。
她眼圈刹那泛红,实在不想当着老人家的面掉眼泪,小声叮嘱两句后,安静走出病房。
云知离开医院,跟着路星鸣去他家看望塞翁失马。
车内寂静。
她长盯着外面转瞬的风景迟迟未语。
路星鸣时不时斜睨她几眼,没有出声。
回了家,两条狗见到云知出现,顿时兴奋地不能自己,撒丫子冲过来在她脚边打转。哼唧哼唧撒了会儿娇后,失马晃动着尾巴去把地上的毛绒公仔叼在嘴里往云知手里硬塞。
路星鸣觉得那公仔有些眼熟,那不是他放在书房里的……
路星鸣眼皮子狠狠跳了跳,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鞋都不换的进入客厅,待看到眼前混乱的景象时,路星鸣硬了,拳头硬了。
抱枕全部阵亡,沙发腿儿被啃出一个口子,木屑满地,毛絮四处飞,简直就像是遭了贼。
他眸光冷下,环视圈捞起地上的棒球棍,对着两条狗招了招,语气很是平静:“过来。”
失马折成飞机耳,夹着尾巴缓缓坐在地上,并且紧紧贴着云知大腿。
“过来,快点。或者你们想去锅里。”路星鸣不耐地威胁着。
失马哼唧两声,叼着公仔意思性的挪动了两下屁股。
路星鸣拎起抱枕,“谁干的?”
塞翁吐着舌头,圆溜溜的眼睛坦坦荡荡,不用想都知道罪魁祸手是某只阿拉。
路星鸣头痛的按了下太阳穴,弯下腰认命收拾着满地凌乱。
云知小心翼翼瞥了下路星鸣背影,乖乖巧巧跟在后面一起收拾。
她本来想拜托路星鸣养它们,这样她就能时时刻刻过来看望它们、
但是从现在这个局面来看,路星鸣不把它们炖在锅子里煮就不错了。
云知在心里悠悠叹气,拿出梳子走到失马身边,一下一下梳理着它那厚重的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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