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钦点废柴
双肩包甩上mini后备箱时,拉链崩坏,爆出一袋花花绿绿的棒棒糖。
土星环每次说办大事都要带上一袋棒棒糖。
柳芝娴忽然又想起康曼妮的话,连含着他给的棒棒糖时含糊的语调也分毫不差。
柳芝娴找出一个空袋子兜着,疑团深埋已久,不禁好奇:“你又要去‘办大事’?”
土星环至今未娶,这不是什么秘密。
私底下柳芝娴和康曼妮瞎猜过,棒棒糖可能是哄哪个女人的娃娃。
土星环又抽出一根给她,笑得像娃娃,“对吖。”
末了,特别得意回头瞄老熊一眼,仿佛在说:我就要给小娴娴东西吃,看你还拦不拦我。
老熊揶揄哼声,拄拐要拉开后座门。
土星环东西一放,狗腿地抢在前头,“我来。”
外公也笑呵呵放妥手中东西,跟着坐进后座。
mini承载三个加起来快180岁男人的重量,柳芝娴一路开得特别稳当。
舅妈已经在家中备好饭菜,只等人齐后开席。
午饭时间,康昭也载着熊逸舟回来。
mini和大切诺基齐聚熊家门口,气派非凡,加之老熊康复出院,邻居纷纷走出家门热络交谈。
干完农活路过的乡亲不知里情,笑着问:“有喜酒要喝?”
邻居眼神往柳芝娴和康昭身上溜,笑吟吟抢答,“快了快了。”
“……”
柳芝娴低头往屋里搬行李,给康昭劫过去。
康昭和熊逸舟下午还有事,饭席开得很准时。
土星环提着双肩包踟蹰不前,望着熟悉的大门,凭空生出近乡情怯的凄凉与感概。
老熊在门里,“愣着干什么,进来啊傻蛋。”
舅妈在围裙边角擦手,“进来吧,碗筷都给你备上了。”
土星环提提手中棒棒糖纸袋,“我先去送点东西,一会就来。”
说完一溜烟跑掉,跟小学生考试前紧张,无论如何也要蹲厕所冷静一下。
老熊忽然扬声,“把她也带来吧。”
土星环脚步一顿,尴尬挠挠秃头,笑容憨实,“我问问她。”
舅妈面色一滞,声音低几度,“我再去多备一副碗筷。”
外公转头扫了眼康昭,老人满脸皱纹,老树皮似的饱经沧桑,很难看出神色有异。
柳芝娴的好奇虫又爬出来,不肯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问:“外公,还有谁要来?”
外公揽着她肩膀入座,“土星环的老相好。”
柳芝娴:“……”
熊逸舟也是一脸诧异,“我这么英俊潇洒还母胎单身至今,土星环竟然能找得到老婆?”
一碗比祖宗坟头还高的饭撴到他面前,舅妈低斥:“吃你的饭。”
熊逸舟哼哼唧唧,果然单身狗到哪都遭人嫌,康曼妮这个同盟没来,流矢都到扎他身上。
太阳不盛,乡下喜欢在庭院开桌吃饭,门口稍有动静,整桌人扭头便能看到。
土星环带来一个女人。
装扮很熟悉,梳两根麻花辫,白衬衫,苏格兰格子短裙,脚上蹬一双锃光瓦亮的小黑皮鞋。
柳芝娴印象深刻,上一回女人就在村中心健身器材那里,指着报纸上大人物对别人说。
“这是我表哥。”
女人周身肌肤白皙,一张脸浓妆艳抹,遮盖原本的五官特点,却掩不住苍老的皱纹。
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乍一看,整个人显出一种病态的怪异。
再跟形貌奇特的土星环站一起,视觉冲击强烈。
席间气氛陡变,微妙的尴尬与好奇笼罩全场。
外公起身挪位,让两人坐到他和老熊之间,上过碗筷后,老人甚至自己取了一只小碗来,用跟小孩说话口气道:“棒棒糖放碗里,先吃饭再吃糖。”
“哎。”女人羞涩地笑笑,双颊两朵胭脂更红艳,双眼卧蚕更明显。
没人特意介绍女人,仿佛她早就是圈子中缺失的一部分,如今终于拼合完整。
疑惑的大概只剩下柳芝娴、康昭和熊逸舟三个小辈。
但碍于女人表面那股不寻常的禁忌气质,没人敢开口。
熊逸舟起身要盛饭,康昭饭碗也空了,柳芝娴自然接过,“我帮你。”
她紧跟着进厨房。
熊逸舟顺便帮她也盛满。
柳芝娴压低声:“是那个罗疯芸吗?”
熊逸舟也哑声嗯一下,“本名叫罗伊芸。”
“土星环跟她?”
“我也才知道。”
再磨蹭下去显得异常,姐弟俩没能交流太多,一前一后回到饭席。
罗伊芸几乎没说话,不是扒饭就是经常隔着外公盯康昭,浮现少女怀春般单纯的痴笑。
这种笑容康昭见怪不怪,但安放在一个年纪可以当他母亲的女人身上,难免让人不适。
起初他礼貌性笑笑,后面干脆当没看见。
罗伊芸跟着土星环进厨房盛饭,外公抽空对着康昭,用其他两个小辈也能听见的声音开口,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们罗姨早年受过刺激,举止有点特别,但没有攻击和自伤行为。”
康昭含糊应一声。
等罗伊芸回来,柳芝娴多了几份胆量打量,有点意外发现她五官立体大气,想必年轻时也是附近数一数二的美人。
尤其一双卧蚕眼,若少一些老态的皱纹,一点也不输康昭那一双。
时隔多年,土星环重新受邀踏进熊家,这一顿饭特殊也寻常。
康昭和熊逸舟还要赶回工作,匆匆作别。
离桌前,康昭筷子旁边忽然多出一支未拆封的棒棒糖。
罗伊芸明明白白盯着他笑,天真也痴傻,“崽崽长得真俊,比我小弟还好看。”
其他人一时愣怔,静待康昭的反应。
连平常嘻嘻哈哈的土星环也敛神屏气,仿佛鉴证什么历史上的重要场面。
夸赞露骨也真诚,出自一个特别的陌生女人口中,康昭奇怪地没感到冒犯,反而有种荒诞的、像被异世界接纳的优越感。
他笑笑,揣起棒棒糖放进裤兜里,“谢谢。”
土星环夸张地喜极而泣,“我们伊芸懂事了,也给我一根呗?”
罗伊芸塞回自己那根,嗔怒道:“你刚给我又问回去,羞不羞?”
土星环:“……”
外公在边上哈哈笑。
柳芝娴悄悄问:“外公,她思维好像挺正常的呢。”
外公轻叹:“太过正常有时也是一种反常,懂么?”
柳芝娴必然不懂,不过她的问题很快缩回去。
门边躺椅遗留几份外公看过的报纸,罗伊芸捡起其中一份,指着头版封面人物,大声说:“你看,这是我表哥。——这真是我表哥。”
报纸竟然还是登载许建怀新闻那一份。
康昭回头看一眼,没见着报纸内容,无奈一笑,驱车离开。
柳芝娴又小声问外公:“真的是她表哥么?”
“伊芸,过来。”
娇美的两个字从一个耄耋老人口中出来,自然带上长辈式的怜爱。
外公指着柳芝娴问她:“你认识她么?”
罗伊芸哎一声,说:“你外孙女。”
外公又问:“刚才你把棒棒糖给谁了?”
罗伊芸说:“表弟。”
外公问:“你表弟做什么工作的?”
罗伊芸又唆嗦棒棒糖,“我不知道,但我表弟可帅了,你刚才看到没?”
柳芝娴:“……”
外公摊手耸肩,“就这样。”
柳芝娴彻底放弃好奇,就当是一次荒诞而偶发的奇异经历,不再妄图从一个“疯子”口中寻找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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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正式收到入院通知时,柳芝娴才电话通知她妈妈。
那边受到惊吓,好一阵才捡回声音,问原因,说安慰,又给她打气。
熊丽瑾太过慎重,甚至有点神经质,柳芝娴给传染到几分,进城入院的一路没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