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有种迁就的温柔。
在最开始失眠那半年,每晚,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
因此,这三年来,每晚,每晚,他都会逼着她喝牛奶入睡,哪怕出差,也定会视频亲眼目睹她喝完了才能了事。
整整三年了,他不累,他不倦,她都有些听烦了。
尤其是今晚,徐思娣也不知为何,心里格外烦闷,她忍了忍,忍了再忍,终于,他还在她耳边不停地纠缠,徐思娣终于忍无可忍,只咬牙睁开了眼,随手一挥,道:“我不喝,不喝!”
话音一落,只听到砰地一声。
杯子应声而碎。
整杯牛奶被她一把推倒在地,全部倾洒了出来。
徐思娣微微一愣。
温声细语的厉徵霆,他的嘴角终于抿成了一条直线。
徐思娣咬紧了唇,强忍着没有回头,不多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身后的人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拾了起来,顿了顿,又将整个地板全部一一打扫干净了。
徐思娣闻言,只强忍着没动,良久,她缓缓闭上了眼。
第290章 290
夜至深夜, 整个城市仿佛陷入沉睡,待夜深人静之时, 徐思娣缓缓睁开了眼。
屋子里一片漆黑,目光所及之处, 一片黑暗。
屋子里很静, 静得能够听到身后一道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徐思娣睁着眼, 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聆听着那道呼吸声,直到不知过了多久, 她忽然轻轻地揭开了被子,缓缓地起身了,起身起到一半时, 身子微微一顿,似乎这才想起搭在她腰上的那只结实的长臂, 她几乎立马放轻了力道,生怕惊醒了身后的人似的,只小心翼翼的拉着那只的手, 将那条臂膀轻手轻脚的从自己的身上挪开了。
做完这一切后,徐思娣这才缓缓下了床。
她没有开灯,只摸黑来到了卧房外, 卧房外的走廊上开着一盏壁灯, 徐思娣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客厅,将客厅的灯打开了,不多时, 她直接来到客厅里翻箱倒柜了起来,找了一两分钟后,她又原路返回了。
再次回到卧房时,她将靠近她这一侧的床头壁灯轻轻打开了。
壁灯是晕黄色的,光线很暖,很暗,毫不刺眼,它照射的范围很小,只有床头这小小的一片。
打开壁灯时,徐思娣立马偏头朝着床上另一侧的那道身影看了一眼,见另外一侧的身影似乎睡得正沉,并没有被惊醒,徐思娣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她轻手轻脚的揭开了被子一角,小心翼翼的将被子里的那只手牵了出来。
灯光的光线太暗了,看不清什么东西,徐思娣不由伏着身子凑近了几分,抓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细细查看了起来。
他是徒手收拾的碎玻璃渣的,入睡时,她摸到他的手指,有些粗粝,隐约有些伤口。
如今,终究放不下心来,亲自凑过去细细查看着,果然,只见他的右手指尖及手心处有几处浅浅的伤痕,大部分没有刮破皮肤,仅仅只是在皮肤上蹭了几道印子,唯有大拇指指腹上却清晰可见,有一道小小的伤口,伤口不大,稍稍破了些皮,溢出了点点血迹,他应该并没有特意处理,以至于上头的血迹微微有些干涸了。
伤口虽浅,可徐思娣却依旧担心会不小心感染了。
她取出一根棉签,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手,轻轻地往他的指腹上一下一下擦拭着,想要将残留在皮肤上的点点血迹擦拭清理干净,只是,血迹微微凝固住了,怎么擦都擦不掉,不多时,徐思娣缓缓探了过去,将嘴凑了过去,轻轻地将那道伤口含在了嘴里,轻轻地舔舐了一下。
伤口总算是变得湿润了起来。
徐思娣这才埋着头,将伤口处的血迹一一清理干净,最终,取出一个创可贴,将那道伤口完整的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徐思娣心下微微一松,少顷,她只抓着那只大掌,定定的看了好一阵,不多时,她只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往那只大掌上比了比,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他的手可真大,手指可真长,比她的手生生大了两个号,比她的手指生生长了一大截,这两只手放在一起,就跟大人和小孩子的手似的。
这样想着,徐思娣嘴角不由勾了勾,脸上溢出了一道浅浅的笑意。
只是,笑到一半,她的神色微微一缓,片刻后,只见徐思娣微微抿着唇,只轻轻地,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那只小上两号的手贴到了他的手心,不多时,她分开五指,插,进了他的五指间,与那只修长的好看的大掌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两只手十指连心,紧紧扣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为何,徐思娣的双眼慢慢红了。
片刻后,她只缓缓移着目光,从他们交握的双手间一路慢慢的往上移,移到了那张熟睡的脸上。
那是一张令人震撼人心的脸。
说实话,徐思娣在娱乐圈混迹了这么多年,自问见惯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看最英俊的容颜,可是,却没有哪张脸,能够像眼前这张脸这样,令人心脏紧缩,于是,徐思娣才知,娱乐圈其实压根算得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男人会好看成这幅模样,这样的脸,说句令天下的女人疯狂也毫不为过,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如此璀璨,可徐思娣甚至找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的容颜。
如鹰般深邃,如恶狼般狠厉的黑眸,令人生畏,又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如鬼斧神工般劈削成的完美侧脸,棱角分别,巧夺天工,造物主何其偏爱,何其偏心,仿佛将毕生的功力绝学全部放在造就了这张完美俊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样一张脸,他不笑时,只觉得整片天地陷入了冰冷刺骨的寒冬,整片天地蚀骨凌寒,可当他慵懒一笑时,又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令人头晕目眩。
徐思娣见惯了他各种情绪,各个模样,却好像唯独不怎么见过他熟睡的模样。
细细想来,或许是因为他作息良好,自制力极强的缘故吧,他总是在她入睡后跟着入睡,总是在她醒来时早早醒来,认识他这么多年来,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他好像从来没有生过病,从来没有赖过床,这才发现,她很少见过他熟睡的样子。
敛下了那双锐利深邃的眼眸,只觉得整张脸温和了不少,没有往日里那般威严及高高在上,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装着事情,只见眉间轻轻蹙着,在他的眉眼间,仿佛藏着一道化不开的山川河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起了几道浅浅的褶子,连步入了睡梦中,也不见散去。
他薄薄的唇微微抿着,嘴角旁的皮肤一路展平,未见半分皱褶,也不见一丝纹路,一看就知,极少笑过,多为薄凉。
这几年来,尽管高高在上的他在她面前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时常嘴角挂着笑,可作为枕边人的徐思娣却知,他的心里一直藏着心事。
能够让堂堂厉徵霆厉二少烦扰,化不开的心事,这世间并不多,可偏偏,即便是他厉二少,也有放不下,解决不了的事情。
徐思娣有些不忍,有些心疼,可她自己也早已经走入了死穴,自顾不暇。
这样想着,徐思娣只缓缓伸出了指尖,小心翼翼的往那眉眼间的小川轻轻抚去,想要将那一道道细微的皱褶给抚平了,抚顺了,然而手刚一触碰上去,就见腰间陡然一紧,熟睡中的人下意识的伸手往她腰间一揽,将她整个人一把搂入了怀中,紧紧抱着,然后,将下巴埋在了她的颈肩里,徐思娣立马吓得一动不动,她还以为他醒了,咬紧了唇正要装睡时,只见他搂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再次沉沉睡去。
原来他没醒。
这一切,都不过是这么多年来,下意识的习惯跟举动罢了。